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姿闲适神态自如,不像在别人家做客等人,倒像是在自家招待客人。

  盛布多坐在对面,怒瞪着男人。

  男人不理会对面发酸的愤怒小兽,自顾饮茶,管家在一旁时刻为其斟茶,给他讲讲太太在家里的趣事。

  太太遛狗,太太怼儿子孙子晚辈们,太太健身太太搞直播,太太吃饭,各种……

  衍简含笑倾听。

  盛布多龇牙,命令管家: “你别说了,衍总这种贵人忙得很,他哪有空关心别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衍简微笑, “ “盛奶奶”是个有趣的人,她的事自然也有趣。”

  盛布多听到盛奶奶三个字更不高兴了,要找奶奶去自家找去,衍老太太腿不是养得差不多了,还看不好自己的孙子

  前两次衍简来盛家都没有碰上盛布多,管家也不是个多嘴的人,他今天碰上了才知道这厮连着来找奶奶三次了,这种人高高在上,平时忙得跟什么一样,怎么会无缘无故天天来找奶奶定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

  尤喜从楼上下来,看到盛布多这个臭小子瞪着对面清雅闲适的男人,就像是一只炸毛小狗对着对面的大狗怒瞪嗷嗷地挑衅个不停。

  她看乐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盛布多扭头瞪她。

  尤喜坐到两人中间的沙发上。

  好心情地引了口茶,笑眯眯说: “衍总找我有事”

  之前还总叫他小简来的,不让叫,偏要叫,现在就一声衍总

  他气压低了一瞬,调整好情绪,方开口, “我有些事想找你谈谈。”

  盛布多不等老妖婆开口就怼, “能有啥可说的,我奶奶跟你有什么可以说的衍总可是大忙人!”

  衍简不理会对面不成熟的刺猬少年,直视尤喜的眸子,目光认真态度郑重, “聊聊”

  尤喜觉得这人定是开了天眼,瞧到她灵魂里去了,带着一股慑人的侵略感,这是他之前清隽外表下从未有的。

  她顿了片刻,少顷站了起来, “去我楼上坐坐。”

  盛布多气得耳朵都红了,想跟上去,被尤喜拦了, “大人讲话,小孩走开。”

  于是他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衍方那个讨人厌的大哥跟着老妖婆上了楼。

  尤喜也没把他带自个儿房间里,而是去了五楼的阁楼里,坐下泡了两杯咖啡。

  她点开有些年头的复古CD机,爵士的旋律悠扬缓慢地响起,饮一口温热的咖啡,手指在咖啡杯上缓慢地游荡,盯着他眸子, “说”

  尤喜突然这么正经,男人反而有些不适应了,稍微缓了下,方开口。

  “尤溪跟你谈过”

  尤喜也没有故意耍性子装听不懂,而是点了头。

  “她说的是真的。”

  衍方盯着少女的灵魂,她的脸庞比桃花还盛,一双眼睛像极了天上麋鹿,只是比麋鹿更璀璨明亮些,便是他见惯无数人的灵魂,也未曾见到过这么美丽的风景。

  她的骄傲也是理所当然。

  她总说自己好看,他偷看她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句话虽然是开玩笑,但衍简是是赞同的,便是再开天眼见她,还得付出更大的代价,他大抵也无所谓的,因为没有一种代价抵得上见到她的这种满足感。

  尤喜本来和他对视着,但他眼神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深沉,像两旋飓风要将人卷进去,她伸出手捂住了男人的眼睛。

  “不许你看!”

  男人眼睛被捂着,嘴角翘起,好心提醒她: “我看你不用眼睛。”

  他的天眼说是眼睛其实也不是,没有哪种天眼靠的是肉体上的眼睛,否则那种瞎了眼的大师怎么用天眼这种一种异能天赋,非要说的话,靠的是意识。

  “那你用什么看”

  男人好听的嗓音带着股山上清泉缓缓泄下的清凉与舒适, “我用心看的。”

  意识=心。这样没毛病。

  但这话配上男人的嗓音和语气莫名多了种蛊惑感,像是情人在呢喃着醉人的情话。

  尤喜一下推开他, “不许你开天眼了!”

