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着鹿凌,他生得一副正气凛然,深邃的五官让他看起来稍显严厉,许是年纪大了些,他的脸上有着细小的皱纹,中和了他给人带来的压迫感,显得温情和蔼。

  “晚上好。”

  脸上似有若无的憔悴,在看到秦榆的那一刻瞬间散去,展露温和的笑颜。

  “今夜过得开心吗?”

  “开心。”秦榆点点头把人带了进去。

  鹿凌几乎每晚处理完了公务就要来她这坐坐,今夜已经过了那个时间,本以为他不会来了,幸好她没有把脸揭下来。

  正要点燃暖炉,鹿凌按住了她的手,“不用,我就待一会儿。”

  许是天色晚了,他也不忍打扰她休息。

  秦榆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坐下。

  她看着鹿凌,似是有心事。微微倾身将手伸到鹿凌面前,被风吹过的手有些泛白,抚平他不自觉蹙起的眉。

  鹿凌有些错愕地转头看她,眼中不禁浮现一丝明亮。

  秦榆放下手,笑容浅浅,柔声道:“兄长这么晚来我这,是有什么事吗?”

  “凌波……”他的眸光略暗。

  转回了头,沉吟片刻,他道:“这几日我时常做一个……噩梦,梦的终点……你不在,仿佛我还在梦中,现在的一切都是虚无……”

  手指上传来柔软冰凉的触觉。

  “鹿凌波”撑着脑袋看着他,笑得有些无奈,说话像是哄小孩,“您都说了,是噩梦,噩梦哪有真的?我不是在这吗?”

  鹿凌犹豫着,抓住了她的手指,这样一直待了很久,仿佛一直在感受真实存在的感觉。

  秦榆忍着困意,静静坐在原处。

  沉闷的气氛散开了些,鹿凌瞧出“鹿凌波”的困倦,他也不粘着人,该放人去睡觉了。

  秦榆将人送到门口,鹿凌站在门前。

  似有若无的忧愁似雾霾重新凝聚起来。

  他没走,她也没把门关上。

  鹿凌看着天太冷,她也穿得单薄,话在心中也不忍心藏得太久。

  “凌波会永远陪着兄长吗?”

  秦榆点了点头,看鹿凌的模样是想要一颗定心丸,带着往日甜美的笑,“凌波,会永远陪着兄长。”

  雾霾顷刻散去,鹿凌伸手将她抱进怀中。

  脑袋贴在胸口,她清楚的听到他胸膛之下强而有力的心跳。

  片刻后,他放开了她,把她送进房中,不让她被风过多吹拂,“回去睡觉吧。”

  “祝兄长能有个美好的夜晚。”

  鹿凌转身的那一瞬,秦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有一瞬的离别之感。

  看着鹿凌走到院门,她将门关上。

  秦榆揭下脸皮后,房中烛火熄灭,站在院门前的鹿凌总算走了。

  黑暗之中。

  “月韵,夜再深一些我们就离开吧。”

  “你当真舍得?”

  “我本就是寻一个庇护所,终是要离开的,趁着涉足未深,尽早离开较好。”

  “才给了希望就亲手摧毁,好狠心的女人啊。”

  秦榆食指点在黎月韵的额前,把她推进被子里,让她睡觉少说话。

  她知道城主府中的人都不简单,也知道鹿凌对自己的关心与爱都是真实的。他没问过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追着她,只默默将冲着她来的人一一铲除。但她不是鹿凌波,终是要离开城主府的。

  睁着眼,看窗上映着的月光,树影交错,风吹残叶簌簌,意识渐渐模糊。

  沈府。

  影影抱着火盆进到影木房间,“天太冷了,烤烤火呗。”

  “不要。”影木拒绝。

  “为什么?”

  “我怕出汗。”

  “医师说发发汗才好呢。”

  影木依旧拒绝。

  影影把火盆放在门旁的墙边,反正影木也下不了床把火盆抱走。

  她走到床边坐下,帮他擦擦额间疼出的的冷汗,眼的两侧似乎是泪,她也当汗一并擦了去。

  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怕变得不好看了,影水会嫌弃他。

  脸上那两行泪没擦去多久,又流了一道新的下来。

  影影替他抹去,“别哭啦别哭啦,脸还是十分俊美的。”

  影木哭得更厉害了,“影水喜欢英俊的。”

  这个哭包,一哭就停不下来,影影也有几分自责说错话了。

  “你们都在一起那么久了,影水不会放弃你的。”

  影木哭得发颤的声音嘟嘟囔囔道:“影水的心可狠了,一定会不要我的。”

  多说多错,影影干脆不说话了。

  门开着缝,徐徐的风将火盆的热气吹进屋里,冷一阵热一阵,不多时屋内的空气变得暖和,寒风也不那么寒冷了。

  影木自顾自说起他和影水。

  自见到影水第一眼他便被迷住了,他承认是他见色起意,只要是关于她的,不论喜怒哀惧都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因为他藏不住心事,导致他不能成为影水的搭档,为此他也努力了许久。

  影水喜欢俊朗的好看的,他是她的喜欢中算不上好看的。但机会是他争取来的,因此他十分珍惜。多次求婚失败,在快要接近成功的时候突然出了意外,他不知道这个意外什么时候能解决,不知道在伤好后他还是否是曾经的模样。

  变故太多以至于他心慌不已,平淡的眉不禁染上了崎岖的忧。

  影影也许还不能体会到其中的苦楚,但在快要成功的时候失败,会让人很不开心。

  就像是她和紫伶被困在毒宫中,失落之时,紫伶对她说,如果她们从北窟出来了,她就带她去做各种任务,游历大江南北,看遍世间风光。然后她就死在了她说完话的后一刻,明明差一点就出来了,但她中毒了,北窟关门了。

  影木无意挑起影影的伤心事,转过头来,影影的眼泪已经啪嗒啪嗒掉下,他就是想安慰也无从开口,也无从下手,因为手不能动。

  就这样,两个哭包在房间里哭了起来。

  半晌后,影影哭累了沉沉睡了过去,独留影木还因疼痛而失眠。

  房门被打开,进来的人是邢明玉,她因为心事不太睡得着,便来看看他。

  “主子……”

  邢明玉把影影抱到旁边的小床上,盖好被子,来到影木床边坐下。和影木浅聊了一会儿,影木胡思乱想过后也看开了许多。

  毕竟再哭下去医师可要上门斥责他看不起他的医术了。

  旭日沿着山脉爬起,温暖光芒将雪地净化,仿佛小雨过后,野草滴落水露,鲜花露出冻伤的纹路。

  正午,黑衣人匆忙跑进屋内,

  “秦榆不见了!”

  邢明玉拿着图纸的手顿了顿。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丫鬟也不见了,这一天都没出来过,院周的暗卫已经撤走,房中空无一人,正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是专门为监视而生的,在周围守了一夜,不可能让人当着他的面逃走而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