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薄?”

  “命差?”

  祁峟讽刺地勾了勾唇角,笑容清浅,双眼弯弯,语调阴阳怪气,“不受父王宠爱的储君可不就是福薄命差呢。”

  大祁朝臣皆唯唯,沉默不发一言。

  南越国王也缩了身子当缩头乌龟,一言不发。

  祁峟最烦别人在他说话的时候装聋作哑。

  于是他提高了声音,更加温柔更加和蔼道:“王弟可认同朕的话?”

  南越国王惶恐地摇了摇头,抬眼看见祁峟似笑非笑的眼神,立马改了动作,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声音恭敬,“陛下所言甚是。”

  南越王后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身畔点头哈腰、神态卑微的夫君,心里一时苦涩。

  眼前这个奴颜屈膝的男人不是什么乱七八糟、无名无姓的小人物,是她的夫君,更是她的国君。

  这个男人执掌大权,在南越,他有废储易后、生杀予夺、立法改制的大权。

  这个男人是她见过权势最盛的人,她讨好他、推崇他、渴求他的宠爱,无非是渴望那无上的权势向自己俯首。

  可是现在,这个吆五喝六、说一不二的中老年男人向一个尚未及冠的年轻男子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

  南越王后心情复杂,她早就知道南越国君要向大祁皇帝写臣表,但却不知“臣服”的姿态是如此卑微、如此难以形容,如同奴隶对主人的讨好。

  祁峟本以为南越国王敢无诏入京是个胆子大的,却不想他单纯是个憨傻的,都不用特意恐吓,他自己都会把自己吓个半死的那种。

  祁峟一时无趣,早早散朝,让礼部尚书崔海河亲自接待南越王一家。

  随后的几天,祁峟都没太把南越王一家子放在心上,原因也简单,手握重兵盘踞一方的南越王值得防备;手无寸铁全家为‘质’的南越王,单纯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异姓王。

  祁峟是个心大的,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暗夜可没祁峟这样洒脱乐观的好品质,作为祁峟的暗卫首领,他绝对不允许陛下身旁有任何不受控制的意外因素出现,他要把一切可能危害陛下安全的因素扼杀在摇篮。

  南越王一家,顺其自然地就成了皇家暗卫团的头等敌人。

  北方的冬日里大雪连绵不断,少数几天不下雪的日子也是遍布阴云,难得有个好晴天,祁峟心情很好地步行去了慈安殿,找小太后夏妍外出游玩。

  夏妍自从兼领了户部尚书的职责后,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眉眼间满是意气风发的恣睢散漫,举手投足间却又尽显沉稳老练。

  祁峟透过夏妍,隐隐瞧见了杜后年轻时的风采,那是位高权重者独有的气势,是掌权者自信自得的悠闲。

  祁峟走进慈安殿的时候,夏妍正在头疼地翻看账本,一边看一边唉声叹气,“今年冬天施粥怎的能花这么多钱,比前几年翻了三倍不止。”

  她一边哀叹,一边询问随侍身侧的女官,疑惑道:“莫不是下面人看哀家岁数小,觉得哀家好糊弄,就把钱往多了报?”

  随侍的女官没有接话,只温和地瞧了眼窗外,道:“陛下等您很久了,见您醉心政事,特意没有通报。”

  夏妍瞄了眼窗外,浓艳的红梅映衬着苍黄的树枝,少年皇帝身姿清瘦,正悠闲地品茗赏花,阳光打在紫色的丝绸上,反射出潋滟的光。

  夏妍承认自己有一瞬的心动,但这一瞬的心动很快就被平息,她知道祁家人身上都流淌着凉薄自私的血,她此生定不会为任何祁家人付出真心。

  哪怕这个人是祁峟陛下。

  她是哀帝继后,过去经历过人微言轻的生活,现在是这偌大的皇宫唯二的主人,她不需要刻意喜欢谁、讨好谁,她只需要被人喜欢、被人讨好。

  “陛下,”夏妍很快收拾好了情绪,缓缓迈步进入庭院。

  年轻的女孩穿着正红色的官袍,手腕脖颈处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却自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缥缈贵气在夏妍周身流走。

  祁峟对夏妍的装束打扮很满意,他欣赏地开口,声音平和,语调戏谑,道:“历朝历代,可从没有尚书大人久居深宫、永不上朝的先例,你若是准备好了,就收拾行李去户部巷住吧。”

  “孤给你自主进出皇宫的特权。”

  自主进出皇宫!

