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深夜才回去, 不出意料地,鹿秋遭到了许伯的堵截。
她连声告饶,说自己只是出去转了转。
许伯看她不打自招, 毫无城府,不由叹道:“我不是不许你出去, 只是那春鸾宫不是好去处,要是一步走错了,岂不又像那天一样?”
“我知道……”鹿秋搓着衣角道。
“次次说知道, 次次又不听,叫我说你什么好?”许伯从小看着她长大, 又因为不是亲生的, 难免娇宠些, 鹿秋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撒了一顿娇,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而江渺因为又联系上了凌谷,一夜都没有睡,第二天日上三竿,她才有了些困意, 和衣睡下。
这一天,距离大婚不过八天了。
婚房和陪嫁全都准备好了, 侍女们也不像开始时那么兴奋,一切都慢了下来,有条不紊, 剩下的事情不多,也只有嫁衣这一件事了。
江渺被叫醒的时候, 几个侍女正架着大红的嫁衣给她看,这嫁衣是花了心思的, 到处坠着浑圆的珍珠,还点缀了不少龙凤的绣样,线是孔雀金线,看起来有种摇摇欲坠的美感。
即便江渺不是真心嫁人,也觉得眼前一亮,她起身走过去摸了摸,布料是那种十分滑亮的,但又不廉价的触感,有点像那种高端的时装,江渺是走过红毯的,但礼服没有那么贵重,更不是定制款。
可眼前的这件嫁衣,是完全按她的身材,绝对的高端定制礼服,用料考究,永不过时。
江渺摸了又摸,有些爱不释手。
碧玉道:“这是我们宫主托人定制的,可贵了,又漂亮又大气,江姑娘人美,若是穿上这个,还不把那一位给迷死?”
其他人也都附和,起哄让江渺试穿。
江渺有点不好意思:“哪有还没到日子就穿嫁衣的?”
“怎么不行啊,偷偷穿一下又不犯法!”
“就是,也叫我们饱饱眼福嘛!”
“江姑娘不是扭捏的人,怎么这会儿倒小家子气起来?”
她们催促的声音此起彼伏,江渺被围在中间,根本招架不住,刚要屏退她们,床头的海螺就响了起来。
江渺把嫁衣扔下,快跑过去接了起来。
这次她没再犯傻,先听对面说了话才应声,可惜这次是鹿秋,对方显然才刚睡醒,迷迷糊糊的,问她有没有吃饭。
江渺看了下时间,都下午了。
“这会儿了,怎么可能还没吃饭?”江渺道:“你这是午觉?”
“……嗯。”鹿秋语气心虚。
“你是睡到现在吧。”江渺自嘲道:“不过我也不能说你,我不比你早多少。”
“姐姐昨晚也失眠?”
“算是吧。”
“那姐姐这会儿做什么呢?”
“没做什么,她们把嫁衣拿过来了。”
“嫁衣!姐姐的嫁衣是不是很漂亮?”
“是挺漂亮的,听说是你们这儿有名的良裁做的,叫什么平川……”
“是川平大师,他很厉害的,能请到他做,算凤无鸣没有亏待姐姐,他的手艺加上姐姐的美貌,一定是惊艳全场,哇……我好想现在就过去看一看啊……”
“没啥可看的,我现在又不穿。”
“不穿……好吧……”
鹿秋可怜巴巴地应了声,又道:“姐姐吃饭了吗?我这里今天做了银丝金粒汤,很好喝的,我差人给你送过去点吧。”
“不用,我吃过了。”
“可是我想送嘛……”
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请求,江渺也不好再拒绝,便默许了,鹿秋又说了些闲话,便被江渺赶去吃饭了。
对江渺来说,鹿秋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妹妹,还带着点小动物的纯洁无辜,虽然马上两人就要成婚了,但她没有半点危机感,也不觉得鹿秋的关切能够束缚到自己。
而与鹿秋完全相反的是凤无鸣,对方身上有种糜烂的情欲气息,还带着强大的侵占欲,让人很远就能感受到不适。
虽然这么多天,对方从来没有来夜袭过,唯一一次下药还被鹿秋给扛过去了,但江渺就是觉得,自己一直生活在某种威压之下,就算是半夜醒来,发现凤无鸣躺在自己身边,她也丝毫不会惊讶。
离大婚还有八天。
江渺想,对方应该是不会做什么了。
她摸了摸嫁衣,心道还是不要穿了,万一脏了旧了就不好了,她把衣服又放回盒子中,这衣服像流水一般滑,放进去又会流出来,怎么都整理不回原来的模样,她又不愿意再麻烦别人,便索性挂到了床头的置衣架上。
这下,果然不流了。
她看了一阵,便自去做其他的。
