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京城之外的一个驿站里。

  “主子,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北境啊。”孤日倚在窗边,百无聊赖地把玩自己的发辫。

  墨隐坐在一侧,用帕子擦着自己的弯刀,刀锋凛利,在窗外照射进来的日光下闪着熠熠白光:

  “最晚后日早晨。”

  一听还得那么久,孤日顿时蔫巴了,这几天以来不是赶路就是进驿站歇息,可把他无聊坏了,但墨隐依然平淡如水,丝毫未受长途奔波所影响的样子。

  真是越来越佩服他家主子的良好心态了……孤日再也忍受不了,直接从窗台翻了出去。

  “主子,我去外面逛逛,很快就回来!”

  他们此时所在的驿站挨着某个小村落,孤日没地方可逛,只能进村里。

  四周都是绿油油的田野,宽阔广大,看得人心旷神怡,躁郁烦闷皆被一扫而空。

  孤日走着走着,忽见一个小孩哥在干草铺就的茅房前踩到鸡屎摔了一跤,他没忍住,轻声笑了下,谁知被那小孩哥看到了。

  小孩哥哪能受此气?当即就爬起来,冲进茅房里用双手捧起一大坨新鲜的大粪来,对着孤日怒喊:

  “我让你笑我!”

  话落,一手捧着满满的有机物,一手抓起一大把,猛地朝孤日砸去。

  卧槽!!

  孤日被这一幕惊得不亚于五雷轰顶,堂堂八尺男儿,被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追着丢屎,逃窜起来没有丝毫风度可言,几乎是连滚带爬。

  村民们也被吓得愣在原地,一时都忘了帮忙了,眼睁睁看着小孩哥满脸泪痕,恼羞成怒地狂追他,一边追一边砸,四周房屋以及树木皆被殃及。

  孤日一边跑一边躲避,身后的小孩哥也是一边追一边吼,大有不砸中他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主子!主子!救我——”

  孤日直接被追出村子,跑回了驿站,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小孩离他有多远,生怕一个扭头就被屎砸中眉心。

  ——屋内的墨隐听见呼喊,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待看到外面的情景后,毫不迟疑地就迅速关上了门,并且把窗也封好了。

  孤日欲哭无泪,连忙一个起跃飞上屋顶,这才躲过了小孩哥的追击。

  随后,一个拿着小木条的中年男人怒气冲冲的跑了过来,朝小孩哥吼道:“小兔崽子,你干什么呢你!”

  小孩胸前衣物沾满了浊物,两只手也找不到干净的地方,他爹都下不去手揍他,只能用木条一边抽一边骂,把他赶回村子里。

  见终于得救了,孤日才心力交瘁的呼出一口气,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墨隐也开门走出来了,上下扫视了他一眼,见他并没有沾到屎,但还是忍不住用手虚虚掩住口鼻,才问道:

  “你没事吧?”

  刚才关门的时候那么绝情,现在又来问我有没有事?!孤日很想咆哮,但他不敢,于是只能笑嘻嘻地说:“主子放心,我没事。”

  这时,一个皇宫信使急匆匆驾马驰了过来,跳下马站在墨隐跟前递过去手中的信:“殿下,这是太子妃给您的。”

  墨隐眸底微亮,接过被包装得好好的信纸,转身快速回到屋里,小心地打开来看,甚至信封都没怎么被弄破。

  黄白纸面上,没有一个文字,只有钟苑画的一幅画。

  钟苑的画技一定不好,甚至可以说很烂,因为墨隐研究了许久,才看出来画的是一个披着头发的小人儿,洋溢着大大的笑意,坐在窗前看书的情景。

  能从用笔的手法看出来,钟苑画时一定认真极了,需要转角的地方都不敢用力,所以每个弯弯绕绕处的笔墨都比较淡。

  整幅画就好像是钟苑在说:我乖乖的待在宫里呢,没有乱跑。

  墨隐轻笑出声,眸间暖意几乎要融进日光里,他把信按原样重新折放进信封中,于胸前收好。

  看见这一幕的孤日莫名感觉心里酸溜溜的。

  唉,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接收到心上人送来的信啊。

  驿站远处,幽秘的一片树林间,时不时刮起一阵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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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一天。

  祥元宫中,钟苑瘫在软榻上,面如死灰,心里算着墨隐离开的时间。

  已经三天了……才三天!

  距离墨隐办完事回来,最起码还有一个月!他真的好无聊好无聊,每天都只能待在祥元宫,不是吃了睡,就是看书看虫看天空,头上都要长蘑菇了!

  偶尔想试着偷偷跑出去,但才刚跨出门槛,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暗卫拦住了,对方的声音里满是铁血无情:“太子妃,请回吧。”

  钟苑望着宽阔的天花板,心里敲定等墨隐回来后一定要认真且严谨的告诉他,这样的做法是不可取的,是应该被永久取消的。

  尽管他知道墨隐这么做是因为极其缺乏安全感,不论是哪方面的……但这种让他待在祥元宫哪也不许去的行为,和软禁有什么区别?

  唉,小崽子估计是没经历过也不懂得怎样去爱人,罢了,自己以后得好好教教他。

  等等,他为什么要说“爱”?为什么要说“以后”?

  钟苑被自己忽然冒出来的想法给惊到了,慌忙起身,却思不出个所以然来。

  “主子!”追月忽然从寝殿外跑进来,手里握着一个小纸团。

  “五皇子又传递消息过来了。”他低声道。

  将其展开,只见皱巴巴的纸上只写着简短的一句话:今夜府中相聚,如若不来,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四个大字,赫然无比,衬着满是皱褶的纸张,显得愈发狰狞。

  钟苑目光发沉,默然不语。不知怎的,看见它们时总觉得心间紧绷,浓烈的不安席卷了他,而那不安的源头却又不在自己身上。

  追月的神情也不太好:“主子,他是不是使诈,我们要去吗?”

  “去。”钟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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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夜晚,追月扮作钟苑的模样,先从祥元宫猛冲出去,引开了看守的暗卫,待无人监管后,钟苑才快速离开。

  五皇子府,寂静冷清,两个下人领着钟苑来到湖心亭处,见到了坐于石桌后悠然饮茶的墨逸非。

  墨逸非放下杯盏,朝钟苑轻笑道:“八弟对太子妃的占有欲还真是强烈,想见你一眼不容易。”

  钟苑懒得客套,冷声道:“别废话了,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何必这么急呢,难得出祥元宫,太子妃就不想在外多待一会儿?”

  “想啊,但是你这里就免了吧。”

  墨逸非依旧含着笑意,神情不恼也不似平时的阴沉,抬眸望着他:“你还是这么不肯给我面子。”

  见他这副姿态,钟苑忍不住蹙眉,发现他对自己说的话都很带有歧义,有些别扭,甚至还含着几分暧昧的意思……

  忽地,瞥见他其中一只手里正攥着条水蓝色流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