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绝望不过是脚底万丈深渊, 而手中脆弱的的枝条噼啪断裂。

  希望燃起一瞬又冷酷熄灭,还不如一开始就摔得粉身粹骨,不留发出哀求或惨叫、丑态毕露的挣扎时间。

  雄虫路过时衣角卷起一阵轻微的风, 甚至都不会惊扰到蝴蝶, 却让军雌瞳孔骤缩, 浑身血液瞬间冰封。

  他想站起来,想继续挽留让雄虫回心转意, 或者洞穿雄虫的胸膛逼他释放信息素也行,但脊背上却像压了千斤的重物,甚至连抬起头来都做不到。

  ——雄虫的冷漠心狠, 不会因为几句哀求就会改变, 他可以不顾一切杀了那只雄虫, 最终遭殃的却很可能是他所有的战友。

  “……咳咳……诺亚嗬……”

  脑海剧烈的嗡鸣中钻入微弱的、熟悉的声音, 军雌却完全没反应过来,神情愣愣跪在原地。

  直到身后的战友抹了抹眼睛,用力推了他的后背一把, “是阿尔文,他醒了!”

  病床上的军雌脸色虚弱而灰败,胸口起伏微弱, 任谁也不能否认这个他快要死了的事实。

  但他的双眼睁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如先前温和的深蓝色眸光时, 却又让虫觉得他一定会撑过去,继续和他们并肩作战。

  那个军雌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 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鞫裂的唇瓣哆嗦半晌, 才哑声道,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阿尔文没有回答他, 眼珠微动,看向空空如也的病房门口,刚才他虽然在昏迷,却也隐约能感觉到发生了什么。

  他神情平静却难掩担忧,深怕暴躁的好友因为自己惹上麻烦,搭上前途和未来。

  “诺亚……不要冲动……”

  他努力回握好友的手,声音嘶哑微弱,“没事的……”

  不过是一死,为国捐躯本就无上荣耀,每个上战场的军雌都有这样的觉悟,从来没有因为畏惧死亡而当过逃兵。

  虽然他没有死在战场上,但能死在战地医院的病房里,身边还陪伴着许多战友和多年挚友,也算死而无憾。

  *

  一直等彻底离开那条走廊,再也感觉不到那些情绪各异的注视时,伊莱恩才觉得雄虫的身体放松了一点。

  还是觉得被冒犯了吗?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将浮动的心绪压抑下来。

  他已经准备好接受雄虫的怒火了,但病房里那些军雌是无辜的,他必须要把他们从这次欺骗中摘出来。

  本来他是打算徐徐图之的,但没想到阿尔文恰好在那时犯病。

  而且短短几个小时的接触,耶尔平淡随和的表现给了他一点不该有的希冀。

  让他错误地觉得,大概、也许、应该,会有那么一丝可能,雄虫会愿意给出一点信息素也说不定。

  但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击……果然不能相信雄虫有什么同情心。

  短短几秒,伊莱恩已经调整好了表情,声音恢复了之前轻快的调子。

  “真的很抱歉,阁下,他们都是只会闷头打仗的……”

  “信息素采集室,在哪里。”

  伊莱恩倏地愣住。

  耶尔转过头来,脸上却没有伊莱恩想象中的嫌恶和愤愤不平。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清透而沉静,泛起一点困惑的涟漪。

  “信息素采集室,医院不是都配备有这个吗?”

  社会现状雌多雄少,对于信息素的需求量非常大。

  法律规定雄虫有义务定期捐献信息素,信息素采集室被列为医院建造规划不可缺少的一项。

  虽然很少能够用上就是了。

  “那个军雌的伤势那么严重,单纯地释放出信息素已经吸收不了了吧,具体的治疗方法我也不懂,将信息素交给专业的医生来使用和施救比较好。”

  见伊莱恩还一脸呆滞反应不过来,他微一低头,露出后颈处的抑制贴来。

  “刚才抱歉了,我无法精准控制信息素的释放量,病房里还有那么多军雌……”

  他试图说得委婉。

  但事实是信息素不仅有填补雌虫身体亏空的功能,还不可避免地附带了一些催情效果。

  而且就算他能尽力剔除催情成分,信息素本身对于雌虫来说诱惑力就是无比巨大的。

  就像是沙漠中的清泉,渴疯了的旅者根本难以控制本能行为,在那么多军雌面前释放信息素的话,他会被撕碎的。

  “您……您是说……!”

  伊莱恩终于转过弯来了,脸上伪装的轻快还有震惊狂喜杂糅在一起,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扭曲。

  “您真的愿意捐献信息素吗?!休伊斯那家伙果然没骗我……!”

