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金色阳光如水般倾泻而入, 透过帘子上的菱格,在墙面和沙发上打下浅淡摇曳的阴影。
一片懒洋洋的静谧。
身前呼吸吹拂,带着熟悉的微甜气息。
西泽眼睫微动, 无声睁开眼, 满满映入眼底的便是耶尔沉睡的脸。
雄虫睡得很沉, 相比清醒时的平淡柔和,睡着的他微抿着唇, 眼尾泛着一抹浅红,好似在梦里受了什么委屈。
——轻易就让心尖酸涩软塌,泛起想要将之拢在怀里亲吻的爱怜。
西泽用目光描摹了雄虫的睡颜一会, 后知后觉他正睡在延展的外侧沙发上。
耶尔昨天的衬衣还没换下, 一边领口被睡得翘起, 身上的被子凌乱地卷起, 显得皱皱巴巴的,姿态却又是全然放松的舒适。
他知道耶尔昨天去了拍卖场,但因为怕被察觉, 加之拍卖场审查严苛,潜伏小队只暗中围在建筑周围,等有什么异样再冲进去。
反馈回来的消息中并没有显示耶尔到底做了什么。
西泽在沙发上枯坐了大半夜, 一直等到雄虫安全返回的消息才闭眼小憩了一会。
期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动静,但在嗅到一抹极浓的焦糖香后, 强烈的疲倦和眩晕迅速席卷而上……然后就是现在。
“唔……”
正思忖间,身前传来一声含糊的鼻音。
耶尔将醒未醒间被阳光刺了一下眼睛, 迷迷糊糊地往被子里埋。
很快眼皮上就覆了一只温热的手, 虚拢着将阳光都挡在了外面, 但这么一弄反而让他清醒了些。
“西泽?”
耳侧果然传来熟悉的低哑声音, 让耶尔耳尖动了动, “早安,雄主。”
“早安……”
耶尔应了一声,慢悠悠地等待意识回笼,半晌伸手把雌虫的手拉了下去,翻身面向西泽。
“你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变化吗?”
面前的雄虫眉眼如画,揉碎了的笑意散落眸底,在晨光中显得倦懒又分外好看。
西泽失神一瞬,尔后才反应过来他的话,有些茫然地撑起身体,“什么变化……”
下一秒,他瞳孔骤缩。
面前的雌虫浑身僵硬,神色处在茫然和难以置信之间,因为太过震惊甚至连眼睫都凝固了,足足静止了十几秒都没反应过来。
他神情恍惚地去触碰喉结,指尖压抑不住地颤抖——
那里原本卡着一条黑色的项圈,是一道羞辱和低贱的证明,此刻却一片空荡。
那项圈太紧,常年压迫着颈侧的大动脉,还一并牵扯气管和食道,带来极不舒服的窒息感,让他每时每刻都无法忘记这份耻辱。
但现在——脖子上的项圈已然不翼而飞。
自由。
这是久违了五年的、自由的感觉。
“抱歉了,昨晚没有陪你一起过年,这个就当做赔礼啦。”
耶尔翻了个身平躺着,看着雌虫恍惚而茫然的神色,懒洋洋地轻笑道。
那话语似乎把雌虫从梦境中唤醒了,那几乎凝滞了的金色眼珠倏忽一动,像是一柄刀悍然击破坚冰,迸溅出千万片碎裂的琉璃。
汹涌而晶莹的泪光无意识滑落,被阳光折射得闪闪发光,而每一滴一点,都映照着眼前的虫眉眼弯弯的样子来。
“雄主……”
雌虫无意识地摇着头,无声喃喃道。
强烈的酸涩从喉间一路袭上鼻尖和泪腺,瞬间击穿了厚重的防备,甚至让他一度失去了表情管理。
耶尔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浑身放松下来。
他没有再看西泽,怕忍不住泄露出一丝舍不得,败坏了雌虫重获自由的喜悦心情。
但他接下来想说的这些,全都不是违心的话。
是很早就对雌虫立下了承诺,也从不避讳让伊莱恩或者什么别的虫知道的——
“你是自由的,不是谁的雌奴,也不必捆绑在谁身边。”
“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新年快乐,西泽。”
耶尔神情无比郑重,一字一句道。
他知道这对西泽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就算要大费周章才能拿到,他也必须要去。
不管往后西泽会不会离开,也从不会考虑值不值得的问题。
下一秒,耶尔眼前一花,随后胸前猛地一重,被压得发出一声闷哼。
他下意识伸手,在颈间抓了满满一把柔软的头发,“咳……西泽?”
