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门中人看到贺连璧一下子向陈九发起猛攻,便都围了过来,要帮陈九。

  贺连璧登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夜枫想突进重围帮她,可只是徒劳无功。

  木清看着被围困的贺连璧,用木杖狠狠地敲了一下脚下山石,命令道:“活捉暗影妖女!”

  “妖女是你们想活捉便能活捉的吗?”贺连璧冷笑一声,“暗影众人听令,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上前帮忙!我倒要看看,三门能奈我何!”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贺兰山上都安静了下来。祝秋看着愤怒的贺连璧,焦急不已却又无计可施。她实在是太理解贺连璧此刻的心境了,毕竟她的阿贺还只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太容易被激怒了。

  灰鸠也急了,在旁忙唤道:“丫头,你做什么!”

  贺连璧却不理不睬,只是冷哼一声,便主动向围困她的三门中人发起了攻击。

  “妖女,妖女,”她嘴里念念有词,发了狠,道,“我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妖女!”

  她劈了陈九的折扇,又徒手撕下了不知是谁的皮肉,一鞭子抽倒了一片人……只有半眉一直站在一旁,未曾参与围攻。

  “半眉大侠,你做什么?”吴文巽边打边问。

  半眉答道:“围攻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不知是谁趁乱砍了贺连璧一下,贺连璧吃痛,可她紧抿嘴唇一声不吭,只是拼了命地挥着鞭子。当然,如果她狠心一点,用剑这样的利器,就更好了。如果她再狠心一点,这三门怕是死伤惨重。

  吴文巽想要偷袭她,被她发现,当即翻身回手在他后背划了深深的一道。她本就讨厌吴文巽,一度嫉妒他和祝秋可以那样亲密,此刻根本没有手下留情。伤口很深,吴文巽自知要马上医治,拿着剑回身便逃。

  贺连璧便要去追,轻而易举地处理了挡路的三门中人,好容易要追上的时候,却忽然感觉面前一阵风袭来――是一支箭!她当即飞踢一脚,在箭将至她面前的时候,一脚把箭踢歪,让箭不偏不倚地射中了一个三门中人。

  “木少夫人,多谢了。”贺连璧望着穿淡黄衣衫的杨瑚,故意这样说着,然后又纵身去追吴文巽。

  杨瑚立于木晖身侧,她果然有一丝生气,木晖微微握住她的手,让她安心。但很明显,杨瑚也是一个脾气火爆的,她当即拔出了三支箭,拉了个满弓,直对贺连璧而去。

  贺连璧这时刚甩掉了那些碍事的三门中人,地上东倒西歪的全是她打趴下的。她又见三箭齐发,忙狠狠一抽鞭子,一个翻身,总算躲过了来自杨瑚的攻击。可她刚刚落地,便见吴文巽马上就要冲到木清身后了,她忙拔出剑来,施展轻功,直冲吴文巽而去。而她的身后,半眉见她脱离了人群,便也来追她。

  祝秋看得心急,如今贺连璧的处境可不容乐观,前方是木清,后面是半眉,若是要单打独斗、正面交锋,贺连璧根本不是对手。可贺连璧却还在追吴文巽?

  于是,在贺连璧离吴文巽还有一段距离、而木清即将挺身而出对付贺连璧的时候,她便冲了出来,挡在了木清身前,让木清无从下手。她伸手对贺连璧喊道:“你还不回头吗?”

  她知道贺连璧不会伤自己。

  贺连璧只感觉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流忽然在面前拦住了自己,她的轻功都施展得费劲。她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这是祝秋的内力。

  三门暗影也都在此时安静了下来,他们看着眼前这奇怪的一幕:暗影派的轻功竟然被人挡住了?祝姑娘,深藏不露啊!

