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混战不休,祝秋被萧家兄妹牢牢护住。萧家兄妹配合无间,轻松便挡住了那些想把祝秋抢回去的三门中人,想故意放水都没机会。

  贺连璧也被一些三门中人围攻,她本想回身去找她的祝姐姐,去不想被围得寸步难行。她生怕这群人里有祝秋的旧交,连下狠手打他们都不敢,只得点到为止,唯恐伤了他们。

  贺无名和灰鸠站在山巅窗前,远远地望着山下的一片混乱。灰鸠不禁摇头,道:“年轻一辈还真是没几个中用的,三言两语还未说完就开始混战,连个名堂都打不出来,打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贺无名只是紧抿嘴唇,望着山下的争斗默默无语。忽然,她看见木清突然向贺连璧的方向而去,不由得紧张起来,道:“连璧打不过木清的。”

  灰鸠也神情凝重,道:“只怕他们想抓住连璧,来换秋儿,还真是可笑……这姓木的多年未曾出手了。也罢,我去会会他,你在这里好生待着。”灰鸠知道贺无名如今时不时地处于疯癫状态,他可不敢让贺无名出手,万一贺无名一个没控制住,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好。”贺无名道。

  “徒儿们,”灰鸠走出了房门,对着长梯下他七个徒儿挥了挥手,道,“同我来。”

  贺连璧好容易从那莫名其妙的打斗中脱身,刚施展轻功要去找祝秋,却不想被木清拦在身前。贺连璧愣了一下,随即一笑,对木清道:“木老爷子,不如我们再商量商量,我的要求或许没那么难,你这样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实在有失你三门的体面。”

  “妖女,休得胡言!”木清冷喝道。

  “妖女便妖女吧,”贺连璧有些烦躁,她听这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她看向木清,道,“老爷子,若不是看你一把年纪了,我才懒得与你多费口舌。”

  木清却也懒得废话,手持木杖就向贺连璧重重击来。贺连璧连忙躲闪,看着那木杖从自己眼前划过,带起一阵强劲的风。

  “这老爷子不可小觑,”贺连璧心中暗道,“他招数显然不及我,可他内力深厚,若是正面交锋,我只怕连他的招都接不住。更何况他是祝姐姐的外公,我和他拼命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早些甩掉他。”

  贺连璧心想着,转身便逃。木清倒也有底气,纵身便追。可他哪里能追得上贺连璧?唯有将手杖狠狠掷出,直冲贺连璧而去。

  可那手杖却不出意外地被灰鸠挡住了。灰鸠从天而降,飞起一脚,便把手杖踹了回去。木清看见他,微有些惊讶,唤了一句:“师弟?”

  “是我,”灰鸠冷笑,“师兄还是老样子,也就能欺负年纪小的后辈了。”说着,他也不顾什么江湖规矩,手里持剑直冲木清而去。他的七个徒儿则把前来援驰的三门中人挡得死死的,似是一只蚊子都放不进来。

  贺连璧见灰鸠拖住了木清,连忙穿过人群来到祝秋面前,有些慌张地问:“姐姐,怎么办啊?我本来想着找个借口放你回去,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都打起来了。”

  萧梅听见贺连璧这么唤祝秋,一时心里不痛快,一边应对着三门中人,一边小声嘟囔着:“少主,你在外还是注意下称呼,被暗影其他人听见了,还不知道会生什么事呢!”

