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再和我说了几句,谢驰就赶人,说清清累了。徐岸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带着贺听出去。
“对了。”贺听走到门边转回来,“我给你带了盘参和血芝。”
我顿了一下:“不必如此破费吧?”盘参和血芝是极难生长求遇的滋补之药,一生于南蛮一长于北域,市价极高,就是皇宫之内只怕也不多得。贺听一直神通广大的,有这些我倒不奇怪,只是这药拿给我喝了,我心疼。
贺听朝我露出一抹笑,极其淡,转瞬即逝:“早些养好,还能去看看蔚山的梅。”
人一走了,谢驰就把我抱回床上。我有些无奈:“能不能让我走走?”
“不能。”他还要拿被子给我裹得严严实实,“太医说了,你不能受寒操累,好不容易活过来了,要是再死了怎么办?”
我彻底不同这人争什么了。争得我自己闷气。
“百里年今日说要来看你。”谢驰说这话的时候眼睫也不动地看着我。
“我有什么好看的。”我笑道。
谢驰这才露出些满意来:“我说你是我安王府的人,他算哪门子亲,不方便。”
我忍不住好笑:“那刚走的那几个呢?”
谢驰一脸认真:“陛下算得你夫家人,贺听和徐岸就是你娘家的。”
我乐不可支:“那萧堂呢?”
“萧堂?”谢驰苦苦思索,“他算得和徐岸有一腿,姑且算是赘的咱们,也是你半个娘家人。”
“那你要这么说,百里年……”
“我不听我不听!”谢驰孩子气的捂住耳朵,没大用劲钻进我怀里,“什么也听不见。反正你不许见他。”
“我和他又没什么。”我说,“日后再也不见了不成?”
“有什么可见的?”谢驰说,“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
见我不说说话,谢驰又赌气别过脸:“那明日我便叫他过来。”
“你叫他过来干什么?”
“你不是要见他吗?”谢驰说,“明日,我明日去一趟刑司,给你们两个时辰。”
我刚要辨驳,他便又开口了:“多了不行。”
“谢谢殿下。”
“你叫我什么?”谢驰眯着眼。
“谢驰哥哥。”
他这才乖顺俯在我腿上,不一会儿就眯着眼睡去。我抚过他眉眼,看着他这几日逐渐红润的脸色,心里稍稍宽慰了些。
第二日,我还睡得迷糊,便有小太监叫醒我:“将军来了?”
“什么将军?”我迷瞪着眼,“我的炮呢?”
小太监掩着嘴笑:“不是那个将军,公子,是百里年将军来了。”
我这才想起昨日谢驰说的,忙叫人替我更衣洗漱了。我没让人叫他进来,而是出去见他,沿着廊下慢慢走着。
那一日匆忙得很,今日方才细瞧了。他黑了很多,脸庞锋利不少,有着坚毅和肃杀的血腥气。
“你脸色苍白。”百里年皱了眉,“还未愈吗?”
“哪有那么快。”我笑道。其实没什么话要讲的,只是三两句不说清楚了,日后还得再说。
“你和王爷……”百里年眉头皱得更深,“我那时说带你走,只是他未肯。”
“你带我走做什么?”
“我知道你在他府上……”
“很不如意?”我扯出一抹笑,“你多虑了,我很好。外人传言而已,你怎么如今也信这个了?”
“我没有这样的意思。”他低声说,话音着急,眉头却散开了。
“那你什么意思?”
“你若是想走,我便可随时带你走。”百里年说。
“你不是还有一个相好的姑娘?”我笑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赤面急急道。我有些惊讶,百里年这样的人竟也会红脸吗?倒是新奇。
“那你什么意思?”我第二遍问这话了。
“先时说娶你做侧夫人,只是权宜,待你随我去边疆,日后便是自由的了。总好过奴籍留在王府。”
“我听说了你是为了要逃出王府去,被抓了回来。现下西北要有战时,不日我就走了,你若是这时跟我走了,便是谢驰也追不上。他是皇城底下的王爷,自是不能走远了的。”
“西北要战?”我抓住他话里旁的,“不是才前降了吗?”
“夷真小人。”百里年唾了一声,“背了条约,集了周边一齐攻过来。”
“那如今西北防线……”
“西北防线尚可,只现在信息滞后,不能知晓具体情况。因而陛下命我急去。”
“清之。”他顿了一下,“你可要随我同去?”
我眼看着草树,好一会儿才跟他说:“旧时我被惯坏,诸多得罪,还请你不要往心里去。”
“那些,我早已忘了。”他说,“其实也是我那时,自己敏感自卑,因而不肯接受你示好。你才是不要怪我。”
“说起来,你于我之恩,才是我这一生难忘。”
“算不得恩。”我说,“功劳是你自己争的,如今这将军之位也是你尸山血海里闯得的。你于大祁有功,是西北一带的守护神,我这点,只能是为了自己的罪做的一点微不足道小事罢了。”
“若是没有你,便没有今天的百里年。”
“将军言重了。”我笑道,“西北我就不去了,有伤在身,若是成了拖累,便是万死难辞其咎。”
“你舍不得王爷?”他倒是问得直接。
我也不做怀玉小人,点点头:“自然。”
“那便好了。”他终于有些释然的笑笑,又说,“你若是哪时反悔了,我这儿随时恭候。”
“再见,只怕是你的喜宴了。”我开他玩笑,“那是一位怎样的女子?”
“直爽漂亮。”百里年眼里一抹温情,“乌布姑娘,美丽善良。她乌布名字是塔吉,喻意善良美好。我给她起了汉名,云娉。”
“皎若云,舞如娉。挺好的。便恭候你的好消息了。”我说。
“也恭喜你和王爷。”他说着,又看了我一眼,“他来了。”
我顺着他目光看过去,谢驰臂弯里兜着一件披风,正朝我们走来。他把披风披我身上,理也不理百里年的行礼,系好带子又把我拉近他:“怎么就这样跑出来了?”
“你不是说两个时辰吗?”
“怎么?本王还打扰你们好事了?”谢驰哼了一声,“我若是不提前回来,还不知道你在外头吹了这么久凉风,那一群没眼力见的奴才。”
“又怪他们做什么。”我无奈道,“是我要出来的。”
“那也是他们的错,竟也不知道拦你。”
“又如何拦得住了?”
“好啊,你才说百里年没什么好见的,一眨眼拦都拦不住……”
“……”真真无话可说。百里年早在我们斗嘴间不动声色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