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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夏天也很长，十一月来回降了几次温，每次就持续个三五天，但早晚也都起风，很凉爽。
“今晚还开空调吗？外面挺凉快的。”
“房间里还好，不过待会睡觉可能有点热，要不开个一两个小时，夜里应该就凉下来了。”
“那开两个小时吧。”
时静深把空调调了定时，上了床，挨着萧随靠在床头。萧随正在看书。
“还是《非典型蓝绿色盲》，这本书你不是都看完吗？”
“再看一遍，马上就看完了。明早想吃什么？”
“米糕吧，还有玉米汁。”
“行，但是你得稍微早点起，不然凉了。”
“那你明天起来的时候叫下我。”
“好。”
“后天我要去给窈窈过生日，中午不回来吃，晚上看情况。”
“好。”
时静深看了会儿手机，萧随把书看完了，过来抱他，“要睡了么？”
“嗯。”
萧随关了灯，亲了一下时静深的脸，“睡吧。”
十一月的气候总要凉快些，前几天一波冷空气刚走，今天又一波冷空气来了。气温保持在宜人的二十度出头，伴随着阵阵凉风，早上一起来站在阳台，吹得人都清醒不少。
星期六，时熹从S市过来，和时静深一起给时秀窈过生日。两人陪着时秀窈看了一场电影，一起吃了午饭，下午逛商场。晚上时秀窈要回去和丈夫一起过，所以没有一起吃晚饭。时静深家根本没有客房，时熹不想打扰时秀窈和她丈夫，也不想住酒店，时静深和时秀窈就把她送到车站。
把时秀窈也送回家，时静深走路回家，路上想到时秀窈的生日过了之后就是萧随的生日。他一个人生活这几年，和别人的交流实在是少，所以要怎么给萧随过这个生日，他目前还没什么想法。
思来想去，时静深决定给萧随买个礼物，再写点什么。他的情感不如萧随外放，相比说出来，用文字表达是他更擅长的事。
某一个工作日，时静深窝在沙发上拿着手机起稿。可他斟斟酌酌半小时，屏幕上也只写了一个称呼和一句生日快乐。给萧随写信这件事，基本算是对着他诉衷肠了，要在真实地表达他的情感和希望对方看到这些文字时是高兴的之间找个平衡有些困难，毕竟他们也才在一起不到三个月，他不敢说有多了解萧随，也不觉得自己对于萧随的喜欢上升到了爱的程度。虽然萧随对他说过不少次爱，打出“我爱你”也只是几秒钟的事，很大概率上如果他写下了“我爱你”，萧随会高兴，但那始终是违心的。要说什么别的肉麻情话，他也做不到。
所以尽管花了不少时间，最终的成品也挺短的。
萧随生日那天是个雨天。时静深出门的时候飘着毛毛雨，一个小时前下了一场阵雨，地面湿滑。
时静深把礼物和誊抄好的信放在一块装进背包里，坐地铁去萧随的公司找他。
两个人去了时静深提前预订好的餐厅吃晚餐，他们坐的是包厢，从窗户往外可以看到还在飘雨。吃完晚饭，时静深把准备好的礼物摆到萧随跟前。
“萧随，生日快乐。”
萧随笑了一下，看起来有点惊喜，“我能现在拆开吗？”
“当然可以。”
萧随拆开袋子，里头放着一个丝绒盒子和一个信封。
他先打开了丝绒盒子，里面是一对墨蓝色的砂金石袖扣，闪烁着星空般的碎光。
萧随当场试了试，“很漂亮。”
“你喜欢就好。”
看到萧随接着打开信封，时静深的手指在桌面上划了几划。
萧随：
这是我们在一起之后我给你过的第一个生日。其实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久，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算也才差不多八个月，但是在这八个月里面我们从陌生人变成了恋人。回想起来这对我来说算是一件挺难以置信，同时也很让我觉得很高兴的事。
那次你约我出去露营，我们在观景台上玩真心话。你问我为什么下午钓鱼的时候你靠近我我会那么紧张，我那时候说是条件反射，其实不只是条件反射，我不太喜欢和除了亲人之外的人近距离接触，bdsm是这其中的一个例外，但是那时候我和你不熟，所以我不想告诉你。现在我们已经是恋人，我应该对你坦诚。
从陌生人到恋人，再到住在一起。我们每天都和彼此在一起，关系十足亲密，但是我对你的了解好像还不够。比如这次你生日，一开始我不知道要送你什么，想来想去你总要穿正装，送袖扣似乎是一个不会出错的选择，如果你喜欢，那就再好不过了。
如果你不喜欢，那好吧，我还是有一点沮丧的。你说爱我，我知道你爱我，从你每天为我准备的早餐、每一次傍晚散步、游戏中的引导和结束后的拥抱，我都感觉到你的爱。相比之下，我做的太少。和你在一起是我第一次经历一段亲情之外的亲密关系，我自认为做得还不够好，但是我喜欢你是确定的事实。我希望我能陪你过不止这一个生日，比这一个更完美的生日。
生日快乐！
时静深