  萧松也道:“少主,现在这样混战不是办法,我们还不能下狠手打,实在是憋屈。”

  祝秋听了,也知道贺连璧的难处。毕竟她大费周章地把她抓来,要不动声色地放她走来平息纷争也实在太难。于祝秋自己而言,她每次遇险,都因手无缚鸡之力而只能等待他人来救,实在是丢人。她如今是祝家的主君,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姑娘,自然也要体现出她的价值来,不然只怕时间久了,难以服众。偏生她的武功邪门,她就算练了,如今也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使出来。

  于是,她微微思忖一番,抬眼却瞧见了人群中混水摸鱼的陈八,不禁一笑,心中忽然有了个办法,淡淡说道:“你们可以把陈八引来,尽情地打。我找到机会,自会离开。”

  她到现在都没看到绿蕊,想来绿蕊把自己藏了起来,正在观战,找机会把她带走。而绿蕊一向贴心,她身上,应当会带着些祝秋需要的东西。

  贺连璧一听要打陈八,着实有些兴奋,眉毛一挑,道:“上次没能亲手教训他,我还挺遗憾,这次可不能放过这机会了。好姐姐,我这次一定给你出口恶气!”

  萧梅听了这话,又轻咳了两声。贺连璧意识到现在的确该改称呼了。她打架的时候,似乎很容易把那些烦恼都忘了,如今却又不得不重新想起。她叹了口气,眼睛微红,不情不愿地唤了一声:“祝姑娘。”

  祝秋听见,心中也不是滋味,却也只能回一句:“少主。”

  “那祝姑娘,那我……”贺连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结结巴巴才吐出一句,“那我先去打人了,你要走的时候,记得……”

  她本想说“记得同我告别”,可想了想,若是能告别,哪里还用演这些戏?

  “我明白,”祝秋微微点头,又道,“你到时候只管打,不用管我……不要分心了,我怕……”

  祝秋怕她受伤,贺连璧也明白。

  “我尽力,”贺连璧道,“可要想忍住不去看你实在是太难了。”

  “我也是。”

  萧家兄妹看她俩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心中着实是不解。他们只知少主待这祝家姑娘与众不同,却不知是为何与众不同。不过好在这快一个月相处下来,他们觉得这祝家姑娘对自家少主也没存什么坏心,便稍稍放心了些。

  只是可惜了他们好容易才把这祝家姑娘捉来,转头却又要费尽心思演戏把她放走?图什么呢?也罢,就图个少主开心吧,少主难得有那么开心的时候,就算这事做得儿戏一些,也不是不能理解。

  贺连璧一个翻身就跃到了在人群中混水摸鱼的陈八面前,勾了勾手指,笑道:“陈八爷,好久不见。”

  陈八不由得一惊,他栽在贺连璧手里太多次了,几乎是看见她就想逃。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可刚一转身,他背后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脚,险些把他踹翻在地。

  可贺连璧似乎并不急着去揍他,而是慢悠悠地等他起来,似乎有意让他跑一样。只是每当陈八跑错了方向,贺连璧总会追赶上来,故意踢他几脚、打他几拳,迫使他调转方向。

  陈八觉得自己好像被溜了,怎么跑的方向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山上,而且还正对着祝秋所立的地方?有些争着立功的三门子弟争着去那地方,可还没到跟前就被其他堂主挡了回来,偶尔有能突出重围的也都敌不过萧家兄妹的合攻……怎么反倒他过来了?

  贺连璧心中也是疑惑,陈八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能一个打三个的,让他拖住她和萧家兄妹从而不动声色地放祝秋离开,实在是不太现实。她正在犹豫时,忽然感觉肩上一痛,随即便听见了陈九的声音:“妖女,休伤我兄长!”陈九说着,又对陈八道,“兄长,是我平日里看错了你,不曾想到你今日竟会如此勇敢。兄长放心,我为你拖住这暗影少主,你只管去救祝姑娘!”

  陈八听了,只有讪讪一笑,被逼无奈说了一句“好”,便趁此机会硬着头皮往上冲。

  贺连璧不由得停了下来,一边拔出了肩上的暗器――还好只是皮肉伤、没毒,一边回头看向陈九。她颇为无奈,道:“陈九爷,你我相识一场,你也不是什么坏人,我是真不想和你打。”

  陈九一脸正义,怒斥贺连璧:“祝姑娘也和你相识一场,她以为你重病,不仅收留了你,还给你治病,可你又是怎么报答她的?你杀了她叔父,还把她抓来,让她遭受这非人的折磨!”陈九说着,啐了一口,“和你相识一场,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这些话贺连璧早就听烦了,不过听到“非人的折磨”那句时她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来。非人的折磨?或许吧,飘飘欲仙也是“非人”。

