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破无妄>第三十三章

  精通此道的自然是曲鲤与凌烛雀。

  元歧岸尽量讲得简略平和,可他俩听完那堪称惨案的梦境后脸色不受控地变差,瞪着眼恨不得把元歧岸烧穿。

  “人活着时干嘛去了?”凌烛雀冷笑,“死了才来折腾天下装情深,虚伪。”

  曲鲤也揣起手阴阳怪气:“可怜可怜孤家寡人吧,以为谁都跟他一样没了父母也能平常心呢。”

  刚踏进门的祝愉听来有些刺耳,偏生元歧岸朝他摇头,苦笑落寞,这下他半点都舍不得人受委屈,顺势将埋进他腰身的元歧岸搂住。

  “小雀,那些坏事并非小千做的,再说梦里人良心难捱以死谢罪,也算得到惩罚了。”

  他抚着元歧岸后颈,不甚赞同地对曲鲤蹙起眉。

  “要怪也该怪曲大大手太狠,废稿剧情可是你亲笔写的,哪有反过来骂角色的道理?”

  俩人一愣,被无脑护夫的祝愉气得鼻子都歪了,余光又瞥到元歧岸在祝愉怀中眯起狭眸嗤笑他们的得意神态,更是头顶冒烟,凌烛雀捂住心口指着他们半晌说不出话,曲鲤从椅子上跳起,怒极反笑道“我亲手写的?哈、我写的?”,转悠几圈想不到如何反驳,又窝囊地一屁股坐下了。

  祝愉见此又觉自己过分,毕竟大大和小雀是真心为梦中祝愉抱不平,他轻拍元歧岸松开怀抱,给俩人倒了热茶推去糕点,露出小白牙讪笑赔罪。

  “哎呀,是我说错话啦,二位大人好肚量,不和小的计较,嗯?”

  曲鲤白他一眼,凌烛雀倒吭哧吭哧啃起糕点来:“算啦算啦,好在小愉没真经历过那些破事,你们今日找我和曲大师来,应该不是单纯地讲这个梦吧?”

  “的确,”元歧岸答,“梦里天尊以本王心头血做引,梦外本王又因再见天尊而昏睡,未免太过巧合,寻二位来,便是求问这梦是否真为前世,若是,愉愉魂魄怎会从异世走了一遭?曲大师所言废稿、梦中境况皆不尽相同,本王与愉愉,此生可能平安相守?”

  “还有……”祝愉局促坐下,犹豫问,“我到底是不是前世那个祝愉,如果我占了现如今这个祝愉的身体,那他的魂魄呢,又去哪了?”

  凌烛雀早在祝愉被掳时便探出他命盘有异,曲鲤便将穿书实情告知,到底跟着外祖母见识过许多奇事,她接受得极快。

  思索片刻,凌烛雀道:“依我看,前世之说八成是准的。”

  “你们成亲前夕祝将军陶大人便央我算过,我当时还不解,你二人命格前半段纷乱缠绕,明明缘分已断,为何却又被强力重绑,如今用梦中事便都能说通了,那名为破无妄的续命术我后来在书中寻到,此等秘术不可能从梦中得知,除非,那遭当真发生过。”

  凌烛雀挑眉一笑:“王爷还得谢谢灵道天尊呢,若非天尊将你心头血融进小愉魂魄,怕是你二人永无相见机缘了。”

  元歧岸倏地握紧身旁祝愉的手,祝愉一顿,后怕地往他肩头靠,听凌烛雀继续道。

  “至于什么原来的祝愉,我依你八字推算过这么多遍,从未发现两具魂魄的迹象,硬要说,命盘只在小愉初识我与小寒跌马昏迷那时断了一小下,不过立马又接上了,小愉为何会从现代来到书里我实在没有头绪。”

  “咳,我想我有。”

  曲鲤此时接话:“小书粉,你记不记得小九曾说过,如果书中世界错乱崩塌,就会重来一遍自动修正。”

  祝愉不明所以地点头。

  元歧岸若有所思,长指点着桌面:“是本王梦中那世崩塌,才会重构如今世界,两厢因果密切,故本王残存记忆?”