  大喜大悲之下,他激动得几乎有点喘不过气,几乎语无伦次地低声喃喃道。

  他反应过来雄虫的言外之意后,又连连鞠躬道歉。

  “真的对不起,害阁下陷入了困境……!那我们、那现在就去采集室可以吗?”

  耶尔弯了弯眼,示意他带路。

  “走吧。”

  ……

  自建成以来就一直紧闭着的房间,第一次迎来它真正的访客。

  而因为长久无虫问津,采集室门口镶嵌的门牌都锈蚀了,门轴也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大力推动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伊莱恩一时有些脸热。

  “很抱歉阁下,这里常年没有虫来,所以疏于打扫了,请您稍微忍耐一下好吗……”

  伊莱恩向后面的雌虫使了个眼色,便有一道身影瞬间冲进去,将空气清新系统开启最大档,迅速吸走里面漂浮的灰尘。

  门口还有好几个被临时叫来的资深医生,见雄虫进去了,看了看伊莱恩的神情,也局促地一股脑挤进去。

  空气中的灰尘一时吸不干净,耶尔忍不住咳呛了几声,那几个医生顿时紧张地看向他。

  “我没事,你们去开机器吧,时间紧迫,不要拖延。”

  耶尔说话的语气平和,却让那几个医生莫名想起自己还是实习生时,面对最严厉又最大佬的导师时的拘谨,条件反射地挺直脊背,“好的,您稍等!”

  信息素收集的机器是很精巧的一小个,被层层保护在防护罩中,看起来还很新。

  那几个医生如临大敌,尽数围绕在桌子旁边,确保可以应对一切突发状况。

  “请您伸出一边手。”

  伊莱恩拉出一条长长细细的导管,拔去顶端的盖子,露出银色的采集头。

  耶尔坐在小沙发上,下意识伸出左手,又在伊莱恩要挽起那里的衣袖时反应过来,将手缩了回去。

  “抱歉,用右手吧。”

  银色的采集端被贴在了手腕内侧,在机器开启时浮现出一阵浅淡的蓝光,左右延长了一截变成手环扣紧。

  “等会我开启采集按钮时,您照常释放出信息素就行,如果过程中有任何不适的地方请及时告诉我……”

  伊莱恩絮絮叨叨地道,生怕雄虫嫌麻烦一甩手不做了。

  耶尔嗯了一声,眼眸微阖,在机器开启的嘀嘀声中,想起躺在病床上伤痕累累且气息微弱的军雌,抿了抿唇。

  受了那么严重的伤,需要很多信息素吧。

  他闭上眼睛,操纵着精神力在体内转了一圈,在后颈沉睡的地方来回碾压,在泛出热度后就强行没入,勾出丝丝缕缕的焦糖气息来。

  那些味道被手环引导着,没有泄出一丝,尽数沿着管道输入储存器中,极小的屏幕上数字飞涨。

  机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没有出什么问题的征兆,候着的医生也松懈了些许,用眼神来回交流。

  【你们觉得能收集到多少?】

  【不好说,取决于雄虫的等级吧,在这种星球生活的雄虫等级应该高不到哪里去。】

  【可能10毫升左右吧,可以救一两个雌虫了,但对于情况最紧急的军雌来说还是杯水车薪,而且质量也要比较高才有效。】

  【那个军雌叫什么来着……对,阿尔文,可能也只是给他延长一段时间的生命吧,之前不是说有渠道去主星那边采购吗……】

  【专心!】

  伊莱恩抬眼扫过一圈,那几个开小差的医生立刻分开眼神,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滴滴——”

  收集器发出警示,下一秒,雄虫手腕上的环带自然脱落。

  收集结束,雄虫却还没有睁开眼睛,脸色比几分钟之前苍白了几分,眉心轻蹙着,好像有些不适。

  “您还好吗?”

  伊莱恩弯下腰低声询问,在雄虫脸上来回扫视,试图判断他现在的情况。

  奇怪,释放信息素对雄虫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绝对不会对身体产生损害,也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耶尔指尖按了按眉心,还没说话,就被一声惊呼打断——

  “卧槽!!”

  那道声音惊讶到直接爆了粗口,在有些空旷的房间内几乎激起回音。

  几下窸窣过后,便又是连续不断的惊呼。

  “……啊?啊?!我是眼花了吗?!”

  “但是怎么可能?机器坏了?!”

  伊莱恩转身看着那几个异常亢奋的医生,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氛围,想要呵斥的声音吞了下去,“……怎么回事?”

  手里捧着收集瓶的医生激动到无语伦次,一个箭步冲过来,小心翼翼地将收集瓶递过来,“您您您看这个!!”

  巨大的收集瓶被稀有材质严丝合缝地包裹着,只露出一方小屏幕显示信息素的含量。

  怎么了?难道是太少了显示不出含量来吗……

  “?!!!”