雌虫正用力抱着他,手掌紧紧按住肩背和腰侧,严丝合缝地将他按在了怀里。
滚烫的体温和止不住的颤抖隔着一层被子,无比清晰地传达过来。
温热的液体滑落颈侧,流淌时仿佛能灼烫血肉。
耶尔心尖一颤,忍不住伸手回抱住他,语气故作轻松地安慰道。
“这么激动吗,反正等你伤势好了之后,也会自己想办法弄开雌奴颈环的,我只是把结果提前了一些而已。”
不,不一样的。
“雄主……雄主……”
西泽用力将脸抵在雄虫的肩头,用力压抑着喉间细碎的哭声,但还是止不住汹涌奔流的情绪,和眼眶处不断滑落的微咸液体。
忍着悲哀和无措打算偷来的自由,和被当做珍贵礼物送给他,郑重地庆祝着新生的自由……
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突然就不想再克制了。
一昧顾忌着未来、世俗、情理等等条条框框,怕把雄虫吓到又怕雄虫离开自己身边,不敢显露炙热爱意,自我折磨踌躇不前。
这样是没办法打动怀里的雄虫的。
而他终于明白——
不管是月亮还是星星,它若喜爱着你,自然会倾洒温柔可爱的辉光。
但若想要靠着权势和财富强行占有,只会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但至少……
耶尔原本在轻轻地拍着雌虫的背,却突然被抓住了手腕。
紧接着那湿漉漉的触感离开颈侧,急切地蹭上耳根和侧脸——
“怎么……?”
未尽的话语被碾碎在唇齿间,变成柔软含糊的鼻音。
耶尔慢半拍地睁大了眼,有些茫然地看着上方的西泽。
雌虫脸上还绷着明显的泪痕,却顾不上擦去,睫羽被水液粘连成小簇,低垂着的璨金色眸光里,正正映照着他错愕的脸。
“嗯……唔唔……”
双唇被雌虫不得章法地磨蹭啃咬,灼热吐息一下下喷洒在脸上,夹杂着浓郁的清苦气息,和弥漫的焦糖味信息素勾勾连连,缠绵不已。
耶尔舌尖尝到了一丝咸味,但很快就被揉碎在甘甜的津液里。
他被亲得晕头转向,几乎喘不过气来。
雌虫身上的高热将他的脑子烧成一片浆糊,完全失去了思考和挣扎的余裕,被拖着慢慢沉浸其中。
他们亲了很久,一直到耶尔被吸吮得舌根都麻了,意识混乱地伸手去推雌虫,那亲密紧贴的唇舌才堪堪分开。
耶尔用手背遮住眼睛,失神地喘息了一会,好半晌过速的心跳才恢复正常,迟疑了一下放下手。
“怎么突然……?”
他的声音有些哑,说到一半却突然生硬地止住了话音,“算了。”
“刚才你只是太激动了,情绪高涨过头就会做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举动……太正常了。”
耶尔无意识舔了舔红肿的下唇,垂下了眼躲开西泽的视线。
他不知道为何有些抗拒讨论这个,在西泽开口解释前就先找好了理由。
甚至希望雌虫能意会这份拒绝,然后就可以顺势翻篇。
“您知道我不是的。”
一贯敏锐的雌虫却没有选择顺从。
他用了点力气将耶尔的肩膀扶正,直直看进那双漆黑的眸底,声音中带了点恳求,“……雄主。”
“已经不是了。”
耶尔低声道。
西泽愣了一下,“不是什么?”
