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和外婆的电话，言羽脱力似的坐在沙发里，头抵着落地窗，愣愣地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直到时间太长后屏幕自动锁屏，言羽才慢慢回过神来。
再次打开手机，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快半小时了。
和外婆的通话只持续了十多分钟，通话挂掉后，言羽在阳台边单独愣神了块二十分钟，才慢慢地缓过劲来。
过去的两年间，针对言羽不想学习这件事，各科老师都旁敲侧击地开导过言羽，尤其是老杨，刚开始那几个月甚至巴不得一天把言羽叫到办公室聊三次，早读一次中休一次晚自习再一次，希望能以他自己的毅力打动言羽这块顽石。
可无论是谁来劝，言羽都不为所动，甚至次数多了后，已经能轻车熟路地找到各科老师的座位而后站在那里准备聆听教导了。
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劝，言羽都是一副我行我素，把那些劝解的话语当做耳旁风，一副谁说都不管用的样子。
他们劝他们的，言羽能听进去一句，就算言羽输，到了后来，言羽甚至会在各科老师苦口婆心地劝导他时，偶尔打趣一句，惹得各科老师笑也不是，继续严肃地劝下去也不是。
再后来，大家都知道言羽是一副怎么难磨的性子了，除了老杨外，就没人会在去劝言羽了，而言羽也乐得清闲。
可是唯独在外婆面前，言羽端不出往日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容。
外婆心思敏感，知道那些话言羽爱听，哪些话言羽不爱听，后来这种思维上的敏感，也或多或少地遗传给了言羽。
外婆总是能设身处地地替言羽做考虑，知道言羽不愿意学习有他自己的理由和思考，可是无论外婆在怎么劝自己放宽心，都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言羽那么年轻的一个孩子，做着自毁前程的事。
于是，即使外婆知道言羽不想提起那件事，还是会在偶尔谈心时，劝言羽要想开点，劝言羽要向前看。
每次外婆这么劝说时，言羽便没法再装作往日里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外婆说出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是剜着言羽内心的一把刀。
那些言羽经年间噩梦里的场景，那些言羽再也不想回想起的往事，都会随着外婆说出的话，再次一股脑地冲到言羽的面前，叫嚣着扒开言羽的紧闭的双眼，让他看看过往究竟是怎样的鲜血淋漓。
言羽可以对着劝解他的老杨插科打诨，一边低头装作听话的模样，一边单手插兜偷偷瞥着藏在裤口袋里的手机。
可是面对外婆，言羽却完全无从脱解，外婆总能看清言羽心底最细微的那一抹心思，然后抽丝剥茧似的分析出言羽不愿意学习的原因，最后劝言羽想开点，劝言羽不要再因为她的缘故而耽误了自己的人生。
外婆什么事都是在为言羽考虑，可越是这样，言羽便愈发厌恶自己，厌恶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力保护所爱的人。
最开始是母亲，那时的言羽没有足够强壮的身躯，只能眼睁睁看着生父一拳又一拳地往母亲头上打去。
再后来是自己，那时候言羽没有强大到能够保护自己，以至于母亲为了彻底避免生父对自己的威胁骚扰，答应了和言羽继父离开，最后死在一场车祸中。
直到现在，是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外婆，言羽痛恨自己没有能力治好外婆的病，外婆才六十五岁，甚至没到古稀之年，却已经陪不了言羽多少年了。
当言羽看着自己爱的人都一步步地因为自己的懦弱无能，而离开自己时，内心总会翻腾起一股强烈的怨恨，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成长起来，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地保护好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