  “对咯,”他打个响指,“小九他们穿书系统的理论大概和平行世界差不多,我创作出《龙图》那刻,就会同时构建出无数条世界线,每条线的发展虽然与书中方向一致,但也会因角色行为而时刻改变,只要符合逻辑,这条世界线就能存续下去,即使最后与书里结局不同。”

  “目前看,因果论是联系前世今生的唯一解释了,”曲鲤神情渐变无奈,摊手道,“还有,小书粉会从现代穿到书中是场乌龙。”

  “乌龙?”祝愉一头雾水。

  “在你下落不明那时,我曾拜托小九借用系统力量帮忙,它回到总部恰巧探听到个消息,拯救废稿角色部门有个刚上任的新手系统要被回炉重造,一问才知,那个糊涂蛋误把书里灵魂拎去现代,发现错了后又慌张带人回到书里,连记忆都忘了给他修正。”

  祝愉愕然许久,他不敢置信,蹭地一下站起。

  “大大……你的意思是!?”

  曲鲤望向祝愉震惊神情,眼中含着些愧疚与温柔,轻声答。

  “小书粉,你不是废稿系统的潜在宿主,而是真正的、原本的祝愉。”

  “只是比其他角色多了段现代生活的经历而已。”

  他勾唇,不由得摸上祝愉发顶。

  “我很高兴,我没能力写好的废稿角色,正在另一个世界开心地生活着。”

  祝愉为他隐含的歉意而怔愣,抬眸涩然地喃喃声曲大大。

  元歧岸早有自己不会错认愉愉的自信,便也未太过讶异,只是下意识要阻止曲鲤亲昵动作,可二人间温情至纯,他终究不舍打扰,悄然收回手。

  罢了,他酸酸记仇,过后总有法子让愉愉哄自己的。

  凌烛雀眼珠一瞬瞪大,恍然大悟地啊了声:“……是了、原来如此!”

  三人看向她,听她激动道:“小愉刚穿进书里时,原本的身体十九岁,如今的小愉记忆却是二十一岁!”

  元歧岸似有预感:“正是前世愉愉嫁予本王,和……万事皆休时的年纪。”

  “不错!说不定小愉走了趟现代并非巧合,而是天尊有意,将两年这道坎跨过去后,才安排你们相识相知。”

  凌烛雀忆起为二人卜的姻缘卦,笑着重复。

  “所以无妄卦后,两情相悦,红鸾吉象,往后一世安宁!”

  ·

  心中一桩大石落地,祝愉又恢复往常活力模样,他提前给苍丝坊放了年假,每人都得了一包厚厚的利是封和快提不动的粮油年货,吴掌柜乐道他这包怕是都要为娘子投进央珞居了,双谷两眼放光,直拍胸脯保证肯定守门守得一只苍蝇都飞不进苍丝坊。

  有些无家可归的绣娘也早被勤昭王安排住进学堂旁的女舍,那边姑娘多,正合计大家一块过年,绣娘们欢喜感慨从未经历过这般热闹,叽叽喳喳对祝愉道小东家若要置办年货,南街最为划算。

  祝愉听了进去,家里三名大人都在年关忙得不可开交,更别提如今身为皇子的尹霖,于是他寻上曲鲤小寒小雀和阿窈,五人撒开欢,见什么吃的玩的都新奇,几乎将南街扫荡一空。

  自江城势力指使西睢巫派绑架祝愉的阴谋败露,勤昭王虽未撕破脸,但暗里狠毒陷害宣后一派就没停过,母家急得焦头烂额,万俟叙倒悠悠挤出闲暇来接孚兰窈,只是差点没被她搬来的年货挤下马车,一身华裳毫无形象地扶着零碎玩意,他家三皇妃还遗憾地同那四个滑头小鬼挥手道除夕夜得陪某人应付宫中大大小小的虚礼,没法应允小愉去王府了。

  晚间元歧岸搂着祝愉吃饭,听人眉飞色舞讲今日又和谁谁去哪哪玩,他无言哽住,喂了祝愉最后一勺蟹粥,语声几分委屈。

  “为夫再忙也不会拒绝陪愉愉,”他垂下眸,“也对,愉愉好友众多,哪还记得起邀约为夫?”

  “哎哟不是啦!”

  祝愉撅着油乎乎的小嘴就往元歧岸脸上亲,亲完又拿帕子给人擦,笑道:“今天开始,我可每晚都要约我家夫君去看大燕城烟花赏呢,小千答不答应呀?”