“我已经不是你的雄主了,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
眼前的雄虫神情茫然,有一下没一下地抿唇。
刚睡醒时的全然放松已经从他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形的警惕和冷淡。
西泽从没有从耶尔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色。
好像面对着什么大型猛兽的猫,浑身紧绷又审慎,想要逃走又僵直在原地,只能强撑着精神应付。
他低声否认道,“解除雌奴颈环不代表解除关系,我的精神图景和信息素都已经打上了雄主的烙印,不会轻易被抹除掉。”
耶尔却没注意听他说的话,视线越过了雌虫漫无目的地看向后面的墙,神情冷淡中夹杂着一丝恍惚。
“你刚才还强迫我,我有点生气。”
他慢慢道,在强迫两个字上加了重音,眼神却有些闪烁不定。
“我没有用力,如果您真的想拒绝,可以直接推开我。”
西泽俯身凑近他,试探着用鼻尖蹭了蹭雄虫的侧脸,像是一个亲昵的安抚。
“可是您没有拒绝……现在也没有。”
闻言,耶尔终于收回视线,和雌虫对视半晌,突然道,“你喜欢我?”
他说得太过直接,西泽被打得措手不及,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接连打断。
“你为什么喜欢我,喜欢什么呢?”
“我什么都没做,也没什么值得被喜欢的,只是恰好救了你,养伤的时候虽然有过界的举动,但每一次都是情势所迫,你自己也清楚的。”
他仍然坚持着最初和雌虫解释时的想法——
他不是救世主,无法救下所有水深火热中受苦的生命,只是恰好碰到西泽,又恰好伸出了手。
如果高高在上地施舍一点温柔和帮助,就能换来满腔的爱意和忠诚,那这个世界未免也太残酷和高傲。
耶尔不想这样。
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值得有什么可爱的。
明明一切只是阴差阳错,明明他谁都救不了,连自己的生活也是一片狼藉。
“你可能只是因为在危难时遇见了我,才产生了吊桥效应,或者是将被救的感激和喜欢这种感觉混淆了……”
“不是这样的。”
西泽丝毫不避让地看进那双眼睛里,带着被温柔赋予的强大勇气,声音哽咽颤抖得不像话,却仍然坚持着哑声道。
“还记得吗,我之前有说过雄主是耀眼的星星,每时每刻都在闪闪发光,不是因为您救了我,而是因为您本身就是这样。”
“撇开雄虫这个身份,您也完全值得被保护被宠爱被尊敬,再理所当然、坦然不过地接受全部的爱意和感激。”
他第一次剖开自己的心,仿佛拾起十岁时就割舍的那块渴望着爱的血肉,连带着赤裸裸跳动的心脏一起,全部摊开来展现给耶尔看。
请求着……不,是乞求着神明能垂下温柔的目光。
“我请求您爱我——不、不,是请您允许我爱您,只要默许就好,不用有什么负担,就站在我身边不要离开。”
西泽的眸光悲哀而温柔。
他的视线被眼睫上的水液模糊,恍惚间穿过这片闪烁着金色光芒的浮尘,回到了那个极冷极痛的雪夜。
那时他其实还有意识,却已经感受不到棍棒落在血肉上的疼痛,只有还没恶化的左眼模模糊糊,看见了头顶的辽阔天宇,无星也无月。
后来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嘈杂的世界突然变得安静。
耶尔身后是路灯打下的光,昏沉的暖黄色模糊了那温柔干净的轮廓。
而那双乌黑的眼眸中有两点极亮的光,微微闪烁着,如此温暖而耀眼。
那时他心里一片空空荡荡,没有求生的渴望也没有挣扎的意识,只是想——
星星怎么降落下来了。
可是他也极少想起那一晚,那一幕只偶尔出现在梦境的片段里。
在和耶尔相处的每时每刻,他都能更深入地感受到雄虫的可爱之处。
不管是说话的时候、做一些事时的小动作、专注时的神情,还是……太多太多了。
在看不见时活跃在想象里,在复明后则挤占了每一寸视野,将心脏都填塞得满满当当。
这些记忆构成了生活的本色。
每时每刻都在滋长新的渴望,叫嚣着想要亲昵的触碰,想要密不可分的拥抱,想要肆无忌惮地亲吻和做爱。
所以他真的分得清,什么是要好好报答的感激,什么是深入骨髓和血肉的爱意,区分起来真的一点都不难。
“雄主。”
悬挂在睫羽的水液终于汇聚,沿着弧度滴落在地,碎裂的刹那发出摇颤心神的爱语。
“我请求您留在我身边,允许我去爱您。”
耶尔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无意识地摇着头不知道在抗拒什么。
他张了张嘴,又狠狠抿紧,喉结剧烈地滚动。
“雄主?!”
