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寒凉，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古道上，被其笼罩着的驿站很是寂静。
“主子，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孤日关上窗户，隔绝了外边凌厉的寒风。
“寅时。”墨隐道，他抬眸望向屋顶，但上面并没有任何异常，房梁支横，一片漆黑。
见状，孤日也意识到什么，目光沉沉地摸向自己的佩刀：“我说呢，白天时就感觉不对劲了——”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声驿站管事的惨叫，鲜血从其脖颈间喷出，飞溅到门板上。
下一秒，他们上方的屋顶轰然倒塌，两道黑影从天而降，裹着寒风，手中利刃向下斜刺，直逼墨隐脑门。
墨隐目光霍然戒备冷沉，弯刀出鞘格挡，激起巨大擦碰声，火花四溅。
一阵迅猛的脚步声从暗处传来，紧接着染血的门板被大力踹断，又是两个刺客冲了进来，身姿矫捷，手持长剑急急攻来。
墨隐和孤日背对背迎战，二人同时与四个刺客交锋起来，屋中剑光闪烁，弥漫着血腥味。而这几个刺客抱着不是他俩死，便是自己亡的劲头，招招出手狠绝。
墨隐手肘横转，刃气如虹，顷刻间便削下了离他最近的一个人的脑袋。
屋中狭窄，到底不是作战的好地方，他迅速朝孤日道：“先出去。”
孤日长腿灌力，猛踹开身前的刺客，随即跟着墨隐的步伐出了屋子。
来到宽阔的户外，身手总算能畅快施展，剩余的三个刺客很快就被尽数杀死，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主仆二人站在尸体间，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墨隐凝视着地上的刺客，将他们从面目到衣着武器一览无余，心底几乎是立刻便知晓了他们的指使人。
孤日收刀回鞘，拍拍手掌走到他身旁，踢了下地上被抹脖子的刺客：
“身手还行，看来五皇子他是下了血本啊，但是只派四个人来，未免也太瞧不起咱……”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四周突然弥漫的寒气给打断了。
远处，破烂的屋顶上，高耸的树枝上，包括丛林小道上，皆站满了戴着面具的幽冥卫，霎时间，浓烈的萧杀气息将他们死死围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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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五皇子府中。
墨逸非神色悠然，指尖缠绕着手中流苏，见钟苑的目光正好放在这上面，便笑意更深了。
他转动扶手上的机关，操控轮椅动起来，一点点靠近钟苑，直到仅两步远的距离才停下来。
然后，表情似忧怀，又似在讲述某段美好过往的开口道：
“我曾经有一个贴身侍女，她一直尽心竭力的服侍我，无论再苦再累，都从来露着温和的笑容。我的双腿刚被废掉的那段时间，无论是谁接近我，都会被我弄伤弄死，所以下人们都避我如避蛇蝎，若是被选中前来服侍，那定然恐惧绝望。”
只有她……丝毫不惧，也没有丝毫怨念，主动顶着他给的所有折磨来到他跟前，细微备至地照抚他，承包了上药，更衣，布食等一切杂事。
包括……他带着凌辱和发泄意味的欲望。
他那时早已心性扭曲，被仇恨和怨气蒙蔽，只将她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摆弄把玩的工具，在她身上发泄自己所有的郁结。
“可她从来不走，明明我给过她很多次机会，也因为厌烦想要赶走她过，但她都没离开……”
墨逸非垂眸，似笑非笑地望向手中流苏，好似望见故人犹如三月春风的笑颜：
“我总怀疑她是不是八弟派来的细作，怕她是有所图谋才来到我身边，尽管调查过后这些猜测都被推翻，可我还是不肯尽心全意的信任她。”
……直到某一天，他派织造局给她量身裁制了一件水蓝色襦裙，她穿在身上的样子灵动而明媚，笑意满溢。
而他却在她最开心最满怀希望的时刻，神情冷淡的说——
“作为一个玩物，能穿上这条裙子，也算是你此生圆满了。”
那一刻，她的笑容瞬间坍塌，明亮的双眸失去了所有情绪，犹如死灰。
当天晚上，她穿着那条他为她量身定制的裙子，去到湖边，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甚至没有惊动一草一木。
他虽然很快赶到，却也只救起了七窍流血，已经奄奄一息的她。
“奴婢此生，从未圆满过……”她望着表情依旧冷淡的他，留下了这句话，然后便阖上眼眸，再也没睁开过。
他从她衣服上取下一条流苏配饰，让人把她的尸骨送回她的家乡安葬。
往后漫长的岁月里，他时常握着那条流苏，耳边响起的是昔日那温柔如水的嗓音，句句深刻，犹如情诗。
他后来终于明白过来什么，故魂却再难追回，一切都晚了……
“或许，我当初应该对她温柔些……”墨逸非苦笑，眸底是绵绵哀思。
他从来没有待她温柔过，甚至她到死也没能等来他的一个柔和的眼神。
听完这番话，钟苑只觉厌恶，他冷冷看着自顾自怀念过往的墨逸非，道：
“所以呢，你跟我说这些的意义何在？是你自己草芥人命，残害无辜，如今再怎么痛苦也是活该，墨隐当初就不该只废掉你的腿，我看还应该把你的脑袋一起废掉。”
闻言，若是平时的墨逸非，恐怕早就爆发怒意直飙了，而此刻的他，却完全不见恼怒之意，唇边笑意丝毫未减。
反倒是下一秒，他做出了个令钟苑睁大双眼的举动——
他忽然握住了钟苑的手，霎时间，钟苑感受到他的五指冰凉，触感好似毒蛇。
“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墨逸非望着钟苑，目光深沉，嗓音透出几分疯狂，“你的面庞，和她有好多相像的地方……”
湖心亭外，一阵“簌簌”的声响滑过，十几个持刀护卫从屋顶落下，很快便包围了亭子。
钟苑扫视一圈，倒是不慌不忙，用力挣脱被墨逸非握住的手，冷笑问：“所以呢？”
“所以……”
墨逸非倾身，指间紧攥那条流苏，眼中闪过奇异的光：“所以，你来代替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