  夏妍的眼睛嗖一下锃亮,她若是能自由进出皇宫,她就能亲眼瞧瞧今年冬天的施粥情况,她倒要看看,今年到底施了多少粥,又有多少百姓领到了救济,多出来的钱究竟花在了哪里!

  她再也不是那个只能看账本的户部尚书了,她可以实地考察了!

  夏妍的开心遮掩不住,晶亮的眼睛写满喜气,“谢,谢皇帝陛下。”

  祁峟声色冷淡,“不用谢。”

  夏妍激动连连地拽住祁峟的衣角,想要来回甩动几下以示激动,却又很快意识到自己太后娘娘的尊贵身份,立马恢复了矜持,一秒变冷淡,声音沉得像是湖心亭最冷最硬的冰疙瘩,“皇帝有心了,哀家心领。”

  祁峟莞尔,女孩子果然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这脸变的,比翻书还快。

  祁峟也不计较夏妍的精分,他淡淡地瞥向远方,头顶四四方方的墙角遮拦了大半的视线,他略带忧伤地开口,“冬日寒凉,孤很久没有出宫了。”

  夏妍心领神会,道:“今日是难得的晴天,皇帝若是有空,陪哀家出宫走走?”

  “好。”

  祁峟矜持地颔了颔首,陪小妈出宫游玩什么的,他可太熟悉了。

  如果不是他皇帝爹早年的妻妾大都落了个暴毙、溺亡的凄凉结局,现在的后宫也不至于如此冷清,连个太妃都没有。

  祁峟自认是个好人,管她是继母还是庶母,只要是个心眼正常的人,他都能当长辈供着。

  嫁进他们祁家的女人大都是倒血霉了,他也不好让别人本就不幸的一生更加凄惨、悲凉。

  更何况他母亲许清妍是个仁慈悲悯的人,若是让他母亲知道他胆敢苛待女人,怕是能把他耳朵拧掉。

  祁峟对他生母许清妍的印象不深,但到底是尊重敬畏的。

  “去景王府吧,给王叔爷爷、王叔奶奶拜个早年,今年除夕的宫宴就不必操办了。”

  祁峟声音冷淡。

  夏妍不自觉松了口气,除夕夜的宫宴是大差事,容不得出错的那种,稍微行差走错,被人抓住了把柄,一个不敬天地鬼神、不敬祖宗的污名盖下来,饶她是太后,也不好交代。

  取消了最好。

  若是不取消,她又要筹办宫宴又要统筹管理户部,真心吃不消。

  但是她的庆幸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她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陛下,除夕宫宴取消了也就取消了,但正月十五的元宵节……”

  “元宵节大办,烟火、花灯、统统安排上,开放除中轴线上的所有宫殿,与民同乐。”

  祁峟是个喜欢热闹的,也喜欢与人分享快乐。

  宫殿空置着白白落灰,每年还要花大价钱维修,钱都是百姓交上来的商税农税,让百姓进宫瞧瞧,虽然荒诞了点,但也算师出有名。

  夏妍不说话了。

  元宵节是民间最热闹最喜庆的节日,她也很喜欢。

  但是,开放除勤政殿、雍和殿、太和殿、慈安殿外的所有宫殿……,这事怎么听怎么不靠谱。她要是轻易答应了,事后又没安排好,不得被言官谏臣们喷死。

  陛下的奇思妙想,她实在不敢恭维。

  “陛下,我们抓紧出宫吧,再不走时间就晚了。”

  祁峟也着急出宫,就没把夏妍的拒绝放在心上。

  专业的事还得是专业的人做,夏妍敢接下这活,他也不敢让夏妍一手操持。开放宫廷,最重要的事情是维护秩序、维护治安,他可不想一觉睡醒,刀就被人架在了脖子上,这简直是恐怖片,太惊悚了。

  夏妍出宫时特意抱了白乎乎毛茸茸的狮子狗,狮子狗的毛发顺滑发亮,胖乎乎暖融融的,手感尤其好。

  祁峟眼馋了好一阵,生生克制下了“喜欢、想要”的情绪。

  他院子里养了只黑白团子、还养了只威风凛凛的老虎,他可不敢再养只狗,万一被熊猫或是老虎吃了,他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临近正午,日头温暖,景王府门口热闹极了。

  有人在景王府门口闹事。

  祁峟长这么大,头一次瞧见这样的稀奇事,好奇心顿时萌生,他招呼夏妍不要下轿,先看眼热闹。

  夏妍一方面感慨人老了就是格外仁慈,铁血景王居然有容忍外人在自家门口闹事的一天,简直是让人震惊。

  这要搁往常,闹事的人没进诏狱,去了刑部大牢都要说句“多谢王爷宽宏大量。”

  夏妍一时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祁峟却很快恢复了镇定,夏妍不认识闹事的那小孩,他祁峟还能不认识吗?