  等看清楚上面的数字,伊莱恩蓦然睁大了眼睛,因为太惊讶看起来居然有点滑稽。

  等等、不是、那什么、居然?!

  他猛地抬起头来,和面前的医生面面相觑,好半晌才哑声道,“……机器坏了?”

  收集瓶上面的数字俨然是【5000ml】,不断闪烁的红光显示含量已满,需要换下一个收集瓶了。

  但一个收集瓶一般采集过上百个雄虫才勉强会满,这就代表着——

  这个雄虫的等级比他们想象的高得多,而且也比他们想象中的,更无私慷慨。

  “怎么了……机器坏了?”

  耶尔终于缓过了那阵眩晕,睁开眼睛看到僵住的几虫,且恰好听到伊莱恩不可置信的低语,有些担忧地道。

  他虽然还剩有小半信息素没有释放完,但肯定没有刚才那么充足了。

  而且如果机器坏了会很麻烦,恐怕会耽误很多事。

  听到雄虫的话,那几个沉浸在震惊中的医生才如梦初醒,齐齐转过头来,把耶尔吓了一跳。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要……再抽一次吗?”

  “是不是还不够?我应该还有一点,可以继续抽取试试,昨天用了挺多安抚我的雌虫,可能还没恢复过来……”

  他神情带了一点无奈,微颤眼睫下的眸光清透潋滟,脸色有些苍白,但——

  在那几个医生眼里,几乎是散发着神圣的、天使般的光芒。

  “不不不不!”

  一个医生神情敬仰,回过神后连声道,“够了够了,非常非常感谢您!!”

  伊莱恩怔怔地看着他,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嘴唇哆嗦半晌,最终狠狠抿紧了。

  他深深地弯下腰,向着眼前的雄虫鞠了个躬,声音嘶哑。

  “……真的……非常感谢您。”

  为阿尔文,为无数痛苦挣扎求生的军雌,也为他自己。

  耶尔静了一瞬,侧过身没有受他的感谢,只道,“送过去吧,那个叫阿尔文的军雌应该等不了太久。”

  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将信息素护送出门,耶尔沉吟片刻,突然又道,“等等。”

  *

  病房内突然冲进来一队医生,将阿尔文紧急搬运到了手术室,周围碍手碍脚的军雌被脾气很臭的主治医生全部轰得远远的。

  手术室门外的红灯亮起,外面的杂音还是没清除干净。

  头发花白的资深医生皱了皱眉,指使一旁的亚雌护士,“叫外面那个别号丧了,阿尔文还有救!”

  原本疲倦昏睡的军雌被吵醒,有些艰难地睁开海蓝色的双眸,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大阵仗。

  他勉强清了清嗓子,但声音还是低沉嘶哑,难以听清,“咳咳……怎么……”

  “别说话,保存体力。”

  医生训练有素地做着术前准备,一边冷声命令道。

  但看到他神情困惑,还是多解释了一句,“别担心,那个雄虫捐献了五千毫升的信息素,你有救了。”

  阿尔文胸膛起伏了一瞬,神情怔然,半晌才喃喃低语道,“这样啊……”

  不过这一句有救说得还太早,他的情况他自己清楚,并不只是缺少信息素这么简单,是已经快到极限了。

  艾塔尔这种边缘星上的治疗资源紧缺,不应该浪费在他身上。

  无论如何,阿尔文都很感激那个慷慨的雄虫,无数军雌会因为这五千毫升而获救,说是沙漠中峰回路转出现的绿洲也不为过。

  要是这次挺不过去,至少也要拜托医生带去一句感谢吧。

  他喉结滚动,压下喉间涌起的腥甜,“咳咳……嗬、如果……”

  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医生没好气地横他一眼。

  “你给我闭嘴,说有救就是有救了,你可别自己就放弃了。”

  他将双指夹着的一管针剂放到阿尔文面前,“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针筒中的液体鲜红黏稠,在照射灯的光线中流转着一线温润的血光。

  倒映在那深邃的蓝色眼眸中,像是照射在浩瀚海面的一抹微光。

  像是……希望。

  “这是雄虫指名要给你的,他的血液。”

  ……

  “你是说……”

  诺亚怔怔地看着身前双眼发亮的伊莱恩,巨大的荒谬感和不真实感涌上心头,只因为刚才斩钉截铁的一句话——

  “那个雄虫,自愿捐献了五千毫升的信息素,甚至还有血液给阿尔文。”

  这个消息几乎将全部军雌都震住了,面面相觑片刻,仍然觉得很不真实。

  “……真的吗?”

  伊莱恩是小跑过来的,还有些喘不过气,在走廊里来回走动。

  “这么大的事,我骗你们干什么?我好不容易安置好雄虫,专门跑过来通知你们的!”