几百字的信萧随很快就看完了，他看了两遍。在这过程中时静深颇有些坐立难安，终于萧随抬起头来，他笑着，温柔地注视时静深，声音如同傍晚层层漫上沙滩的海浪，“只要你陪我过，就是一个完美的生日。我很喜欢你的礼物，非常喜欢。我爱你，深深。”
萧随吻上去，时静深微抬了头，在吻中握住萧随的手。
十二月的天气不像十一月那样反复，可以说是彻底冷了下来。时静深起床的时间更晚，每次萧随给他留的早餐放在锅里都已经凉透，所以萧随买了一个小型的微波炉给时静深热早餐。有时候早餐是包子糕点之类的冷冻速食，时静深就让萧随不用做他的份，他自己做就好。周末的时候萧随会等他起床，一起吃早餐。
时静深更加不愿意出门。门窗关好了，刀子似的西风就吹不进来，原本放在沙发上的薄毯换了床更厚的，两人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就拿它盖腿。
萧随包揽了买菜的工作，肉类鸡蛋这些能放的相应的时静深每天都做好晚饭等萧随回来。
有时候萧随免不了要加班，时静深就会把饭菜打包，或者干脆定外卖，拿到萧随公司一起吃。
家里公司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时静深坐地铁加走路要四十分钟。冬天不开空调的地铁站有一种难言的闷热气味，拥挤的人群是这气味最有效的催化剂。时静深总要戴着口罩，坐过八站地铁，走上两百米，然后他会看见萧随站在写字楼的门口等他。
他们在萧随办公室的会客角吃饭，之后时静深收好碗筷直接在公司里洗好，再回去做点自己的事情等萧随，最后一起回家。
转眼就是新的一年，年前时静深去理了个发，把长到肩胛骨的长发剪短了。过年是大节日，萧随往年都和家人一起去度假，今年本来想缩短几天早点回来陪时静深，时静深拒绝了，这几年来他都要回康乐园过年，待大半个月都很正常，让萧随好好和家人一起。
G市和D市都不下雪，只下雨。冬天极少会跌破零度，从温度上来看不冷，但只有真正在这边过过冬的人才知道下雨的冬天多难受，湿冷直直钻进骨子里，穿多少层都没用，衣服干不透，总有股潮湿的感觉，不用烘干机烘暖，穿上身仿佛穿了块冰。
今年的冬天格外多雨，已经连下了半个月，一天都没停过。雨势不小，淅淅沥沥地打在伞上，还起风。吃了晚饭又下大了点，时静深撑伞和方亭一起从食堂回活动室，两个人的羽绒服上都沾了一片水珠。
今晚是跨年夜，按照习俗要守岁，但是康乐园没这个要求，想守的就一起待在活动室，不想守了就按平时作息。
毕竟是个长假，出去上学的孩子都回来过年了，高中生占了多半，在活动室里守岁的也大多是十来岁的青少年，还有几个工作人员。
时静深和方亭进了门，先拿纸巾擦干了衣服上的水珠。几个男生看见他进来了，都凑过来，“深哥，你也来守岁啊？”
“我哪年不守啊？”时静深仔细看了羽绒服，没有遗漏的水珠，攥着纸巾抬起头来，说。
“也是。”
时静深一年能见到这些少年的时候很少，因此不是很熟络，但他们基本都会过来和时静深寒暄几句。活动室里有部电视，正在放节目，看的人不多，都三五聚在一块玩各种游戏。个别个性开朗自来熟的甚至拉着时静深和他们一起玩游戏。
时静深和他们玩了几局就不玩了，坐到一边看手机，过了一会儿最先和他打招呼那个男生也坐过来。男生叫时祎，在一众同龄人中是和时静深最熟的，性格也最外放 每次见到时静深总要和他说上几句话。
“怎么过来了，不是和他们玩牌？”时静深侧头看了他一眼，收了手机。
“我连赢五盘了，他们嫌没有游戏体验把我踢出来了。”时祎拉了把椅子到时静深旁边坐下，“深哥，你这次待到什么时候啊？”
“半个月吧，应该下个月七八号走。”
“啊，我五号就要回去学校了。”
“你今年要考大学对吧。”
“嗯。”
“有想考的大学吗？”
“E大，或者S大，但是更想去E大。”
“E大还挺远呢，一千多公里。”
“我想去外面看看。深哥，我听亭姐说你是S大毕业的？”
“嗯。”
“大学里是不是真的自由轻松，丰富多彩，下课之后的时间全都由自已支配？”
时静深笑了一下，“你觉得大学是这样的？”
“嗯…不都这样说嘛。”
“想听真话？”
时祎点头。
“自由轻松，丰富多彩，人这一生最接近这种状态的时刻是婴幼儿时期。大学确实应该是自由的，你要说下课之后时间全凭自己支配，这么说也没错，当你为了竞赛，为了奖学金，为了学生组织竞选这些事情疲于奔命的时候，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这些时间也确实是由你支配的，但是那时候你还会觉得自由吗？你会觉得那些时间是真的由你支配的吗？”
“我觉得是，但是我也可以选择不做这些事啊。”