  这群衣着艳丽、五彩缤纷的小孩,分明是南越王室子弟!

  为首的胖子正是南越王太孙!

  这就有趣了,祁峟摸了摸手腕上缀着的毛领,白蓬蓬滑溜溜的,手感极好。

  究竟是什么给了南越王室底气,让他们敢来大祁的景王府前挑事?

  “我不要住藩坊,藩坊好破、好小、还挤。”

  “藩坊的房子好差!”

  祁峟竖起了耳朵,仔细听轿外的事情。

  一个三四岁的小孩窝在奶妈侍卫怀里,瓮声瓮气地吐槽,“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大祁好穷,好破烂!”

  祁峟:……

  可爱的小孩子瞬间就变得讨厌起来。

  他寻思藩坊挺大的啊,南北630米,东西480米,正常公主府亲王府都是这么大。

  而且为了招待外国使臣,藩坊的配置装修,比寻常亲王府公主府奢侈了数倍。

  不拿同规制的王府比,和地位更超然的太子比,大祁的太子殿下只能居住已故爷爷的寝殿,甚至没有自己的私人府邸。

  太和殿雍和殿,哪个空着住哪个。

  宫殿内的奢侈配置,大都随着皇爷爷的棺木搬进地宫,太子继承的宫殿,基本是一无所有的空架子。

  藩坊小?

  那明明是南越宗室人太多了,一人一间房住不开啊。

  祁峟脸色冷淡。

  就算是在大祁,就算是军功赫赫的小将军小将领,都住不上藩坊这样规制的豪华房子。

  用这样的房子招待小国国王,还被嫌弃了。

  祁峟:……

  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能沉默地闭嘴。

  夏妍也脸色漆黑,她是户部尚书,管账的。前些阵子礼部找她拨钱修缮藩坊,说是给南越宗室住,她虽然心痛钱花在没有收益的地方,到底还是没小气,拨了足足五百两银。

  结果,花这么多钱修的院子居然被客人当着主家的面嫌弃?

  “大侄子,”白嫩漂亮的小男孩拽着着胖太孙的衣角,声音软糯,“我要住景王府,景王府大、漂亮。”

  “奶妈说景王府是这里最漂亮的房子。”

  祁峟:……

  噗!

  小孩你是真敢想啊!

  胖太孙被小叔叔拽着衣角,脸色很不好看,想要发火,但又顾忌这个小叔叔是最受爷爷宠爱的小孩,怨气生忍了下来。

  然而他也不是个脾气好的,扭头就对一旁五六岁的稍大些的男孩发火,“你这么大了不知道照顾下弟弟吗?”

  “景王府有什么好的,也就正门富丽漂亮些,内里指不定还不如藩坊呢。”

  祁峟:……

  景王不是奢侈的人,景王府大概率是简单朴素的。

  “景王府就是最漂亮的房子,我就要进去,就要进去!”

  三两岁的小孩说着说着就呜咽起来,声音细而尖锐,祁峟听了心里直发毛。

  还好他家规矩森严,养不出这种倒霉小孩。

  胖太孙显然是被这个小叔叔磨没了脾气,扭头冲景王府的门房发火,“你们主家呢,怎么还不出来接待客人,没看见我叔叔在哭吗?”

