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chiko。”

  “幸子。幸子。幸子。”

  “幸子?幸子!幸子……”

  一遍遍,又一遍遍。

  “弥生桑?弥生桑?你有在听吗……”

  是另一个陌生的声音。

  “对不起,我一不小心走神了。”弥生幸叶晃了晃脑袋,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你能再和我说一遍吗?”

  ……等等,怎么有种刁难对方的感觉?

  她连忙找补:“我就是昨天没睡好,今天又起得太早了,所以没有休息好,一整天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的,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救命,他不会以为自己在拐弯抹角地骂他打扰到自己了吧?

  就当她不知道怎么挽回的时候,后边站着的禅院甚尔冷哼了一声:“有话快说,你不饿,我们还要吃饭呢。”

  虽然有些难听,但真的解救了这尴尬的气氛啊!

  弥生幸叶小小地舒了口气。

  走廊里,橙发的小男孩站在门前,脸色还有些苍白,微卷的碎长发耷拉在肩膀上,他穿着太宰家提供的宽松白色睡衣,因为太瘦了而显得空荡荡的。

  闻言,他抿了抿嘴唇,失落地低下头:“我知道现在突然过来很失礼,但我只是想和你解释清楚,上午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

  他详细解释了一下自己当时一声不吭的原因,并表示绝对不是她的问题,只是自己对这个世界还很陌生,不知道怎么面对而已。

  ……所以说任何事情都不能过度脑补呀。

  弥生幸叶摆摆手,哭笑不得,也觉得自己闹了个大乌龙:“那件事没什么的,中原君也不用怕,你很快就会适应这个世界的。”

  “嗯。我会的。”中原中也很认真地点头,然后瞥了眼后面的黑发绿眼小男孩,又无措地揉了揉手指,“那你原谅我了吗?”

  “我本来也没有生你的气啊。”甚至还以为对方是生自己的气了,担心了好久,还伤心到差点哭出来……但是这个就没必要和他说了!

  弥生幸叶很开心地笑了起来:“那既然我们都没有生对方的气,那以后可以做朋友吗?”

  “可……可以吗?”中原中也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向前走了一步,在发生了那样的误会之后,“我真的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很开心和你做朋友。甚尔也是,是吧?”她用手肘戳了戳后面懒洋洋靠在门上的小男孩。

  禅院甚尔眼皮抬了抬,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随便。”

  反正只是在哄她开心而已,既然那小鬼做到了,就勉勉强强容忍一下吧。

  正好他们最近有点无聊,多个人多个乐子,只用来当做消遣也挺好。

  而无聊的来源,还是和那场大爆炸有关。

  后面的几天,整个庄园都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硝烟气味,甚至还有几个异能者组织打了起来,有时候晚上睡着觉,都能被爆炸和枪战的声音吵醒。

  外面这么乱,自然不可能再出去找死,于是庄园里的这几个人,就慢慢的产生了更多的联系。

  中原中也当时并不算受伤,只是有些营养不良和力竭,休息两天就好的差不多,可以到处走了。

  太宰治倒是很少见到人,他学的东西真的很多,不是在去上课的路上,就是正在上课,每天都一副很疲惫的模样。

  不过偶尔他休息的时候,四个小孩就会聚在一起打发时间。

  有时候是去琴房听太宰治弹琴,中原中也那个失忆,并疑似之前被囚禁的小可怜,自然也不太了解这是什么,甚至还因此对太宰治产生了奇怪的钦佩。

  “这么高雅的乐器,他都能弹得那么好听?虽然性格很讨厌,但还是有一手嘛。”

  不会弹琴的弥生幸叶和禅院甚尔:“……”

  有时候也会去打游戏,这时候就是男孩子们的战场了,三个平均年龄只有八岁的小屁孩谁都不服谁,谁都不肯认输。

  再加上有太宰治在里面拱火,所以他们很少有心平气和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打着打着就打出了火气,大喊大叫着要去约架。

  然后就会被一脸黑线的弥生幸叶镇压。

  毕竟谁都不想体验一动不能动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啊!

  所以最后的最后,三个小男孩一致认为:言灵术恐怖如斯。

  当然,除了这些还是有比较和平的活动的,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中原中也终于会写了自己的名字。

  书房里,太宰治总是会阴阳怪气地嘲讽他:“爷爷要是知道收养了你这么个文盲,肯定会后悔到晚上破口大骂吧。”

  中原中也:“你想死吗?”

  疑似一起被攻击了的禅院甚尔:“哈?你这家伙又想挨揍吗?”

