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沉溺倒计时45天【完结】>第7章 【43天】家猫撞野猫。

  林渡舟的心理咨询室在五楼,墙边挂着他的信息,记录了他的行医经历和研究成果。我看过他的论文,比起专业成果,他的那些文章更像是我的睡前读物,有时候翻来覆去没有睡意,看了两页保准就困了。

  现下这里没什么人,我在走廊徘徊了好一阵子,从这头走到那头,深呼吸了两大口,敲了咨询室的门。

  里头隐约传来温和的“请进”,我拧开了门,里面干净敞亮,窗帘乘着轻盈的风,一个年轻男人坐在桌后,长相很温润,白大褂被他穿得格外合身。第一眼,我就觉得这个人比林渡舟更像一个心理医生。

  那人眉眼和善,眼眸澄澈,浅淡一笑,温声道:“先生,你走错了,林医生在隔壁。”

  我落下目光,看见桌上的立牌,上头工整的楷书写着“白深”两个大字。

  我抱歉地一点头,退了出去,“不好意思。”

  这下好了,转悠了半天的勇气用错了地方。我看着空荡荡的走廊,从这一头到那一头,不知道还要走几回。

  漫无目的地走了三圈,我才发觉不对劲——那位白医生怎么会知道我是来找林渡舟的?万一我就是来看病的呢?蹊跷。

  转悠到门口,咨询室的门被打开,我心一沉,豁出去,准备和林渡舟说话,温和的声音先钻了出来,“他不在吗?”

  我又看错了门,林渡舟在隔壁。

  白深已经脱了大褂,里面是一尘不染的白衬衣,走出他的咨询室,在我面前停下,“你好,有预约吗?”

  我后退一步,后背贴到了围栏,风吹乱了额前的发丝,有点挡住了眼睛。

  我答道:“你好,没有的。”

  白深面带微笑,语气和缓,“那今天可能不能等到林医生的问诊了,现在的患者咨询完,他就该下班了,如果你不急的话,就明天来吧。”

  我看起来像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吗?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犹疑,又折返回去,打开了自己的咨询室,“你可以和我讲你的大概情况,我会记录下来,明早转交给林医生,回去之后预约一下就好了。”

  我应声感谢,跟着他走进了咨询室。门被关上,“啪嗒”一声落了锁。我在桌前坐下,和林渡舟隔开了一面墙。

  白深倒好了水,要重新启动电脑,我打断了他,“不用了白医生,我不是来看病的。”

  房屋里敞亮而空荡,孤零零的声音在空气里盘旋了片刻落地,风还在吹,搅散了屋里香薰的气味。

  他便停下了动作,在我对面端然坐好,明明眼睛那么干净,看不出一丝的坏心思,可我觉得自己的所有已经被他猜透了。

  这个人似乎不简单。

  果然,他一开口就已经参透了我的目的,“那你进了我的咨询室,是有话对我说?”

  “嗯,”我垂下眼,零星几根长长了的发丝还在眼睫上摆动,挠得眼睑发痒,“我看过半年前的新闻,患者徐冉冉患有分离性人格障碍,家属对治疗结果不满意,于是发生了医患纠纷。那位姓白的催眠师,应当是你吧?”

  白深大约没想到我会提到这件事情,但仍旧坦荡地点了头,“是的。”

  我一抬眼,与他四目相对,没有移开视线,似乎超越了初次见面的社交礼仪,但他的目光清浅自然,看不出任何攻击性。我说:“我不会打探患者的个人信息,但那些可以公开的内容,能和我说说吗?”

  “当然可以,”白深起身,在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一本厚重的笔记,翻开,里面满满都是整饬排列的字行,“根据诊断,她体内存在两个人格。简单来说,家属所认为的主人格其实是副人格长期假扮的,实际上副人格具有暴力和毁灭倾向。林医生没有听从家属的意见,在和主人格交谈之后,将副人格融合。因为林医生算是公众人物,所以家属要闹很容易,新闻里的那些,你应该都看到了。”

  我疑惑道:“即使是解释清楚之后,家属也认为副人格才是他本人吗?”

  白深摇头,“家属后来也意识到了这件事,但他们还是不愿意那个看似外向善于交际的副人格消失,因为徐冉冉本人内敛沉默,也由于她的性格原因,在职场的发展并不顺利。”

  “这样就可以让另一个人代替他们的孩子吗?”我不能理解,“如果副人格真的留下。他们原本的孩子就不复存在了。”

  白深合上了笔记本,似乎准备结束短暂的谈话,“父母子女之间的关系并不具有不可替代性。除非个别极端情况,换一对父母、换一个子女,他们之间建立在血缘关系上的被动的亲情不会有太大改变。而且这样的病例并非一个。必须要承认,我们的文化中,对于心理和精神疾病并没有足够的重视。”

  离开白深的咨询室之后,林渡舟诊室的门还没有打开。带来的青梅汁已经不怎么冰,水汽留在掌心,我把它搁在窗台上。

  林渡舟的溺亡会不会和这件事情有关?如果徐冉冉的家属在半年之中一直找他的麻烦,会不会导致他的压力负载,才走向了那样的结局?

