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连璧一连三日都未能见到祝秋。

  当日,她去找祝秋时,被绿蕊拦下了,说什么祝秋累了,已经休息了。贺连璧看了看天上的大太阳,知道是祝秋故意晾着她,唯有咬咬牙,道:“那我明日再来!”

  等到她第二日再来的时候,偏偏又赶上祝秋开义诊,她一整天都在医堂里。好容易盼到祝秋回房,却又被绿蕊拦下了:“小姐劳累一天需要休息,阿贺姑娘请明日再来。”

  等到第三日,她还没到书房跟前,便看见绿蕊立在那,远远地对她摇了摇头。贺连璧十分无奈,自言自语:“是了,她要休息。”说罢,又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去了。

  避而不见是吧?故意晾着是吧?

  贺连璧想着,攥紧了拳头:“一边让我去找你坦白,一边又故意不见我,故意折磨我!行,你不让我见你,我偏要让你看到我!”

  于是,月黑风高之夜,一只手推开了祝秋卧房的窗子,一个身影跃窗而入。

  祝秋正睡着,忽然听到声响,立马惊醒。她刚睁开眼,便感觉脖子一凉,接着又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解药在哪?”

  贺连璧根据上次的经验,知道这药效起来得有一定的时候。于是,她便冒了个险,催动内力,施展轻功摸进了祝秋的房间,想抢到解药就跑。

  “你拿的是个簪子吗?”祝秋问着,低眸看了一眼,不禁笑了,“还是个玉簪。”

  贺连璧有些尴尬,她实在是找不到像样的利器了。无奈之下,只好拿了一支玉簪来充数。

  祝秋叹了口气,无奈地拨开了贺连璧的手,又向床里移了移,给贺连璧挪出了足够的地方,道:“躺下歇歇吧。”

  贺连璧看了一眼,故作凶狠地答道:“我不。”

  “你还是躺好吧。不然一会儿毒发,你倒在地上,我可没力气扶你起来。”祝秋依旧温柔地说着。

  贺连璧也不知怎么想的,似乎祝秋的话有魔力一般,她根本忍不住不听。于是,她放下了簪子,轻轻坐到床边,犹豫了一下,还是躺好了。不过她整个人身体僵直,根本动都不敢动,呼吸也屏住了。

  祝秋轻轻叹了口气,侧过身来,道:“你越紧张,毒发越快。调整呼吸,松静自然,莫要想别的事。”说着,她又伸手,按住了贺连璧的檀中穴,轻轻揉着。

  “你做什么?”贺连璧一时有些慌。檀中穴乃任脉之会,是要紧的穴位。这样要紧的穴位却三番两次被祝秋按压着,实在不安。

  “让你舒服一些,不然又会呕血的。”祝秋轻声说着,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

  “看着我毒发不是更好?”贺连璧不满地嘟囔着。

  祝秋却没有理会她,只是轻轻揉着。贺连璧有些着急,忙一把抓住祝秋揉她穴位的手,问:“为什么不理我?”

  祝秋看了她一眼,淡淡答道:“我劝你不要把我自制的毒药不当回事,这个毒每次发作的痛苦都会比上一次强上十倍不止。你若不怕,尽管拦着我。只怕一会儿,是你自己求着我让我帮你了。”

  贺连璧一听,吓得连忙闭住嘴松了手,一动不动地任由祝秋摆布。渐渐地,她感觉到自己不大舒服了。虽然有祝秋在,可她还是很难受,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腹中越来越痛,手脚也越来越没有力气了。

  “祝姑娘。”

  “嗯?”

  “这毒如果不是你下的,就好了。”贺连璧说着,头一偏,伴随着五脏六腑的绞痛,又昏了过去。

  贺连璧再睁眼时,她依旧躺在祝秋的床榻之上。已是日上三竿,祝秋早就起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书房,而是依旧留在这里,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她。

  “醒了?”

  “嗯。”

  “还疼吗?”

  “嗯。”

  “你也是太不惜命了。”祝秋说着,站起身来,从炉子上取下了刚熬好的药,倒了满满一碗,走到了贺连璧面前。

  贺连璧看了一眼那药碗,心中的惧怕更甚,便问道:“这又是什么毒药?”

  祝秋微微一笑:“放心,我可不敢让暗影派的少主死在我手上。你喝了这药,会好受些。”说着,祝秋坐了下来。她知道贺连璧如今手脚无力,便要亲自给她喂药。

  “何不干脆给我解……”贺连璧话还没说完,祝秋盛要的勺子已然递了过来。她无法,只得先一口吞下,把话带着药一起咽进嘴里。

  “祝姑娘,你……呜!”一句话还没说完,药又递了过来。贺连璧无奈,只得忍着苦又把药吞了下去。她算看出来了,祝秋就没打算让她好好说话!