  他更加尖酸刻薄了:“哧,两个文盲。”

  一直觉得哒宰元气可爱有礼貌的弥生幸叶:“……”

  没错……现在他在他们面前已经稍微显露了一部分自己的本性,以前装的多么矜贵啊,结果现在天天就像个黑泥精一样,平等的臭嘴着每一个人。

  不过也因此,弥生幸叶知道了一个让她很震惊的事情。

  “是啊,我也是被收养的。”

  太宰治趴在桌子上,拨弄着手里的盆栽,看叶子一个一个被揪掉,眼神也逐渐变得阴郁。

  可脸上却笑着:“谁让我的亲生父母觉得我能卖个好价钱呢?在一个乡下地方当个普通的地主老爷……哪有卖子求荣来的爽快?我大概是给他们挣了不少钱吧,反正他们临走的时候笑得可开心了,连头都没有回过。”

  一屋四个小孩子,凑不齐一对父母……

  弥生幸叶这辈子只是运气好,才有了家人,她上辈子也是一个凄凄惨惨的孤儿,所以还蛮感同身受的。

  或许是都经历过一件不幸的事情,感情就会加深的特别快,虽然才相处了不到十天,但临走的时候,一时之间谁都没办法接受。

  书房里,沉默蔓延开来。

  太宰治翻着手里的书,看样子像是很不在意,但来来回回就那几页,已经翻了几十遍了。

  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明天就要走吗?”

  弥生幸叶蔫蔫地点头:“明天中午吃完饭就会离开,到时候会有别的家族接替我们,继续处理横滨的事情。”

  才刚刚交到新朋友,真的很舍不得啊。

  中原中也反应最大,也许是刚接触到这个世界,就被她救了下来,所以一直很在意她,还被太宰治嘲笑过雏鸟情结。

  “为什么要让别的家族来呢,他们半路上接手什么都不懂,怎么可能做得好啊……而且你们不是说做事要有始有终吗?那就算为了效率,也不要中间换来换去吧……”

  他揉了揉眼睛,越说越觉得没法改变,又伤心了起来:“我们现在还那么小,做什么事情都很不方便,就算想念了也没办法约在一起,等下一次再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们会忘记我们吗?”

  弥生幸叶拍了拍他的肩膀,坚定道:“放心,肯定不会忘记的,而且中也你不要哭嘛,我们还有电话,还可以聊天的,只要联系不断,那我们就一直是朋友。”

  “那不一样……”中原中也闷闷不乐地说道,“见不到面的话,感情总会淡的。”

  “那我们就快点长大吧,等长大以后我们就可以自由的去找对方了。”

  弥生幸叶看着两个七岁的孩子,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容:“不要怕时间啊,只不过短短几年,对小孩子来说很快的。而且那时候我们都已经成为了更加优秀的自己了,难道你们不期待自己长大之后的样子吗?”

  中原中也犹豫道:“期待是期待啦,但是小孩子的记忆力都不好,那时候就算再见面,我们也已经认不出来对方了吧?”

  一针见血……

  别说小孩子,就是大人几年没见,也会忘记的。

  而且小孩子长大之后的变化会更大,想想都要窒息了,本来是童年好友,结果再见面却错过而不知……天呐,只是想一想,都瞬间悲痛起来了好不好!

  书房里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这次显然遇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就连弥生幸叶都emo了起来。

  禅院甚尔皱着眉,看白发小女孩和橙发小男孩坐在一起,双双低着头,脸上做出如出一辙的丧气表情,先是觉得碍眼,然后才感到棘手了起来。

  他看向太宰治,下巴朝着两小只扬了扬:【八百个心眼子的家伙,轮到你出场了,还有,收收你那恶趣味,这时候就别想着看戏了。】

  【可是很有趣啊,你不觉得吗?】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不变,优雅地合起了书,鸢色的眼睛里故意做出疑惑。

  【有什么好在意的,反正再珍惜的东西都没办法留下来,既然早晚都会失去,现在提前习惯一下不好吗?】

  也只有天真的家伙,才会在意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这黑泥精……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挑战自己的忍耐极限。

  禅院甚尔感觉自己的拳头又开始硬了起来,他咬了咬牙,似笑非笑地看着太宰治:【不要逼我在临走前把你揍一顿!小鬼,你不要忘了,我别的不擅长,但是打人的时候打哪里最痛,我可是很有经验的。】

  “……”太宰治笑眯眯的表情瞬间僵硬了起来,他把书放回到桌子上,站起来咳了一声,“弥生酱,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决的啊,你是不是忘了,还有‘照相机’这个东西。”

  哎?

  她还真的忘了!

  弥生幸叶眼睛瞬间“buling”了起来:“哒宰!你也太聪明了!”