直觉情况有些不对劲,西泽伸手想掰正耶尔的脸。
却在拉扯间不小心握住了雄虫的左手手腕,上面纵横交错的粗粝质感让他心尖一颤。
他恢复视力之后,曾经好几次撞见耶尔在清洗这些伤口,但因为雄虫明显的抗拒和厌恶,所有的试探和询问都无疾而终。
耶尔总是有意粉饰太平,一直到现在。
“深呼吸雄主,放轻松……”
西泽放松了抓住耶尔手腕的力道,俯身将他揽入怀中,轻轻按揉过度紧张的肌肉,以免痉挛或过后出现酸痛。
耶尔在他怀里调整呼吸,好半晌才稍微放松下来,睁开眼看向上方的雌虫。
他神情怔愣,伸出手抚上西泽的侧脸,指腹抹去上面湿漉漉的痕迹,冰凉柔滑的白发垂落,在指缝间纠缠不清。
眼前分明是雌虫的脸,他却忍不住一阵失神,喉结滚动了一瞬,难以抑制的恶心翻涌不止。
带着尖锐恶意的声音倏地划破安静,在耳廓深处响起——
“怎么会有那么冷漠心狠的小孩,真是可怕,小小年纪就知道戴着笑脸骗人了,我看你不是轻微自闭,是天生就坏吧?”
小耶尔拘谨地坐在小沙发上,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沉迷赌博的爸爸突然转了性,把他从赌桌的垃圾桶旁边揪起来带去了医院。
也不知道为什么才刚见面,对面自称心理医生的女人就一脸厌恶地看着他,满怀恶意地说出了上面的话。
“真是没救了。”
那个心理医生微微上挑的眼睛里满是嘲讽和挑剔,看着他的眼神像在挑选一只待宰的小猪仔,转头对按住他肩头的男人说话。
“这孩子的心理问题很严重啊,建议是住院治疗,然后加大剂量用药,再观察有没有好转……”
小耶尔努力扬起的笑僵在脸上,手指无措地揪着裤边,看着那个医生和爸爸三言两语就敲定了治疗方案。
后来的那三个月就好像噩梦一样。
“笑什么笑?一看见你笑就心烦,给我严肃一点!”
“你喜欢金色?什么恶心的颜色,我就不给你金色的糖果,其他的我扔地上了,你自己慢慢挑吧。”
“好好笑哦,谁会喜欢你啊,我不喜欢你,你爸爸妈妈也不喜欢你,不然他们怎么会把你扔在这里不管不顾?”
“我悄悄告诉你吧,你爸妈要离婚了,谁都不要你,出院之后你就流浪街头了,到时候要变成小乞丐到处讨食咯。”
后来是妈妈发现情况不对,专门从外地飞回来和医院对峙,这场噩梦才有了尽头。
“为什么越治疗越严重?!之前分明可以笑可以说话的!医院到底是怎么治疗的?!”
眉眼温婉的女人因为争吵涨红了脸,一脸心疼地看着他。
“宝宝你告诉妈妈,是不是医院对你不好,让你觉得很不舒服?”
你生病这么严重,一旦告诉你妈妈,她就不要你了!到时候把你扔到垃圾场捡垃圾吃,饿死了喂野狗!