  元歧岸压下翘起的唇角,偏过脸佯作失落低语:“到最后才想起为夫来,想必愉愉早将大燕城逛了个遍,再同为夫去,岂不是会嫌无聊……”

  尽是因他夫人长久来的纵容而生出的底气,哪还见半分勤昭王的稳重。

  祝愉连他耍性模样都觉可爱,喜欢得要命,搂上人脖颈哼哼唧唧。

  “不许冤枉我,怎么会无聊?与你相守的每一刻都很珍贵,何况我喜欢的烟花,特意留着只跟最喜欢的小千夫君一起看。”

  他眨巴着盈亮双眸望向元歧岸,爱意流淌:“宝宝,答应和我去约会嘛。”

  心都教人攥得酸软,元歧岸再撑不住脸色,一下子收紧怀抱去吻祝愉,唇齿间仍余蟹香,他昏了头,勾住祝愉小舌吸弄,直把人吻得呼吸喘促才黏丝松开。

  “答应你,”他着迷地轻蹭祝愉鼻尖,“什么都答应愉愉。”

  观赏烟花的最佳位置元歧岸早准备好了几处,可祝愉既不爬高台也不去楼顶,只牵着他夫君往河岸边的拥挤人潮里钻,大燕城灯火璀然,歌舞喧闹,星月黯失华彩,倒像坠进河面化作盏盏祈愿花灯,将祝愉回眸笑靥映照得无比柔软,元歧岸便甘愿随他融入这场人间至宴。

  前世被他亲手毁掉的百悦千愉,此生他该万倍偿还。

  震耳惊响,烟花倏然升空绚绽,五彩陆离,一簇紧接一簇,愈发密集,迸裂花团几乎填满无际漆黑夜幕,璀璨流转,碎星雾胧。

  祝愉双耳已被身后人贴心捂住,他从未见过这般美景,哇声连连,激动回头,正撞进元歧岸含笑的温柔深眸。

  有人烟花看不腻,有人看他看不腻。

  胸中鼓跳悸动,祝愉不由踮脚亲上元歧岸,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纯得人心痒,元歧岸眸色渐浓,大掌扣住祝愉腰身俯首就要吻上,怎知他忽然轻声问。

  “我听爹娘讲过的,大燕城烟花赏只从除夕到十五,今年却提前许多天,还花样新颖,是……小千的手笔吗?”

  元歧岸未答,转而将吻烙向他额头,只在乎是否讨到人欢心:“愉愉喜不喜欢?”

  祝愉眼角泛红,埋进元歧岸宽厚怀抱,良久,靠近他耳畔,字句轻颤。

  “喜欢,好喜欢,我想我已经拥有世界上最美的烟花了。”

  元歧岸自然懂他未竟的语义,莫名忆起愉愉曾说愿为他摘来北纥长天的太阳。

  他于漫天绚丽焰火中抱紧祝愉,如同将世上最好的那颗太阳拥入怀中,低语郑重。

  “为夫亦如是。”

  冬夜风寒,元歧岸将祝愉拢进自己绒氅里看了一会,到底不放心他身子,哄人明日再来赏,这才把祝愉牵回灯暖如昼的王府,沐浴时见人还在沉迷回味,他揉着祝愉臀肉,昏君似地哑声道以后家里日日放烟花给愉愉看,祝愉却摇摇头,认真跟他掰扯起安全问题,元歧岸便都依,望向人的眼神柔得滴水。

  祝愉后背那道鞭痕静养后已变淡许多,但元歧岸受不得愉愉有半点伤,从御医那讨来祛疤药膏每晚都仔仔细细给人涂,祝愉自己倒无所谓,只是听他道涂了药果真疤痕消得快,心思微动,也想给小千涂,元歧岸搂人笑说那些陈年旧伤早定了型,涂什么都不管用。

  可祝愉执拗劲上来,握着药膏眼巴巴瞧元歧岸,咕哝着试试嘛万一呢,元歧岸就再拒绝不了,由着夫人朝自己身上每处伤疤珍重地亲一下再轻柔抹药,被折磨得欲火盛重,他忍不住压着祝愉吃干抹净,两人身上药膏在肏干中滑腻融合,祝愉潮喷得眼神都失焦,却还念着重新涂药,元歧岸情动不已,坏心地挺腰肏得更狠。

  这晚祝愉照例给他涂药,元歧岸褪下上衣露出精壮胸膛来,搂着祝愉直勾勾盯着人瞧,却发觉他家小兔似有些心不在焉。

  “在想什么?”他牵起祝愉指尖亲亲,笑道,“宝宝,为夫肚脐上可没疤。”

  戳人腹肌的祝愉面颊一热,干脆抱住元歧岸腰身,犹豫开口。

  “小千夫君,我……我除夕想请大家来王府吃年夜饭,可以吗?当然啦,小千不喜欢的话就我们两个过也很好!”