  “只是你们一时之间没想起来罢了。”太宰治佯装无意地看了眼听到这句夸奖后,立刻就皱起眉头的禅院甚尔,故意装模作样道,“本来不想说那么早,等着你们自己发现的,结果出现了个意外,我也很无奈啊~不然也轮不到我出这个风头呀~”

  像一颗荡漾的海草一样。

  禅院甚尔:“……”

  还是杀了他吧,留着污染海洋,小人鱼会没办法呼吸的。

  最后在喷泉前照了照片,有单人的,有双人的,有三人的,还有四个人的合照。

  总是带着笑容,穿的很英伦绅士的太宰治。

  虽然笑着,但是眉眼间很张狂的中原中也。

  一身灰色和服,凌乱的黑色短发下,绿色眼睛很锋利,轻扯嘴角不太耐烦的禅院甚尔。

  还有被他拉着手,穿着红色樱花和服,白色长发暖黄瞳孔,笑意盈盈的弥生幸叶。

  在这个晚春时节,四个人的童年时期记载在了这一刻。

  回去的路上,弥生幸叶一直拿着那几张照片看来看去,眼框有些微红,从头到脚都被低落笼罩着。

  “我真的很讨厌离别啊。”她瘪着嘴。

  不停的相遇相识又分开,不停的投入着满腹热情,然后人走茶凉,所有的一切都归于一声“再见”……结果却再也没有见面。

  是啊,在他们面前说的很坚定,什么不用担心,不会忘了他们的,以后还会再见。

  但是自己心里也并没有多相信。

  “总会有再见的一天。”

  禅院甚尔揉了揉她的头,其实很无所谓,甚至因为离开那几个小鬼,能够独占幼驯染而感到由内的开心,但这个时候表现出来的话,那不是找死吗?

  再怎么笨蛋也不能笑出来呀,他很卑鄙的掩饰起了开心,学着太宰治一样,很虚伪很假惺惺的安慰她:“我的记忆力可是很好的,就算你忘了我也不会忘,所以放心吧,等长大了我带你去横滨找他们。”

  找个屁。

  趁着现在还小,大脑还没有发育好,赶快把那两个家伙的脸从脑子里抹去。

  哈?说他骗人?

  真是笑掉大牙,他为什么要记男人的长相?

  真恶心真恶心。

  回去就把他们两个人的脸给涂掉,只留下他,只留下幸子,只留下他们两个。

  结果他的幸子又信了,还仰着头乖乖问他什么时候才叫长大?

  ……良心受到了谴责,每次骗她都又甜蜜又折磨。

  但还会有下次,怎么可能忍受得了有其他男人在自己幼驯染的脑袋里存在着?

  所以他做的没错,就是要这样的,想要永远和幸子在一起,就是要断绝一切其他的诱惑。

  “或许像老医师之前和我说的那样,成熟了就是长大了。”禅院甚尔自己也不太清楚,毕竟长大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一个太过遥远的词语。

  不过他还记得当初老医师和他说的话。

  【小朋友是不会怀孕的,也没有能力让别人怀孕。】

  【……为什么不能呢?】

  【这个嘛……因为小朋友还没有长大,不长大身体就不会成熟,就像花儿要成熟了才会结果子一样,在青涩的时候,只能一朵花静悄悄地等待着。】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成熟呢?】

  【等你长得像我,像家主一样高的时候,就差不多成熟了。】

  原来如此,那要努力吃饭,只有吃得多才能长得高,才能快点成熟。

  十岁的时候没有成熟……十一岁也没有……十二岁……十五岁……

  直到十六岁的时候,他终于比他们都要高了。

  但是这时候的禅院甚尔已经明白,成熟不是按照身高来算的。

  而他也早已经成熟,熟到夜晚常常生出绮丽的梦。

  于是,他那朵静悄悄的花儿,终于在日复一日的梦境中汲取到了足够的营养,颤抖着饱满着,越来越大,越来越茁壮,最后在盛开的喜悦中,泄露出所有深藏许久的花粉。

  他终于绽放了。

  也明白了和绽放一起到来的,还有对另一朵花的肮脏与渴望。

  但好在,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他童年时期的蒲公英,青春时期的白色山茶,终于在他绽放的那一年,在一个肮脏梦境的午后,染红了白色的花瓣。

  小脸通黄。

  只是开花了而已,没别的啊,是吧。

  至于白色山茶?感兴趣的宝宝可以去搜一下白山茶的花语。

  给自己积一点赛博功德,今天提前更新,周六快乐!

  每晚11点是最晚更新时间,但我大多数时间都会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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