  罢了罢了,先吃药吧。

  待到药碗见了底,贺连璧已经被苦到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祝秋放下了碗,看着神色痛苦的贺连璧盈盈浅笑,问:“少主想说什么?”

  “我说了,你就放我走吗?”贺连璧问。

  “那要看少主说了什么。”祝秋一点都不松口。

  贺连璧叹了口气,决定从实招来:“我来祝府是找东西的。”

  “找?”

  “嗯……偷。”贺连璧此刻只想一巴掌拍晕自己。

  “好,”祝秋轻轻笑了,“那少主想来我祝府偷什么呢?”

  “我想要你祝家的独门秘笈,”贺连璧索性一股脑全说了,“我想偷来给我娘做寿礼……好姐姐,我已经全都说了,而且现在东西也没拿到,祝家也没有损失,你不如给我解药,把我放了?”

  贺连璧说着,可怜巴巴地瞧着祝秋,看起来极其惹人怜爱。

  “能屈能伸,能屈能伸,”贺连璧心里不住地想着,安慰自己,“等我离了祝家,调理好身体,再回来报受辱之仇也不迟!”

  祝秋仔细看了看贺连璧的神情,终于放下心来,似乎确认了贺连璧没有说假话。祝秋仍是微笑着,叹了口气,对贺连璧道:“少主还真是异想天开,我尚且不知祝家的独门秘笈藏于何处,你又如何能轻易盗取呢?”

  “说的极是,”贺连璧随口附和着,“祝家人人都聪明绝顶、智慧过人,哪里能轻易让我这个邪门歪教的小妖女找到秘笈?”

  祝秋听了这话,一言不发,只是眼含笑意地看着贺连璧,一副看看她还能再说出什么的模样。

  “所以啊,祝姑娘,好姐姐,”贺连璧又把姿态放低了,眨了眨眼,“你就不要和我一般见识了。”

  祝秋微微一笑:“我放了你,你没过几日就带着人来报复我,我可怎么办?”祝秋问着,又补了一句:“我可是曾听说过,暗影派少主一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如今,你在我面前伏低做小,焉知不是为了日后卷土重来?”

  贺连璧一愣:祝秋简直太了解她了!

  “你想要解药,对不对?”祝秋问。

  贺连璧十分诚恳:“想,特别想。”一运功就毒发的话,以后怎么在江湖上混!莫说江湖上了,就在她的暗影派,只怕她的位子都坐不安稳了。

  “这样吧,你答应我为我做三件事,我便给你解药。”祝秋道。

  贺连璧总觉得前面有一个巨大的陷阱,可她还不能控制住自己不往里跳。祝秋真的有魔力,总是让贺连璧拒绝不了。

  “我答应你就是了。”贺连璧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第一件事,你要答应我,”祝秋笑了笑,一字一顿地道,“永远不要对我刀剑相向。”

  贺连璧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她觉得,就算祝秋不说,她多半也不会对她刀剑相向的。她怜香惜玉的很,祝秋这般美貌,她怎么舍得呢?

  “还有两件事是什么?”贺连璧忙问着。

  “还有两件,”祝秋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少主吧。”

  “那解药呢?”贺连璧满心都想着解药。毒发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她真的不想再试一试那滋味了。

  祝秋笑着看了眼一旁的药碗,道:“你方才已喝了一碗了。”

  “什么?”贺连璧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看你昨夜里实在太痛苦,不忍心你小小年纪就遭这样的罪,就先给你一碗,让你好受些,”祝秋说着,顿了一顿,道,“但你的毒并没有解,这碗药只是缓解你的痛苦。若要解毒,只靠这一点可不够。你若想要全部的解药,还要看你以后的表现。”

  贺连璧欲哭无泪:“我一定好好做人。”

  “那就好,”祝秋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温柔地笑着,“从今以后,你还是以阿贺姑娘的身份住在我祝府。待到三件事全部完成,我自会给你解药,放你离开。”

  祝秋说着,起身便要走。贺连璧急了,忙问:“半年之内可以吗?我最多在这里待半年。”

  “为什么?”祝秋停下了脚步,回头问她。

  贺连璧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半年后就是我娘生辰了,我想回去给她祝寿。今年是她四十大寿,我可不想错过。”她一开始来祝府的时候,就担心有变,做好了长期潜伏的准备。可她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发生了意外,在祝府留多久的决定权已然不在她手里了。

  贺连璧又抬起头,十分真诚地望着祝秋,又故意撒娇道:“好姐姐,求你了,半年之内放我走,好不好?”

  祝秋微微发愣。她扭过头去,让贺连璧一时看不见她的神情。

  “好,”祝秋终于开了口,“我答应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