“妈妈,我没事。”
小耶尔喃喃道,“妈妈,我想回家。”
可是那么爱他的妈妈,又因为和爸爸争吵不休,在再一次赶往医院的路上出车祸死了,抢救无效后去世,甚至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再后来,他透过门缝,看见爸爸和那个心理医生赤条条地抱在一起,纠缠着发出恶心的声音,讨论着怎么才能顺利霸占妈妈留下的遗产。
哦。他想,原来这不是我的错。
但他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心脏被挖了一个空洞,日夜不停地流着血,好像再也不会愈合了。
【爸爸,我好饿,这些圆圆的币是能吃的东西吗?】
【自闭症?怎么会这样?!】
【……不行,我撑不下去了,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我真的面对不了自己的小孩是自闭症……妈,我想先回你那边住一阵子。】
【又输钱了!呸!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今晚睡垃圾桶,别想进这个家门!】
【喂,你爸妈不要你了,谁会真的喜欢你?早点认清现实吧。】
【真是狗养的婊子!天生的灾星!你就活该和你那死去的妈一起下地狱!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滚出去!!】
“……”
温热触感覆在脸上,耶尔渐渐从久远的回忆中回神,发现自己在无声流泪,而雌虫正有些慌张地帮他擦拭。
但大概是于事无补的,咸涩的水液不受控制地滑落,像是积攒了太久太久无法释放的洪流,徘徊了多年终于找到出口,瞬间奔涌不止。
“对不起雄主,我不会再说那些话了,就当是我今天太激动才会越界,以后不会了……”
西泽有些颤抖地道,声音低哑又艰涩。
他从来没有见过耶尔哭。
无法止住的水液源源不断地流淌,怎么擦都擦不干,顺着眼尾没入鬓边,一直沾湿了袖口和枕头。
那双乌黑眸子泪眼朦脓,分外清透漂亮,却像一把尖刀插进心脏,带来剜心刺骨的剧痛,让他无比后悔刚才说出的那些话。
他可能真的太心急了,才会把雄虫吓到。
“对不起……”
西泽慌乱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不停地道歉,努力想用自己的方式安抚耶尔。
却很快意识到那些亲昵的举动,对于雄虫来说也许只是负担,在他已经剖白心意的情况下,更是显得不合时宜。
他浑身都无措极了,犹豫许久,还是拿开了帮耶尔擦眼泪的手,但才刚离开就被抓住了手腕。
“等等……”耶尔嘟囔道,努力清了清嗓子,“等我一下。”
他不断深呼吸,想让声音更平稳一些,调整了一会后慢慢道。
“刚才只是突然想起不好的东西了……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些话,所以不用道歉。”
回想起刚才雌虫的表白,从热烈的夸赞到直白的示爱,他想着想着就有些耳热起来,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
应该说些什么?拒绝还是……答应?
可是西泽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关于地球的一切,不知道他曾经历的耻辱和灰暗,也不曾接触到温柔表面下的那些不堪和恶劣。
也许雌虫喜欢的,只是一个漂亮的外壳罢了,对了,还要加上一层拯救者的滤镜,和获得自由时格外激动的情绪加成。
耶尔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雌虫。
那双金眸璀璨而透彻,里面满满都是他的倒影,还有赤诚到让他不敢直视的情感和担忧,单是被这么看着,心脏便微微酸胀起来。
记忆中那个男人暴怒扭曲的面容如在眼前,震惊于一贯懂事的小孩居然会背刺他,干出偷拍和报警这种事。
警方和媒体来的时候,男人甚至没来得及穿上衣服,猝不及防的身败名裂之后,迎接他的是十几年牢狱之灾。
那时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警车离开,恍然发现自己和那个女人说的一样,又冷漠又心狠,谁会喜欢这样的小孩呢?
但是。
但是……西泽说喜欢他,说爱他。
心底有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小到随时会被风吹散,却仍然坚持着冒了头,想要让他听清楚——
或许可以试一试啊,他亲你的时候你都没想推开他。
你也是喜欢他的吧。
这个念头好像燎原的星火,一瞬间生发出强烈的向往和渴望,推翻了此前种种的顾虑和犹豫,让他陡然生出一股勇气来。
可冲破前又有些犹豫,耶尔放轻了声音,“但我可能没办法全身心地……”
他心软又轻信,可他只有滚烫灼热的半颗心,一半漂流在这异乡,一半已经死在了遥远而无望的过去。
西泽的声音急切又颤抖,却只能强行压抑着情绪,“……没关系,我都知道的。”
知道雄虫没有那么喜欢他,至少还不是像自己这般喜欢,但——他心甘情愿。
“那我们,试一试?”
耶尔定定地看着他,泪痕还绷在脸上,唇角却已经弯了起来。
“如果以后觉得不合适,也……”
他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西泽按倒在了被子里,颈侧被散落的白发蹭得一片麻痒。
雌虫的声音低哑,似乎紧咬着牙压抑哭腔,但还是溢出了一丝混乱又悸动的心绪。
他说,“好。”
作者有话说:
所以为什么说是双向救赎呢,两个都是缺爱又渴望爱的好饱饱,不会爱自己的话就努力爱对方吧,那样就都能得到满满的爱了!
耶耶的心理问题还挺大的,不过不用担心,将军会好好爱他的呜呜,要论坦率和直球程度,两方其实都不相上下,只是侧重点不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