  男人轻笑出声, “你提任何要求我都能应下,唯独这点不行,如果你余生换不回去了,我便也只能靠看着你真实的容颜为生……”

  尤喜觉得尤溪分析得也不对,这厮哪里靠谱了,分明也是个油嘴滑舌油腔舌调甜言蜜语信手拈来,这厮就算以前洁身自好,以后还不一定要骗多少好姑娘呢!

  衍简让她坐下静静听他说。

  尤喜不想听,还轰人, “快走走,大骗子,神棍,你不是好东西,走走走……”

  盛布多在四楼楼梯口双手抱臂虎视眈眈等待着的时候,看见那个讨厌的男人被老妖婆推着后背从电梯里推出来,老妖婆语气里都是嫌弃, “快滚滚,以后不欢迎你来了……”

  那一剎那,少年别提心里多舒服了,比大热天吃了西瓜还爽快!

  男人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意,但不知道怎么的比来时时轻松多了。

  他是个聪慧的人,他觉得以尤喜这样的性格,假如她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就像对他弟弟那样只把他当个哥们小伙伴的话,在知道他对她有意时,在听到那些话时,应当会义正言辞地拒绝,没准还会不要脸地让他洗洗眼睛,瞅瞅自己配不配得上她这个貌美无敌的美少女。

  至少在态度上是绝对坦然的。

  然而少女,在听到他那些话后,一反常态,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逃避态度,将他轰走,从心理学上的角度看,是不是也是一种正向的反应

  正因为她或许也有一点感觉,所以才想逃避

  衍简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正常女孩子的反应是什么,但他精通心理学,只能从这个角度去分析。

  因此被少女急哄哄地轰走,他除了无奈之外不见半点沮丧。

  至少,这是一个好的预兆。

  后面,衍简再来盛家都被尤喜吩咐人堵在盛家大门外。

  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撞见的次数多了,圈子里开始有人传说衍家家主得罪了盛家老太太,想赔罪却被拒之门外,有些人背地里偷笑尤喜不识好歹,人家可是年轻有为的衍家掌权人,你一个盛家老太太底下还有两个儿子虎视眈眈想夺权,你盛家论财力权势也不如人家,你凭啥给人家冷脸还不顺杆子爬,好跟人家打好关系。

  这些流言只要尤喜不在意就没有半点影响,就是盛世游兄弟俩总跑耳边别有意味地探听惹人烦。

  盛布多和衍方也听说了。

  衍方自己推论了一番,断定大哥看上了盛奶奶带来衍家宴会的那个漂亮小姑娘了,她多好看啊,就算是大哥不食人间烟火眼睛长在天上,也不得不折服美人裙下。

  他越想,越觉得这番推论很有道理,正因为看上那位姑娘,所以才死缠烂打想让盛奶奶做媒人,盛奶奶看重那位姑娘,不乐意给大哥介绍,所以一气之下把大哥堵在门外,不让他进门。

  衍方把这一番推论跟盛布多讲了下,盛布多也觉得有道理,他虽然不喜欢那个叫尤喜的女孩,但她确实足够漂亮,衍简被吸引也是正常。

  原来不是为了跟他抢奶奶。

  少年松了口气。

  但他也不会闲着没事干帮衍简去攻略的,他准备看好戏。

  衍方作为亲弟弟倒是准备帮哥哥一把,虽然他刚见到那姑娘也起过小九九,但大哥跟自己不一样,自己贪玩人脉广眼光也不是那么高,以后不愁找媳妇,大哥就不一样了。

  作为一家之主他是个死宅没那么多地方去认识好姑娘,二来他能看见人的灵魂,万一相亲对象表面好看灵魂丑陋,把他看吐了,他可能会萌生心里阴影,这辈子再也不找老婆了。三来这家伙看似彬彬有礼,其实眼高于顶,他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上的,这辈子能碰上一个可能就算是侥幸,也许那个叫尤喜被他看上的姑娘,灵魂也有特别之处,虽然他也闻过了,感觉没什么味道,就是个普通人的味道,隐隐泛着一点清凉的薄荷青草香。

  综上看,他大哥这辈子打光棍的可能性比找媳妇的可能性大多了,他实在太特殊了,所以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属于老天垂怜,老天给他送媳妇来了,所以衍方决定放下自己的小心思,成全大哥,让大哥抱得美人归!