只是她并没有发现,这衣物中有种特制的香料,这香并没有味道,闻了也不会怎样,只有挥发到足够的浓度,又到了一定低的气温时,才会对人体发挥作用。
这是凤无鸣的把戏。
其实她一直在用各种办法腐蚀江渺,从花舟上就开始了,但一直没有起效,她倒没有怀疑过柳颖儿,只以为是江渺的医术高超,后来用在酒里,又被鹿秋给截了胡。
其实那晚的药非常烈,也就是鹿秋的血脉特殊,能勉强抵挡得住,如果换了江渺,早就挺尸过去了。
这次失败,让凤无鸣安分了几天。
但她当然不可能善罢甘休,订婚又怎样,对她来说只是多了层麻烦,别说江渺还没嫁过去,就算嫁去了,看不住的人妻也还是她的猎物。
于是她想出个万全之策。
江渺再怎么医术高超,能辨别的也是那些常见的药,这次的药是由她自己设计,专门用来攻克江渺的,就算江渺再厉害,也不可能分辨得出没有味道的药。
而再这一基础上,她又来了个双重保险。
她把这个药,用在了嫁衣上。
这件她花了大价钱定制的嫁衣,不过是她用来下药的工具,被她在药池里泡了三天,不过水直接晾干,只要江渺敢穿,立刻就会中招。
就算不穿也不要紧,只要嫁衣放在床边,一到了半夜,还是会挥发出来,而半夜正是一个人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一旦中毒,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简直是避无可避,天衣无缝。
江渺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身处危险之中,还在享用着鹿秋送来的银丝金粒汤,这名字听起来好听,其实就是萝卜和松仁煮的汤,不过味道是挺好的,又能清热解暑,她多喝了两碗,连晚饭都没吃。
等到了傍晚,她刚想上床睡觉,突然觉得一阵腹痛,于是揣了纸就奔厕所。
好不容易解决完了,刚准备回去,肚子又疼起来,她只好又返回厕所。
就这么来回几次,她的小腿都要麻透了,肚子里又疼又抽,好在肚子里已经没了东西,也不会再拉了,她才扶着拐杖回到廊下,找了个地方歇腿。
歇腿的当间,她从乾坤袋里取出炉子,现炼了些治腹泻的药出来,吃了药之后倒是不再疼了,只是肚子又不合时宜叫了起来。
“真是忙死人……”江渺自嘲了一句。
这个时间肯定是没饭可吃的,她只能自己到厨房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她这里的厨房平时只有那两个大嫂用,她们吃得简单朴素,只有一点白菜土豆,连肉都没有。
没办法,她就这么简单炖了点菜,就着白天剩的米饭填了填肚子,因为晚上没吃饭,又拉了个虚脱,这种粗茶淡饭她也吃得有滋有味,一直吃到半夜,她给自己弄了个西红柿,拌着糖权当甜品。
正吃着,海螺突然又响起来。
也看不出是谁,她想,要是鹿秋打过来,那她一定要好好兴师问罪一番,什么萝卜汤,给她吃凉了肚子,差点没泻死。
谁知事与愿违,是凌谷。
“是你啊。”
“怎么,很不希望是我吗?”第一句话就透着不满,凌孤怒意顿生:“那我再也不会传给你了,再见!”
“别别别,我不是那个意思。”江渺忙稳住她,道:“你不知道,别人给我送了碗汤,差点没把我搞死,我本来以为是始作俑者,想骂她一顿的,谁知是你,骂不成了。”
“又是那个什么鹿秋?”凌孤道:“她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么关心你?”
“没什么,只是见过一两次。”江渺不敢如实说,只道:“她年纪比较小,心肠好,做了点汤就想拿给我尝一尝。”
“那她怎么不给别人,偏给你?”凌孤阴阳道:“莫不是对你有点别的意思,想用美食打动你,只不过你不解风情,没有读出人家的情意。”
“这样的情意还是算了吧,我谢谢她。”江渺分辨道:“再说,美食也打动不了人啊,以前我给你做了那么多好吃的,你对我照样爱答不理,可见没什么用。”
“……”凌孤没想到她居然说到自己身上,脸色先红了一半:“你只顾给别人做吃的,又没有说是什么意思,别人怎么知道?”
“那我那么费劲,能为了什么?”江渺道:“也不知是谁不解风情。”
“你……”凌孤急得要跺脚,咬了咬牙道:“谁,谁说没起效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