  灰鸠一愣,面色一变,喃喃说着:“她终究还是练了。”说着,他看了眼木清,他已然料想到祝秋会面对什么。

  祝秋也有些怔住,未曾想她的内力竟已到了如此地步。可如今情势危急,她唯有低低地对贺连璧道一句:“穷寇莫追,小心身入险境。”

  贺连璧一向是最听祝秋的话的,听她如此说,自然也意识到了她的处境。她刚要转身离开,却感觉身后风动,那是半眉的动静,她忙灵巧地躲开,让半眉扑了个空。她又一跃到了高处山石之上,处于两方交战的中间地带,居高临下地道:“三门当真全是废物,关键时候,还是你们祝姑娘堪当大用。我劝你们三门男儿都改穿女装,说不定打起架来还厉害些。”

  她这话在三门中人听来无疑是羞辱,木清更是铁青了脸。本来三门上贺兰山,除了要救出祝秋,便是要出一口恶气的,谁能想到他们竟被贺连璧拦在这里,数十人围攻都没能活捉贺连璧?如此也罢了,偏生贺连璧学会了暗影门人嘴上不饶人的那一招,在这种时候,更是嘴下不留情,三门中人各个都被气得咬牙切齿。

  “今日不活捉了这暗影妖女,三门中人的脸面何在!”吴文巽首先嚷嚷着,引起众人附和。

  祝秋看了眼半眉,又看了看木清。木清阴沉着脸,用木杖狠狠敲地,命令道:“活捉妖女!”

  祝秋急了,没忍住忙对木清唤了一句:“外公!”随即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忙道,“我们的人已损伤太多了,如此争斗,只会两败俱伤!”

  可木清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下别的指令。

  “外公!”祝秋又急急地唤了一句,可三门中人已蜂拥而出,直向贺连璧扑来。贺连璧此刻虽是不惧,但她也很清楚,经过方才以一敌多,她的精力早已大不如前,更何况她身上又添新伤,那独门心法的影响也越来越明显,着实影响发挥。

  她勉强过了几招,自知身陷险境,转身便要向后退去,可杨瑚的箭似乎认准了她,总是恰好地拦住她的去路。眼看半眉的剑冲自己而来,正无计可施之时,她忽听耳畔一声惨叫,抬头一看,只见一身暗红、戴着鬼面具的贺无名从天而降,一脚踢飞了要偷袭贺连璧的小喽啰。

  “人贵有自知之明,”贺无名落在了她身前,挡住了半眉,却是看也不看她,仍教训她道,“想出风头也不是你这般出法。”

  贺连璧一时委屈极了,明明是三门挑衅辱骂在先,她就算以一敌多也并未落败,在贺无名这里竟然成了强出风头?她不禁自嘲苦笑,本来看见贺无名突然出现,她心中还有几分感动,甚至有种她就是自己母亲的错觉,没想到贺无名三言两语又把她不切合实际的幻想打消了。她总是这样冷言冷语,故意伤人。

  贺无名根本没理会贺连璧此刻内心的复杂情感,只是三下两下便拨开了围困贺连璧的人,当然,被拨开的人伤到什么地步,她就不敢保证了。她一把抓住贺连璧的胳膊,将她带离重围,放在了暗影众人之前。夜枫忙迎了上来,萧家兄妹却还没挺过药粉的威力,只是立在远处,而陈八早就不见了。

  “少主,你又受伤了。”夜枫颇为担心。

  “没事,房间里有药。”贺连璧十分淡然地答道。祝秋在的这些日子里,知道她处境艰难,经常受伤,便特意为她调制了许多治伤的药,止血的、除疤的……应有尽有。

  祝秋给她准备药的时候,她还在笑,说:“我早已习惯了,你不用这样费心,我用普通的药就可以了。”

  祝秋却摇了摇头,道:“我只盼你再没有用这些药的机会。可若你再受了伤,那时我不在你身边,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她还没说话,便被贺连璧从身后抱住了腰,紧紧相依。

  想到祝秋,贺连璧不禁望向了对面,只见祝秋也正看着她。

  “她站在对面了,”贺连璧心想,“不知她以后是不是都要站在我的对面?”