  景王府的门客哪里见过这么嚣张的架势,只一个劲陪笑道:“王爷世子都在衙门办公,还没回来呢,王妃世子妃不好接见男客,几位还是耐心等等吧。”

  祁峟心道这是王妃世子妃不打算让这几个小魔王进家门呢。

  南越国的胖太孙哪里被人这么敷衍过,暴脾气上来,立马就不管不顾地招呼自己的侍卫,“他们对本太孙不敬,杀了他们。”

  胖太孙敢在异国他乡嚣张跋扈,恣意妄为,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可不敢,各个都低声下气地求着胖太孙息怒。

  胖太孙上头的火气哪里是这么好消解的,见使唤不动侍卫们,他就自己拔了暗卫腰间的剑,直挺挺地冲着站在跟进的王府小厮头顶劈去。

  小厮一时吓傻了眼,呆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眼瞅着要出人命,祁峟再也没了吃瓜看戏的乐子。

  暗一反应更为灵敏,在胖太孙拔尖出鞘的一刹那,他就翻身下马,一个箭步冲到了小厮身旁,硬生生将小厮拽向了一旁。

  胖太孙见自己一剑劈空,本就上头的火气更加高涨,他不管不顾地挥舞剑,剑花一挽,调头就向暗一的胸口刺去。

  胖太孙虽然胖,但是拿剑的手极稳,手下的力道也重,剑尖又快又准地落在暗一胸前。

  胖太孙的小叔叔,那个三两岁的漂亮男孩很是捧场地加油助阵,“揍他,狠狠揍他,把他打趴下!”

  祁峟又气又怒,生怕暗一遭遇不测。

  他立马起身,走出轿子,夏妍也紧跟着起身。

  两人快速行走至暗一身前,暗一到底是暗夜的大徒弟,身手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哪怕因为轻敌差点败落在胖太孙这个小孩手上,反应过来后也能在第一时间脱困。

  胖太孙见招式再次落空,心里的火气蹭蹭直冒,心情不爽至极。

  偏偏在他心不平气不顺的时候,刚刚接下他两招的侍卫就被主家众心捧月的护着。

  那两位主家,女的身份不明,男的可是实打实的大祁皇帝,他前些日子才在勤政殿上亲眼见过的。

  他记忆极好,绝对不会认错人。

  大祁皇帝亲至,胖太孙收敛了嚣张的气焰,他悻悻地收剑入鞘,乖顺地站定在原地,还好心地拉了小叔叔一把,暗示小叔叔闭嘴。

  但他小叔叔生来就不是会察言观色的人,看见自家太孙侄子收了剑,十分不理解,他疑惑地歪了歪头,天真无邪道,“为什么不打死他们?”

  “你打不过他们吗?”

  胖太孙被这天真可爱的小叔叔气了个半死,却也不敢对小叔叔发火,只踢了踢一旁隐形人似的男孩,“还不快把你弟弟抱走!”

  “他找死你不会拦着他吗?”

  六七岁的男孩明显受惯了委屈,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牵起奶嬷嬷的衣角就要带人往外走。

  三四岁的小孩格外不领情,他挥舞着手爪,凶狠地龇牙咧嘴,揪住哥哥的头发就死死握着,半天都不肯松手。

  祁峟瞧着眼前的闹剧,心里只觉得十分荒诞。

  这兄弟情,倒是比主仆情还要不堪。

  祁峟本不太想多管闲事,别人兄弟叔侄怎么处关他屁事。

  但瞧着六七岁男孩麻木不知反抗,只痛苦地狰狞着眉毛,小小的手小心翼翼地护着耳朵,温声软语地示意弟弟“轻点”、“轻点”的时候;祁峟终于还是心软了。

  他本不欲多管闲事的,但他现在就想替别人教育教育小孩。

  南越国的胖太孙早早就瞧见了情况不妙,早早就缩起了身子当鹌鹑,若不是知道自己今天惹事的消息瞒不住,他怕是早就溜走了。

  三两岁的小男孩却全然没有大难临头的自觉。

  他觉得今天就是很平凡很正常的一天。

  跟着哥哥侄子出宫游玩,买点吃的,顺便收拾几个不长眼的人。

  事了,再舒舒服服地回宫,向父王母后汇报今天的‘战况’,父王母后若是知道哥哥侄子们打架打赢了,还会给哥哥侄子们大批赏赐。

  尤其会重赏他的十三哥哥。

  虽然他和母后都很讨厌十三哥哥,经常欺负十三哥哥,但他不想让十三哥哥没钱吃饭,若是十三哥哥饿肚子、罚禁闭了,他会很难过的。

  精致小男孩口中的十三哥哥,就是南越现任国王存活下来的第十三个王子。

  南越王后不是容忍不下孩子的女人,她只对能威胁到她儿子孙子地位的阿森一家手段残忍,寻常女人的孩子,她能一视同仁的优待。

  但这个十三王子的生父存疑,南越国王一边怀疑十三王子不是自己的种,一面又拉不下脸去验查真伪,更不好毒死了孩子眼不见心不烦,毕竟十三王子的生母是他少年时代的白月光,他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白月光娶到手,可不能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孩子,就把本就脆弱的感情消耗殆尽。