  衍简正在画画,由于家族渊源,他从小也接受正统的中式教育,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一手丹墨在少时就曾让他爷爷引以为豪。

  衍简在画尤喜。

  那个连灵魂都甘甜得让人想一口吞下的姑娘。

  弟弟进来后,他收起笔,稍微掩盖了下画,问他什么事

  衍方假装要说话,实际上偷偷掀开他的画,看见上面的少女后,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大哥你果然喜欢盛奶奶带来的那个姑娘,叫尤喜对不对”

  “还偷偷画人家!”他仔细看了两眼, “就是这神态不大对啊,尤喜那个小姑娘表情更冷一点,像一座小冰山,不屑凡尘的样子。”

  “这个笑得太灿烂太张扬了……像,神态像盛奶奶。”

  衍简不得不暗叹弟弟敏锐的观察力。

  也不想探究弟弟从哪里得知这件事。

  衍方坐在一旁,大咧咧地说: “哥,你年纪不小了,奶奶总说你这辈子娶不上媳妇了,现在可好,虽然这个姑娘是我一开始就看上的,但为了让你有个娶老婆的指望,我就不跟你抢了,忍痛成全你。”

  衍简没想到弟弟还存在这种心思,他虽然看上的是尤溪穿成的尤喜,但仍然让男人不爽。

  他看了一眼过去,衍方做了个嘴巴拉链的动作, “行,我不胡咧咧了,总而言之,我准备帮助你抱得美人归!”

  “你弟弟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在谈恋爱这方面比你有经验多了!”

  衍简: “片叶不沾身”

  “你的经验不适合我。”

  他不是想要花花公子如何片叶不沾身的经验,他想沾身,这辈子就想要一个人。

  衍方摸摸鼻子。 “其实我也想安定下来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任女朋友最后都会甩了我。”

  他的身份让他看起来像是渣人的那一个,实际上他才是被渣的那个,他总是被甩,被甩,在被甩的路上无限循环!

  衍简摇摇头, “你不行。”

  衍方炸了毛,大着胆子扑上大哥的后背,要掐他脖子, “你才不行!我至少交了这么多女朋友,证明我行的,那你呢,但凡你说出一个都算我输!”

  没有过经验的男人哑然了。

  过了几日,尤喜收到了一幅画,表了框,上面的少女淡妆浓抹,一袭鹅黄色裙子,站在百花盛开的花园里,身边跟着一条胖乎乎的小狗,笑得比头顶上的朝阳还要灿烂。

  她看着看着就笑了。

  嘟囔一声, “会画画不起。”

  念在没把她画丑的份上,就把这个表里不一的神棍拉出黑名单叭!

  这段时间,她也想过了,她不想对这件事做出反应了,也不想知道自己到底对衍简那厮的感觉如何,她只想活得痛痛快快,至少在尤溪的身体里不去考虑这种事,毕竟她可是个老太太,顶着老太太的身体怎么跟人谈恋爱啊,虽然对方可以看到她真实的模样,可她毕竟是个小姑娘,心态上也无法扭转,总觉得别扭。

  于是衍简发来短信,问她喜欢不喜欢这副画的时候。

  尤喜大人以一种恩赐的口吻说: “不错,哀家很满意,小简子有两下子。”

  然后又说: “别影响我活得痛快,其他事随你。”

  这话虽然含蓄,但衍简稍微一琢磨也知道了小姑娘的别扭之处。

  换成是他,穿成了老大爷,逮着一个小姑娘谈恋爱肯定也觉得别扭,哪怕心理上知道对方能看见真实的自己,自己是在跟真实的她谈恋爱,而不是外表上虚假的她。

  于是衍简爽快回道: “明白,不影响你。”他识相得很。

  尤喜要求: “以后不许你偷偷开天眼看我!”