  我闲散地走了漫长的路回到家,把天也走黑了。街区里打夜麻将的老人已经散去。一打开门,家里的猫就急不可待地凑上来,对我骂骂咧咧一通叫。

  “好了小朋友,我错了,”我立即进门把猫粮满上,见它抬着高贵的脚走到碗前,我忍不住感叹,“真是同名同命啊。”

  我捡到它的那一年,刚和林渡舟分开。以前我犯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错误,哄林渡舟的时候,总叫他小朋友。可惜适得其反,林渡舟皱着眉头说他不是小朋友了,我说我不信,证明给我看。

  林渡舟第一回是这么证明的:他躺在我身边,给我讲了两个小时催眠的应用场景和方法,非常专业。然后说:“这个小朋友是不懂的。”

  傻弟弟。

  我教他,没有男人这么证明。

  小朋友就是小朋友,三年的饭不是白吃的,林渡舟关于恋爱的许多事情,都需要我来教。也有些事情,他意外的无师自通,比如陪伴、体贴、保护、忠诚,好像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遇见那只猫的时候,它缩在角落,我买了吃的,时常放一点在花台上。后来它认识我了,每天到点就在花台等我,到了冬季天黑得早,它会从街口一路送我到家门口。

  我渐渐发现它不爱搭理别人,也不吃其他人喂的东西,好像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在我下班的时候送我这么一截路。

  嗯,陪伴,体贴,保护,忠诚。林渡舟。

  猫和狗不一样,朋友家的狗每天饭前都要进行一番感恩仪式,但小猫在家待久了,哪怕是流浪猫,也混出了一身老大的气质。小朋友不是小朋友了,现在成了花臂大佬,既不黏人,也不再记念我的收留之恩。我甚至觉得它看我的眼神是在让我滚出它的家。

  嗯,冷漠,疏离,矜贵,独立。林渡舟。

  周一下午,舞蹈节目拍摄了一段舞者的采访。采访完毕,据说台长要出差了,邀请我们一同去他的饯别宴。

  庄临意在我身边小声嘀咕,“怎么走了两天还没走成。”

  我暗自发笑,拉住他的T恤,示意他快闭嘴,“小心点儿,当心第一期就淘汰你。”

  十来个舞者坐在休息室里等待,等到一些其他的人到齐了才出门。我看见里头有几个主持人,平日里在电视上偶尔瞥见过,倒是没看见林渡舟的影子。

  小庄拉着我走在最后面,附耳低声说:“师哥,你知道为什么台长对我们的节目格外关心吗?”

  我摇头,他把我贴得更紧了,拉拉扯扯地走下楼梯,“听说他的情人是那个跳现代舞的。”

  “嗯?”我一歪头,“他不是离婚了么?”

  庄临意小鸡啄米,“是呀,离好几年了。”

  啧,死孩子净造谣呢,不淘汰你淘汰谁。

  “那不叫情人,叫……”我和庄临意贴在一块儿走下了最后一层阶梯,路边的黑色汽车打开车门,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我停下脚步,把剩下的话说完了,“……恋人。”

  林渡舟的视线落在我们身上,神色冷峻,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

  小庄又凑过来说悄悄话,“师哥,林医生吃什么长大的,腿这么长,不跳舞可惜了。”

  我很是尴尬地杵在原地,好像小朋友发现我在外头摸别的猫咪。

  “清川哥?”前面刚认识的舞者在打招呼,“快走呀。”

  我应了声。林渡舟还站在车门前看着我,小庄议论完他的腿长,拉着我走了。我实在没忍住,也凑过去轻言细语,“刚刚叫我的那个女生,是不是台长的女朋友?跳现代舞的那个。”

  “对,对!”庄临意眉飞色舞,激动得把我摇来晃去,压低了声音,“我听编导姐姐说的,他俩都谈婚论嫁了。”

  小庄说得没错,林渡舟确实腿长,大步流星地追上我们,从小庄身边走过,还撞到了他的肩膀,也没道歉,头也不回地走了。

  “嘿,什么人呢,”庄临意继续小声嘀咕,“平时看着斯文又礼貌的,怎么专门撞我。难不成是那天他拉琴,我没配合好?我跳得不错呀,还没说他怎么后半段乱拉呢……哎呦。”

  我拉了小庄一把,不管用。眼看着他下巴磕在前面人的肩上。

  林渡舟已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神色复杂地看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