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了解我的父母了。
他们开明是一方面, 但是开明不意味着不催。我和周易婚姻的失败,一开始还能用情绪来抵挡,但到了后来我和人恋爱被他们知道后, 他们就开始了。
喜欢女生是吧?没关系的,只要是对你好就可以的。对方还没有出柜是吗?那也没事,让我们和亲家说说, 问题不大的。对方穿制服不太能和你结婚?哦,那你看看她是什么打算,要是不打算脱制服, 那就让你爹把她制服扒了。
这些话都是我的亲妈说出来的。
就很离谱。
也幸亏我和舒见佳算得上是和平分手, 这要是有个什么,我家老头那个性, 保不准真的要扒了舒见佳的制服。
当兵的老父亲最喜欢什么样的人呢?当然是同样是当兵出身的人,他们当年喜欢舒见佳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面前又多了一位, 还是他的学生,我眼睁睁看着老父亲的目光越发变得像个CP粉,立刻出声打断:“爸!景总是你的学生?”
我爸一脸的莫名其妙, 好像对我叫景晨景总有意见一样。瞥了眼我,又看了看景晨,他清了清嗓子,回答:“嗯, 她也是Q大的,算是你学姐,你们聊, 我和你妈去做饭。”
他说完就和我妈去厨房了, 留着我一个人在这里尴尬。
景晨倒也是脾气好,丝毫不恼, 看到我爸妈已经进厨房,自己不见外地坐回了沙发上。看到我还站着,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人啊,还是要识时务的。尤其是面对的人是景晨这样的人物,坐到她身边。
景晨递给我一个橘子,一边剥一边和我说:“我是国防生。”
国防生啊,怪不得。
我还说呢,咋景晨能管我家老头叫老师。
其他公司的老板巴不得把自己买的学历能写多高写多高,景晨不一样,她这人的百科里面就短短的几句话,姓名性别职务。就连出生年月都没有,更别说是什么大学毕业的了。想到她这个景家就是那个庞然大物的景家,我觉得,保险起见自己还是别说太多比较好。
“景总来是专程拜访我爸妈的,还是?”我也懒得和景晨拐来拐去了,反正刚刚已经丢过人了。继续和她兜圈子对我没有什么好处,还不如节省点时间。
不管景晨和我爸妈的关系有多亲近,她在这种时候来我家,很难不让我想到是为了航运集团的事情。我不明白,就这么一个并购,她至于这么盯进度吗?就很离谱。
我这样问,她笑了。
“我家老爷子近来身体不爽,想见见他的学生,也就是我的老师你的父亲。不过,我倒是没想到简总是老师藏起来的女儿。”景晨拿起水杯淡淡地喝了一口水,讲述她来的缘由。
这话让我后背出了一些冷汗。
我和老头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他们这群人有明确的规定,子女出国念书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何况是我这样离经叛道转国籍。景晨这句藏起来的女儿,着实吓人,尤其配上她的笑容,更是要命。老头是没上过一线的,职位应该也算不上太高,我也不知道他的老师是谁,对里面的弯弯绕绕更是不懂。
景晨到底来干什么来了?
我掩饰性地也拿起水杯喝水,脑子里想着一些没有思绪的事情。
“景总……”
“问筝,可以叫我问筝。”景晨打断我的话。
我怔住,更是不明白这是闹啥了。小名?我的妈,她为什么要告诉我小名啊?我配吗?这是在做什么??
但人家既然这样说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压下内心的汹涌,从善如流地叫她:“问筝姐。”是姐吧,比我大吧。
景晨点头,应下了这个称呼。
很好,我需要更新自己的认知了。景晨,女,精达集团、中泰茂业、景氏集团的董事,Q大国防生,小名问筝。我老父亲的学生,等等!她家老爷子是我爸的老师?我还记得,当年我爸说我的户口还有出国的事情是他老师解决的,也就是说……
是景晨家帮我解决的户口问题?!
景晨身姿挺拔,眼神凌厉,颧骨稍高,看起来就很是不好惹。完蛋,我现在压力更大了。
“航运集团的进展怎么样了?”