  但他真心瞧不上十三皇子,有意无意地欺辱谩骂十三王子,宫里其他的主子有样学样,小十三的日子不说水深火热,也是艰难无比的。

  “侄子,揍他们,揍赢了景王府就是我们的了。”

  “藩坊好小好破,十四不要住藩坊。”

  小男孩用撒娇的语气冲胖太子下命令,胖太子看着小叔叔通红的眼眶,心一下子就软了,他嗫嚅地抖了抖嘴唇,手掌又难耐地抚摸上侍卫们的佩剑,他真的想拔剑,把这群不长眼色敢欺负他们的人都打趴下!

  但是,但是,站在眼前的人,是大祁皇帝啊!

  他爷爷都小心翼翼讨好的男人,他没胆子逞威风。

  祁峟示意暗一围住十三十四王子的退路,笑容和煦地将十四从奶嬷嬷手中接过来。

  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抚摸上小男孩的脸颊,轻轻拍了下,“告诉朕,你要把谁打趴下。”

  祁峟转了个身,将脸贴在小男孩脸上,顺着小男孩的视线依次指向周围的人,嘴里鬼魅似地低声念叨着,“他?”

  “她?”

  “还是它?”

  祁峟指了一圈人,手势最终定格在狮子狗身上。温热的、陌生的气息喷洒在小男孩耳畔,嚣张的小男孩终于感到后怕,他拨浪鼓似的摇头,紧张地拍手,软软道:“不是,都不是。”

  “都不是吗?”

  祁峟漆黑的眼神直愣愣瞧着夏妍怀中的狮子狗,狮子狗猛然挣脱开夏妍的束缚,一个凌空跳跃,就稳稳地扑在祁峟身上。

  祁峟稳稳地接过小狗,安抚似的拍了拍小狗,白毛小狗似乎不习惯与陌生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它疯狂地冲着小十四吠叫。

  “汪汪汪!”

  一声接着一声,十四王子被吓得眼泪直飙,哭天喊地地叫着妈妈。

  十三王子明显也被吓到了,但他毫不犹豫地推开祁峟,张开双臂挡在小十四跟前,眼神犀利,“臭狗别欺负我弟弟。”

  祁峟心里无奈,他不过是好心替人出头,却不被人领情,但他是个大度的,他不跟小十三计较。

  小十三愿意忍受小十四的欺凌;他可不乐意小十四在他大祁的土地上耀武扬威!

  祁峟张扬地笑出声,“臭狗?”

  “我们家的小狗可是最干净最聪明最可爱的小狗。”

  “它若是不够聪明,它能学会在狐假虎威的人面前,狗仗人势吗?”

  小十三疑惑地歪了歪头,小十四也止住了啼哭。

  祁峟骂得太高级,他们没听懂。

  胖太孙却不是他们那样憨傻的,眼见两个小叔叔被外人欺负了还傻傻的不知道,他一咬牙一跺脚,一个箭步冲向祁峟,在一群人毫无防备的时候,紧紧箍住祁峟的腰。

  祁峟说话间冷不丁被人近身,连最柔软最脆弱的腰部都被陌生人死死抱住,他瞬间冷了脸色,看向暗一的眼神隐隐夹杂着恼怒,但到底没当众发作。

  狮子狗是个懂事的,眼见主人陷入困境,连忙努力挣扎,极力摆脱夹心饼干的悲惨境地。

  脱身后的第一秒,就死死咬住了胖太孙的衣角,来回跳个不停,看起来格外慑人。

  胖太子被它吓得立马松了手,祁峟这才脱困。

  偏偏它只会跳只会叫,却不会真的咬人。

  胖太孙瞧出了他的色厉内荏,伸出脚就踹了它好多下。

  小狗被踹的嗷呜直叫,夏妍站在一旁心疼的要命,祁峟心里也难受,任谁家的狗被陌生人欺负了心里都不会好过。

  祁峟急的口不择言,张口就道:“小狮子,你要记住你是喜欢吃生肉的!”

  就差没把‘咬他’一词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