  她还没来得及胡思乱想一番,便见贺无名上前一步,走了出来,对着木清冷笑道:“木老爷子,我敬重你是长辈,方才想给你三门留个面子,这才一直没出手。怎么?三门的正义只能用来欺负小姑娘吗?”她在说这话时,难免想到了当年自己的遭遇。当年的公孙婉和木云,也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啊。

  木清鬓边的白发被风吹动,他眯了眯眼,很显然是想到了自己的小女儿,想起那个一向懂事的小女儿在死前给他写的最后的一封信。这么多年,他也曾自责过,自责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可他扪心自问,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不会让木云和祝经和离,但他会早些暗地里处理了祝经,不让自己女儿受太多的苦。只是他没想到,祝家当时唯一的独苗祝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让小女儿唯一的血脉受尽了苦。可惜他不得不顾及三门大局,实在无法在祝家没有继承人的情况下对祝家下手了。

  前尘往事在木清眼前倏忽而过,他忽然又想起了自己还只是个小徒弟的时候,那时的他没有什么宏图大志,三门也根本不存在。他看了看灰鸠,心里还是涌起几十年前的感觉,那感觉让他难受,于是他强迫自己不再看向灰鸠的眼睛。如今一切都变了,他身后站着太多的人,那些满心以为自己是江湖的正义之士的游侠豪客都在他的身后,而他的面前不仅是灰鸠,而是这世间最为心狠手辣的江湖魔教!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三门只为除奸诛邪,”木清开口道,“暗影门人所为丧尽天良,你口中的小丫头也是丧心病狂、阴狠残暴之徒,这样的人,三门中人人得而诛之!”

  “丧心病狂、阴狠残暴,”贺无名听了不禁笑了笑,“她若真是这样倒还好了,在江湖上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贺连璧听她这话觉得奇怪,可念及这教主本来就是疯疯癫癫奇奇怪怪的,这话也不算什么了。

  “老爷子,”贺无名又开口道,“三门暗影积怨已久,单凭这贺兰山的一战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如今,你们已把祝家主君救回,”贺无名说着,顿了一下,“不如打道回府,两边清净。改日,我们按照江湖规矩,正经下战书,痛痛快快战上一回。”

  木清还没说话,三门和暗影的人却先嚷嚷起来。三门的人说什么深仇大恨,现在不报何日再报?就算死在贺兰山也要出了这口恶气;暗影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说什么三门的人都打到暗影宫门口了,这般轻易放他们离开,暗影威名何在?

  祝秋和贺连璧对望了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贺连璧便对身后暗影门人喝道:“教主说话,岂容你们置喙!”祝秋也在劝木清,道:“外公,三门中不少人都受伤了,打也打不动了,不如退回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两人配合得出奇地默契,贺连璧那一声冷喝之后,暗影门人便安静了下来,木清这边也不免重新思考一下。

  “好,”木清低眸沉思一瞬,开口道,“一年之后,洛阳止戈楼,暗影派可会应战?”

  贺无名点点头,道:“那便洛阳见。”她说着,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祝秋,可祝秋却只望着贺连璧。

  贺连璧自然也是看着祝秋的,她眼里泛红,眼泪打转。还好她受了伤,可以让人以为她是疼哭的。

  吴文巽看着贺无名,眼里尽是恨意。他记得自己的深仇大恨,不甘这样退去,急得叫了一句“外公”,却遭到了木清的一记白眼。

  “你已伤成什么样了,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木清问。

  吴文巽一下子安静了,紧抿嘴唇,回头望向贺无名,暗暗立誓:来年洛阳,他定要一雪前耻。

  木清也倦了,根本不想再在这贺兰山多留一刻,挽着祝秋的手臂转身便走。祝秋只得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她的心还在贺连璧身上。

  可她似乎忘了一件事。

  “秋儿。”木清却忽然唤了她一声。

  “外公?”

  “你的武功是从哪里学的?”木清问。

  他感觉到祝秋在不自觉地吸取他的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