  衍简这条不能同意了,能看见小姑娘是他仅有的慰藉,是他唯一的乐趣,是他时时刻刻想见她的渴望,又怎么能抹杀这种唯一的权利

  但他不想直接拒绝,因为要是直接拒绝了,那姑娘肯定就炸毛,于是他含蓄回道: “尽量……”

  尽量,但抑制不住天眼这条狗,他可不是故意的。

  尤喜满意了,觉得小简还算听话,勉强把他纳入以后身体换回来后会考虑的对象之一。

  自打说开了以后,尤喜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没事就往衍家跑,跟老姐妹衍老太太聊天说地,没事遛遛狗,健健身,逗逗孙子,再和小简拌两句话,把他俊脸气得通红,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尤溪那边为了自己的目标也是一关一关地过,不但在高考上取得了将近七百分的绝佳好成绩,而且还差点考了市状元,和前头两名状元探花只差了几分。

  SAT拿了一千五百多接近一千六的高分,托福也只差六分就满分,除此之外,课外参加了个机器人科技竞赛,虽然不是第一名,却也拿了优秀奖。

  但尤溪觉得这还不够保险,因为她为了考哈佛做的准备太仓促太少了,过往尤喜的履历简直贫瘠得不忍往上写。

  所以她找尤喜以盛氏集团的名义给她投资了个天使人金融俱乐部,主打吸纳有点金钱但没有门路的自由散户投资人有计划性地去投资一些潜力的项目。

  她年轻时候也是跟着丈夫从商场走过来的,虽然被人看为是因为嫁了好老公才傍上豪门,但多年的经验和上位者的眼光让她对投资领域并不陌生。

  天使人投资俱乐部成立的短短不到半个月就吸纳了好几个投资人,盛布多一脸不爽地拿着尤喜给的卡加入了,衍方为了帮助未来的“大嫂”也挥着钞票入场了,还有衍老太太的凑热闹行为,尤喜也拉了自家几个零花钱闲着没地方花的不孝孙。

  尤溪一脸便秘地接受了这些好意,并在她主导下参与了几笔投资,因为盛氏的名头,让投资门坎对这个新成立的俱乐部降低了很多。

  总共六笔投资,总金额超过三千万,其中三笔金额少的是短期投资,另外三笔是长期投资还看不出花样,甚至有一笔短期看是亏了的,因为那公司出了点事股价狂跌,但尤溪不抛反加倍进仓。

  这样来回一扯,账面上没有亏,还靠着两笔短期投资赚了一点。

  尤溪把这个俱乐部写入履历里,因为她报考的是哈佛商学院,这样的履历虽然单薄,但对于一个稚嫩的高中生来说也算是不错的成就。

  尤溪知道哈佛那边抠脚指头想都知道,她能成立俱乐部肯定不是靠自己的本事,但考商学院就是有这点好处,人家要充分考虑你的背景人脉,因为没有背景人脉的人将来是很难成为这个圈子的佼佼者,而哈佛商学院培养的就是这种人上人佼佼者精英中的精英!

  为了保险起见,尤溪还去参加了哈佛商学院的选修考试,并把个人简历尽可能编撰得好看点之外,写了篇小论文,充分地表达了自己对如今商业形式和世界金融现状前景的看法,还重点分析了很多年前那场世界金融危机以及某银行倒闭的根由,阐述了货币通胀与各国政策的关系,并大胆预言下一个金融危机很有可能出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粮食危机,二是战争危机,三是某国乱印钞票拒不兑现债务。

  有理有据,预言还充满初出茅庐的挑衅与狂妄。

  她只能用这样激进的方式保证自己不算出众甚至在一众早就以哈佛为目标的天才们中间算得上贫瘠的简历不被忽略,能有面试的机会,只要能面试,她就有信心将另外半只脚踏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