“你现在也可以选择不考大学直接去打工，但是你这样选择了吗？”时静深说，“你不会这样选，任何人都不会，因为所有人想要的都是舒适的生活，这背后指向一份不说高收入但起码薪水稳定的工作，最好这份工作不太辛苦，还有一点自己的时间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要找到这样一份工作意味着你要有选择权，你有选择权意味着你需要足够优秀，足够有竞争力；而优秀在这个社会上的最普遍也最狭窄定义就是以一份漂亮的履历毕业于一个好的大学。到这一步，你能看着你身边的人都在做这些事情，而你不去做吗？”
时静深垂头看着地板，又抬起头看向窗外，窗外的灯光模糊成一团，他借着那一团光看到似乎已经不下雨了。
“你当然可以选择不做，前提是你承担的起因此而来的焦虑，迷茫，不安。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但是我的经验就是这么这么告诉我的。”
“真话是不是挺不好听？”时静深看了时祎一眼，说。
“我觉得做这些事是值得的，本来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找到一份好工作嘛，想要就要付出努力啊。”
时静深似乎要扬起一个微笑，最终却没有，他平静地说，“那大学会让你变成一个很优秀的人。”
“他们好像在叫你，过去吧。”
时静深结束了这场对话，出神地望着沾满了雨珠的窗玻璃。
口袋里手机的震动打断了他。
是萧随打来的视频。
时静深走到走廊接起来，萧随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穿着一件高领的衣服，外面罩着羽绒服，站在一片空旷的空地上，远处有几个模糊的人影，伴着几点闪光。
“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没有，刚和一个小孩聊了会天而已，我这边在下雨，刚刚才停。”
“我这天气不错，每天都有太阳，但是也没用，还挺冷的。”
时静深可以看到萧随呼出的白气，“你一个人在外面？”
“没有，我爸妈在房间里休息，我和我大哥大嫂还有我妹妹在外面，他们在那边放烟花呢。”
萧随把手机往上抬了抬，屏幕里出现一点玫红色的烟花，“现在在放大的，这个要放完了。”
“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
“我要和你一起。看。”
萧随翻转了镜头，把手机往下，时静深看到一箱未点燃的烟花。
“陪我一起放吧，现在我要点火了。”
萧随拿着打火机的手出现在镜头里，拇指打燃了打火机，橙红色的火苗沾上引绳，开始往里窜。
镜头晃动起来，萧随一口气跑出去，时静深看到因为快速移动而显得斑驳的地面，他听见烟花升起的声音，然后镜头一晃，虚影之后是燃放着绚烂烟花的夜空。
萧随举手机举得很稳，镜头一点都不晃，两个人谁也没说话，看着烟花噼啪爆响，炸出绚丽的彩光。
烟花燃到最后几发，萧随记着数，踩着点出现在镜头里。时静深看到镜头忽然一转，萧随看着他，身后的烟花还在放，“砰”一声炸成满天星的样子。
“新年快乐深深！希望你每天都开心！”
最后一发烟花升上天空，比前一发升的更高，时静深看到那团红色的光在萧随尾音落下的时候到达顶点，炸开，展成一个饱满的心形。
“我爱你。”
组成那个红色心形的烟火经过最绚烂的一瞬间似乎要落下了，却在下一瞬分别再次“哗啦啦”炸成一小簇金色的圆，组成一个更加夺目壮观的金色爱心，诠释着萧随的“我爱你。”
时静深一时有些愣住，他感到一股急切的无法遏制的冲动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某些东西强压下去，一句话在嘴边打转，时静深微张了嘴，欲言又止。
金色的爱心将要彻底隐没在夜空中，萧随笑着看他，还在等着他的回应。
时静深感受着带动胸腔都在震动的重重心跳，努力地平稳声音不至于发抖，终于说：“有你陪我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新年快乐，萧随，我爱你。”
过了年，时静深在家附近的商业中心里的咖啡馆找了个工作。他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写不出什么东西的或者一直写的不满意的时候就找份工作做个半年一年的，等到有了欲望要写点什么了就辞了。他之前这么做过两次，一次是在花店，一次是在餐馆。
他的存款足够支撑他的生活，平时写点微小说，给别人剪辑之类的话也能给他提供一定数量的收入，但这些收入始终是零散的，他需要一份更加稳定的工作来获得安全感。
萧随是支持的，但有时候时静深周末也要上班，他就不太高兴，反正还是穿厚衣服的时候，萧随会在时静深出门前拿一条绳子绑在时静深身上，手臂或者大腿，甚至胸前，取决于那天时静深心情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