  “就是!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是假的!!”

  “天啊——感谢神明!感谢那个雄虫!!”

  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了,神情激动地小声欢呼起来,亢奋到开始互相击打对面虫的胸膛,然后紧紧抱在了一起。

  “上校有救了……诺亚你发什么呆?!”

  一个军雌大力搂住诺亚的肩膀,用力晃了晃,才让他堪堪回神,嘴唇蠕动片刻,喉咙却肿胀到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把脸埋在手心里,深深地吸了口气,浑身巨颤。

  “我靠,你不会是哭了吧?!”

  “我说你可要好好给雄虫道歉,之前在病房里被指着鼻子怒骂,雄虫不削你都算仁慈了,谁知道居然捐了这么多信息素,阿尔文能活下来可全靠那东西了!”

  “雄虫的血液净价值几千万星币吧,单凭我们根本没有渠道弄到这玩意,雄虫居然自愿捐赠了……这次可要好好感谢他。”

  ……

  这个震撼的消息迅速席卷了整个医院。

  医生之间有特殊的联系工具,而患者多半是一个军队出来的,互相之间熟稔得很,口耳相传间版本都变了三四个。

  “嘀嘀。”

  光脑拼命闪烁,谢昭看了眼对面几乎让他心力交瘁的军雌,说了声抱歉后走到一边。

  西泽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神情平淡,听到医生离开的动静后垂眸,屈指轻敲了敲轮椅把手。

  这次的心理诊疗一如既往的不顺利,对面这个年轻的心理医生感觉都快被他气死了。

  也不是不能面对自己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但究竟在顾忌什么,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浸淫战场多年的军雌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问题。

  身为其中的佼佼者,在军衔仍在身上的日子里,他被请去喝茶的次数只多不少。

  但就算是帝国顶尖的心理专家,也拿他束手无策。

  高超的语言诱导不行,药物和特殊治疗不行,就连上过的军事法庭,被轮番用上那些摧毁精神的手段,不合眼地足足审讯了好几个月,也从没能将他的防御击垮。

  西泽能清楚地感觉到,那扇门在经久的年月中已经和城墙融为一体,把手脱落、门轴锈蚀,覆盖着厚重的尘埃,就连他自己也打不开了。

  打不开就打不开,这是他抵御攻击的盔甲,没有缝隙才最完美。

  他一直是这么以为的,直到耶尔试图治疗他的创伤。

  漂亮的小雄虫蹙着眉,自以为看起来很凶的样子,在他的防线上敲敲打打,试图找到入口。

  但就连愤怒都很克制,那所谓的“惩罚”和他听过的事物胁迫以及恐吓相比,轻飘飘得像是一朵云,或者蜗牛柔软的触角。

  甚至于被随口哄了一句,他就心甘情愿地坐在这里,重复着已经经历过无数遍的心理治疗,数着时间等待结束后雄虫过来接他回家。

  ……回家。

  他咀嚼着这个对于他而言过于新奇的词语,几乎压抑不住胸腔处传来的鼓噪喧嚣,让他无意识收紧了手指。

  “卧槽?!真的假的?!”

  角落里的雌虫医生发出一声惊呼,打断了西泽的出神。

  过后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敲字声,足以表达其震惊的心情,期间伴随着无数声卧槽和震撼的语气词,让他眸光微动。

  “发生了什么?”

  等他终于收拾好心情回来,西泽已经敛了笑意,眸光紧盯着眼前雌虫所在的方位。

  谢昭原本已经稍微平静了下来,被这么一问又瞬间激动起来。

  “是你的雄主!!我跟你说……!”

  他将听到的和盘托出,感情丰富细节详尽,其间还夹杂着乱入的惊叹和赞美。

  “真的!这个雄虫也太好太神奇了吧!我的天啊……”

  “凡是有点能力的雄虫基本都傲慢得要死,个个眼高于顶,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遇见这样的雄虫!谢家的祖坟是不是突然冒青烟了啊啊啊!”

  西泽安静地听完全程,好像也被谢昭的激动感染,唇角微微勾起,眸底的柔和笑意根本遮不住。

  他丝毫不意外耶尔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这种感觉不知何时打破了他根深蒂固的对于雄虫的观念,成为了一个崭新的标准,一条名叫“耶尔”的准则。

  但不等他低笑多久,一个念头就如蔓延的杂草,势如破竹地占领了高地——

  雄虫对谁都是这样温柔而包容的。

  他和那个军雌都一样,得益于这份怜悯和慷慨而得以活下来,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他根本没什么特殊的。

  这个念头好似蔓生的杂草,层层缠绕上心脏,将那块柔软的血肉勒得充血肿胀,一阵阵扯着疼。

  西泽眼尾的笑意消失,神情一片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