  “陈九爷,你实在是想打架便打吧,我奉陪便是,”贺连璧说着,甩了甩鞭子,十分真诚地道,“我不会伤你性命的。”

  “暗影少主实在是狂妄。”陈九骂了一句,一甩折扇,便有暗器向贺连璧飞来。贺连璧挥舞着鞭子,好容易才打飞那些暗器,余光却不由得瞥见了正和萧家兄妹缠斗的陈八……不得不说,陈八虽然没什么骨气,也没什么道义,但这拳脚功夫却是滴水不漏,贺连璧还是第一次看他正经用武。萧家兄妹那般配合无间,都不能突破陈八分毫。

  失策了,正面对决的话,陈八还真不是个好对付的,以往的偷袭经验让她轻敌了。

  她还看见了偷偷摸摸从后面山石绕过来的绿蕊,多半是等混战开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祝秋身上的时候,绿蕊才绕过来的。贺连璧顿悟,她看向祝秋,这才明白祝秋的用意,原来她在等绿蕊,把陈八陈九引过来只是找个合适的可以拖住自己又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的人罢了。

  最起码,目前看来,贺连璧没被分神的时候,是不会被陈八陈九任何一个人伤到的,可她一旦被分神,就不一定了。她看见绿蕊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来了些粉末,又往萧家兄妹的方向洒了一把。贺连璧一慌,赶忙提醒萧家兄妹,唤了一声:“小心!”

  这下就分了神了,一个不防,她就被陈九拿折扇上藏的利刃狠狠刺中了背。她这才明白祝秋提醒她不要分心的用意,却也自嘲地笑笑,自己果然不能忍住不去看她。

  萧家兄妹和陈八都被那粉末迷了眼,再睁开眼时也浑身无力,一时间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迷雾过后,他们看见,祝秋也被拉回到了三门的阵营,而绿蕊拿着伞站在她身侧。

  “阿贺……”祝秋心中念着,看着她背上的伤,心疼不已。她该给她治伤的。

  “暗影妖女受伤了!祝姑娘救回来了!”三门中忽然有人这么嚷嚷着,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了她身上来。半眉本来就要打赢金苍了,却在这个时候分了神,被前来帮忙的金逸钻了空子,让金苍逃脱;夜枫听了这话,干脆不再理睬吴文巽,转身便向贺连璧的方向而来;灰鸠看见祝秋回去了,而贺连璧受伤了,他自知不能恋战,便也停止了和木清的打斗,带着七个徒儿跃回了自己的阵营。

  “暗影妖女不过如此。”又有人这么说,声音里的轻蔑刺耳的很。

  贺连璧看着祝秋,心中酸涩。祝秋还是离开了,就这样离开了。贺连璧摸了摸自己背上的血,看了那些三门中人一眼,听着耳畔乱糟糟的喊声,心中忽然起了脾气,想把这些日子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妖女……”她耳畔回荡的尽是类似的辱骂。吴文巽、木清、陈九、陈八……他们都这么骂她。虽说若是不在意这些虚名,这些虚名便伤不了她,可那言语中的恶意却是她不能忽视的。她受够了。从一开始,她根本未曾做过伤害他们的事之时,他们就这么称呼她了。

  脾气再好也有血气上头的时候,更何况她这一天来受够了三门中人的辱骂,这段时间以来又备受打击。她是暗影少主,她不能被人瞧低了去。种种复杂的原因交织在一起,她终于发怒了。

  北风阵阵,这无疑助长了贺连璧的怒气。背上还在作痛,她甚至能感受到伤口流出的血。可她如今不想顾及这些,她本就从来不顾及她的伤。她登时催动那暗影派的心法,仿佛利刃出鞘,向陈九猛扑过去。

  祝秋心中一紧,道:“她这次动真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