方淮依稀还记得那天是个阴雨天。

  从早上睁开眼睛的第一刻,入眼的画面就是阴沉昏暗的。

  本该是明媚的早晨却被漫天的乌云取代。

  窗外大雨滂沱。

  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树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花园里的花沾上了溅起的泥点,垂头丧气,被骤雨打地东倒西歪。

  祝聿白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

  但也有可能是昨天根本没有回来过。

  亦或是生日这天要回家里跟他的家里人一起过。

  不管如何,不管今天能不能见到祝聿白,蛋糕还是要准备的。

  方淮下楼发现郑源早就已经从超市回来,买了他需要的面粉奶油和黄油等。

  “辛苦你了,这么大的雨还要帮我出去买东西。”方淮面带歉意。

  “这没什么的。我去医院给妹妹送饭,医院旁边刚好就有一个大商超,顺路的事。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吗?”郑源站在一旁拿着纸巾在擦自己的头上的雨水,给方淮让出位置。

  方淮把购物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料理台上,“没有什么缺的了,我的技术也只能做一个简单的小蛋糕。”

  “行,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方先生尽管喊我。”郑源道。

  方淮把昨晚泡的红茶从冰箱里拿出来。

  因为每次闻到祝聿白的信息素,方淮总觉得其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木质香,还带着一些红茶的甘醇。

  所以他打算用做一个伯爵红茶味的蛋糕胚。

  从烘烤,做蛋糕中的夹心茶冻到最后的裱花点缀,方淮足足花了近五个小时。

  他将认真做好的蛋糕放进冰箱里冷藏,乖巧地等祝聿白回家。

  外面风急雨骤,雨水打在落地窗上的声音清脆急促。

  方淮坐在沙发上看着外面的天光变得更加暗沉,心情也逐渐低落。

  墙上的时针已经转过了十一点,他应该不会回来了。

  方淮垂下眼睫,将客厅的灯关掉,落寞地往楼上走去。

  刚走到卧室门口,方淮就听见了外面喧闹的雨滴声中夹杂着引擎的轰鸣声。

  他猛然回头。

  透过落地窗,两束灯光穿过密集的雨点,打在玻璃上显出一片昏黄。

  他回来了!!

  方淮眼底的黯然瞬间被喜悦代替。

  他飞速跑下楼,小腿磕在台阶上也不觉得痛。

  从冰箱里小心翼翼端出蛋糕放在桌子上,方淮把准备好的蜡烛点燃,在黑暗中聚起一团亮光。

  门外传来输密码的声音,方淮双手捧着蛋糕站在玄关,心砰砰跳个不停。

  “咔嗒”一声,门开了。

  “生日快乐!!”

  方淮嘴角微微上扬,翘成一个灿烂的弧度。

  眼睛被蜡烛的光照得亮闪闪的。

  今夜没有星星,或许就是因为他的眼睛在此刻有着胜过一切的迷人光彩。

  “生日快乐,祝聿白。”方淮再次开口,语气轻柔温软。

  但是对方好像对这个惊喜并不满意。

  祝聿白的目光扫过蛋糕,向上落在方淮言笑晏晏的脸上。

  以前他是很爱看方淮笑的。

  他笑起来天真可爱,仿佛世间的一切烦恼都与他无关。

  但是此刻,祝聿白却觉得那笑容虚伪又碍眼。

  有的人,从某一天起,就孤身一人躺在冰冷黑暗的泥土之下,见不了天光。

  有的人,反而要将这一天当作人生之中的重要节日,要庆祝,要纪念。

  祝聿白忽然觉得这世界可笑。

  他把门在身后关上,把呼啸的风和急骤的雨关在门外。

  蜡烛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他们的影子被这一点微光映射在墙上,看起来亲密无间。

  祝聿白俯下身,靠近方淮,盯着他的眼睛。

  就在方淮以为他要吹蜡烛的时候,祝聿白伸手,一把将蛋糕扫落在地。

  裱成小花的奶油砸在地上早已不成形状,顶端点缀的蓝莓和草莓滚落,没入黑暗中不见踪影。

  不被喜欢的蛋糕不是蛋糕。

  是破烂。

  方淮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要往后退,目光随着蛋糕摔在地上的声音而颤抖,笑容僵在脸上。

  祝聿白在他后退时将他拉到身前。

  两只手狠狠捏着方淮的胳膊,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冽,“生日快乐?你还要祝我生日快乐?”

  方淮感觉禁锢着自己的双手仿佛要将他捏碎砸烂,地上那个蛋糕就是他的归宿。

  “我只是想祝你生日快乐,我没有别的意思,”方淮嗓音哆嗦,眼神惶恐。

  他不明白祝聿白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看起来如此阴沉可怖。

  “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你把我抓得好痛……”

  祝聿白非但没有松手,还将抓着方淮胳膊的手握紧,指关节泛起白色。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喘息声越来越重,仿佛他的怒火正逐渐吞噬着他的理智。

  祝聿白一手抓着方淮,一手拉开门,把人拽到雨中。

  秋天的雨越下越凉,雨水砸在方淮身上,像是能将那凉意渗透到皮肤之下。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祝聿白……你放开我……”方淮被磅礴的大雨倾头而下,瞬间湿透。

  他剧烈挣扎着,泪水和雨水在脸颊上交错往下流动。

  祝聿白拉开车门把人扔进去,然后迅速发动车子,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车子犹如暗夜中的野兽,在引擎的轰鸣声中猛烈地冲出去。

  方淮被转弯的惯性力支配,额头狠狠撞在侧面车窗上,瞬间就红了。

  但是那点痛已经是此刻最微小的感受了。

  睡衣早就被雨水打湿,现在湿湿地贴在身上,方淮颤栗着缩在角落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方淮不知道祝聿白要把他带到哪里去,说不定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杀了也是有可能的。

  车内没有一丝暖意,方淮昏昏沉沉,抱着自己的肩膀缩成一团,试图留存一丁点儿的温暖。

  一路上,祝聿白沉默不语,眉头紧锁,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凸起。

  仿佛下一秒那些怒火就会从血管里爆裂开来。

  不知道开了多久,祝聿白停下车,把方淮从车里拉出来,拽着他的胳膊在雨里走。

  方淮被拽得一路踉跄,时不时磕绊摔倒在地。

  睡裤满是泥土,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祝聿白拽着方淮走到一处放满鲜花的地方,把他扔在那块石碑面前,自上而下睥睨着他,“来,当着他的面,说你要祝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