  “有何不可,”元歧岸抚着祝愉鬓发答得爽快,哑音戏谑,“府内上下都听王妃吩咐。”

  祝愉一乐,掰着手指头细算:“爹娘来一块包饺子,曲大大小寒小雀等着吃饺子,阿窈得在宫中陪三皇子来不了,尹霖说他尽量赶,师父也答应来待半天,她还得去郊外和村里孤儿过年呢。”

  说罢,他抬眼对上元歧岸温柔神情,忍不住又细声问家里人多小千会不会不舒服。

  他的在乎令元歧岸餍足温笑,与人额头相抵亲昵,元歧岸道:“不会,为夫知愉愉钟意热闹,原本还打算与你一起回祝将军府过年,既然愉愉另有安排,为夫自然从命。”

  “况且时令佳节于为夫而言并无不同,”他寻到祝愉唇肉磨人地嘬弄,低喘着望进祝愉水光迷蒙的眸中,“为夫很没出息,只想黏着愉愉。”

  曾经戏语被元歧岸借用,祝愉心内鼓动热烫,他复又吻上元歧岸,身躯交缠得药膏黏腻融化也不顾。

  “给老公黏,”他痴迷喃喃,“小千,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给你最好的。”

  哪怕要剜出心来奉上,他也甘愿。

  ·

  除夕当日一大清早祝愉便兴奋睁了眼,身份调转,从被窝里教人挖出来的成了元歧岸,他听着耳边愉愉连串的小千夫君宝宝老公过年好呀,脑中最后一丝混沌也散去,唇边笑意溺人,一把将祝愉压回床上欺负到他着急哼唧了才放开。

  勤昭王府内早已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元歧岸将祝愉写的春联板板正正贴在了卧房门前,怎么看怎么可爱,祝愉被他夸得赧然,直推人去王府大门贴元歧岸亲手写的春联,为着这副大家名迹,他可是被某位黑心王爷要了半宿的“润格”。

  两旁的石狮子头顶兔子花灯俏皮静然,随着一阵吵闹声迎来了今日的客人们。

  “过年好过年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别提送礼了,两手空空的曲鲤甚至刚见二人便来讨红包,他身后沈悟寒与凌烛雀有样学样,一边念叨着红包红包一边拱手拜年,祝愉忙掏衣袖,元歧岸却目露狡黠,将糖块铜钱塞到他们手中,正好街间孩童们此刻巡到勤昭王府,眼睛都亮了,欢呼着团团围住三人,吉祥话絮絮不断快把人淹没。

  趁着三人叫苦不迭手忙脚乱,他施施然揽着自家夫人进了王府。

  祝荭与陶韧之安顿好将军府杂务才出门,恰巧路上遇见周氏,三位长辈结伴而至,一和小辈们照面陶韧之便看不过眼,祝愉在正厅支起大桌包饺子,元歧岸凑人身旁帮忙,可耐不住心思,腻歪着左笑右闹的,馅没切好,两人脸上身上已沾满面粉。

  陶韧之娴熟穿上襜衣,调馅和面行云流水,祝愉和元歧岸两人尚不如他一个人包得又快又漂亮,嘴上还有闲暇打趣他这小脑瓜里净是奇思妙想的亲儿。

  “愉儿,有一个藏铜钱的饺子足矣,哪有按人头一人包一枚的,只怕天上神仙降福都降不过来了。”

  话音未落,元歧岸已拿来一把洗净的铜钱,他温和雅礼,道不过图个喜庆彩头,神仙肚量广阔,自不会于更岁之日计较。

  连来打下手的祝荭和周氏都不由噎住,心道可不吗,有勤昭王这尊大佛护着,哪有神仙敢同愉儿计较。

  见包饺子这不缺人,祝愉悄声便想偷溜,元歧岸怎会察觉不到,黏着人问愉愉作何去,祝愉傻笑望他片刻,神秘兮兮道要给小千准备惊喜呢,小千不准跟过来,又依依不舍地搂着人吧唧几口,元歧岸被迷得晕头转向,乖乖听他话放人闷头跑进后厨。

  百无聊赖四处闲逛,庭外尹霖现身,大抵是翘了宫中宴席,他在结冰湖面凿了个洞气定神闲地钓着鱼,曲鲤同小寒小雀打雪仗打得火热,没片刻就要来瞅瞅尹霖钓绩如何。

  等祝愉忙活完匆匆来寻人,发现沈悟寒竟做了个简易雪橇与凌烛雀坐在一块怪叫着滑冰,曲鲤窝进湖心亭手捧热茶老大爷似地半躺,他家小千正和尹霖对面而坐,不动如山地钓着冰洞里的鱼。

  小心翼翼踏进湖心亭坐到曲鲤身边,他接过递来的热茶,耳边是从清早便未停过的鞭炮震响,城中鼎沸人声也隐隐如潮,祝愉顿感安心踏实,凝望元歧岸的目光尽写柔情深意。

  他与小千,往后会有数十载如此般欢喜年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