很好,她终于问到正题了,再不说航运集团的事情,话家长的话,我怕自己那天被抓起来都不知道为什么了。
我微微挑了挑眉毛,大概说了下目前的方向:“方峰那边口风很紧,不愿意合作。他这人受到自由主义经济货币学派的影响太深,和魔怔了一样。整个航运集团的投资都呈现着杂乱无序的局面。集团内部前些年将业务拆分大半,但他们目前是做不到二次上市的,政策限制很深。以及,航运的资产管理能力比较弱,现金流的缺口和负债都摆在面前。我想目前能让方峰走我们想让他走的路,就得……”
“让法院发公告,破产重整。”景晨补充我接下来的话。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方峰这个人脑瓜子就是有点大毛病的,像是羊角风一样,疯疯癫癫一味的收购、加杠杆,不做后期的资产运营。现在精达介入后,又不愿意合作,既然这样,那不如找郭嘉机关入手。
我也很想知道,景晨的手到底能碰到哪里。
“你觉不觉得精达有点过于低调了?”景晨忽的这样问我。
很好,这样的甲方合作起来才是有意思。我还没有说,她就想到了。
“是。比起航运集团,国人对精达集团的印象实在是太少了。这对于后续的工作运营,看起来并不是有利的。”航运集团的内部业务资产过于庞大,全部由精达吞下并不现实,景晨想要的估计也只是航运这条业务线。而航运主业势必成为诸多人的目标,这种程度的战略投资,角力的都是赫赫有名的企业。我这边陆陆续续收到的消息,几个派系和部分投资公司都有意掺和进航运集团重整的事情上来,精达作为参赛者,良好的商业信誉、强劲的财务实力以及业务线上,都是其中佼佼者。
但就是知名度差一些,这玩意看似没有什么用,然而到了这种程度,任何一个点都可能造成极大的影响。作为一个资深的媒婆,我得为我的甲方负责。
景晨眸色幽深,似是在思考。
过了一会,她忽然说道:“后天有一场慈善晚宴,简总和我一同出席吧。”
我有拒绝的余地吗?
没有。
事实上,我也不可能会拒绝。景晨这样的人,她所接触的人社会地位不会比她低到哪里去,我刚升职又换了地界,还是需要个地头蛇来帮我镇镇场子的。既然她愿意提携,那我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我爸妈做饭就是很普通的本帮菜,并没有因为景晨的到来而有任何的改变。饭桌上,我坐在景晨身旁,听着她和我爸爸的聊天,隐约猜出一些始末。
饭后,不用爸妈说,我主动送景晨出门。
电梯里,景晨站着,忽的看着我沉声:“就算没有亦清,我也会将航运集团的案子交到你的手上。”
她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没错,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若不是认识了庄亦清,那或许就没办法认识景晨,没办法拿到航运集团的案子,更没办法升任申城的MD。然而今天景晨否认了这样的说法。
“难道问筝姐的第一选择不是Elizabeth吗?”我笑着反问。
比起我,赵壹笙的行事风格才更加符合鲸吞。她做过的并购案比我多了不少,加上她素来是个直刀子的人,以赵壹笙的风格来说,吞下航运集团势必要更加快速。而我,说好了是谨慎,说难听了就是保守怯懦。
“国内不比国外。赵壹笙没有你的背景,航运集团她接不下。”景晨逼近我,她的身高和周易差不多,但给人的视觉压迫感却要比周易强上不少,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忽的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只有你能做。”
被这样的人肯定,我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
冲景晨笑了笑,我没说什么。
我的背景?我有什么背景呢?是我爸妈还是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这我不清楚。赵壹笙家在邺城,我家的根基都在申城,难不成景晨实在提醒我什么吗?潜意识里,我总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
“简臻,航运集团不是铁板一块,想要进度,你还需要别的突破口。”电梯到达一楼,景晨提醒我。
我站在原地,回想着景晨说的这番话。思绪转了转,立刻回楼上,打开自己的电脑。
景晨说的对,航运集团这样的国字头,向来派系争斗明显。我将目光一直放在方峰身上,浑然忘却了除了这个话事人,国内的企业还有一个名叫书记的岗位。
庞伟
做我们这行的一定程度上也是有做八卦记者的天赋的,我将名字发给了何耀。之后便找来了个白板,开始画航运集团的管理层关系图。这种国字头公司,不可能不存在裙带关系和挪用资产的问题,就是需要一个突破点。
航运庞大,根据业务模块又分设了三家公司。这就导致公司的高管人数极多,和航运相关的公司更是数目可人,若说没人从中牟利,那绝对是骗人的。
其中,我看到了一条消息。
邺城的一家名叫上阙信息技术有限公司的,和航运集团在技术和航运信息系统上展开了一笔巨额投资。
而这家上阙信息技术的法人,叫郑蓉。
郑蓉。
在这个人的名字下,我的记号笔留下一个墨色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