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日下, 但好在凉风动人。戚英望着渐起的夜色,他嘴角微勾看向嗅花的李珏,千言万语呼之欲出, 他一个俯冲去拥住了他。
李珏回抱着他,戚英贴着他的脖子, 能嗅着他身上略重的龙檀香,和发上那股好闻的薄荷味, 淡了些。
“陛下,薄荷味儿,闻起来更舒服些。”戚英在他衣服里闷声说:“龙檀香有点齁人,你下次来记着洗一洗。”
李珏怎么会不知,戚英这是话里有话, 龙檀香本是皇帝专用, 但由于先帝宠爱纳兰氏,所以永惠宫里也点。如今朝中人尽皆知李珏专宠宜昌,他身上香重也确实令戚英遐想。
戚将军善解人意, 他其实嘴上没多说,心里其实没多在意。毕竟李珏也是个正常男人, 皇帝的房事也都要上册,整天对着那些个莺莺燕燕, 再怎么说也总有那方面的需求。
李珏抚着他头发, “我既答应了你, 那从此便只你一人,觉得我连这点定力没有么。”
“那你每次见我就跟只饿狗似的……”戚英突地一捏他的腰, 却被李珏一下咬上了耳垂, “那可是你戚连山呐,看到你我就欲.火焚身。”
“够了够了够了。”戚英推开他。他撇视一眼头上长城, 墙头正路过了几个兵,“有人来了。”
“来这一趟不容易,你我何不尽兴啊?”李珏压了他去墙下,正好被棵沙枣树挡住了身影,头顶上的几个兵窃窃私语。
“怎么感觉听到了将军的声音?”
“听错了吧,将军今日不是相亲去了么。”
“将军他……竟还有姑娘愿意跟他啊?”
“切,你还信了将军那些传闻,我料啊,他不过没遇到看对眼的姑娘而已?”
听楼上七嘴八舌,倒乐了看戏的李珏,他心情大好地说道:“连山,你是不是看我对眼了,我们今日这亲算是相成了?”
戚英见他兴致高了起来,刚想提邬思远的话却被吻住,李珏似看穿了他的小表情,堵了他的话才又松开道:“说好了,不谈国事。”
“也罢。”戚英心想,至少李珏不会为难邬思远,也不知是不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
李珏拉回了他的思绪,又开始嘴上没个把门的,道:“那咱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啊……彩礼的话。”戚英左右打量一圈,这才放心大胆地犯浑,“等我,带你去个地方,有个东西要给陛下。”
说罢戚英去了马厩,牵着那多日不见的小黑,翻身上去寻了李珏一个伸手,后者似愣了愣,戚英见他痴样更是笑了笑道:“上来啊,让你看个够。”
李珏一笑接了手,顺其自然地坐了戚英前面,“我是想,高丽使君带踏飞雪来,本就是为了配种,我看这小黑就不错,你不妨把它借我一用。”
戚英问:“你确定踏飞雪那暴脾气?”
李珏微低着头,给戚英让着视线,方便他更好策马,“或许之前走错了路子,踏飞雪是烈马但更是雄马,当找个温顺乖巧的马配才是。”
“话里有话?”戚英突地双手一紧,夹住了李珏纹丝不动的腰,却发现他还是毫无任何反应。
二人策马飞驰,逆向北风,直接出了长城关门,那些兵对戚将军的行程不会多做过问。他们前进狂奔,穿过一阵碍眼的沙风,马蹄脚下长出一串痕迹,又很快地隐藏入了黄烟之中。
尘埃分分散散,只有他们密不可分。
李珏伸手,摸了摸戚英大腿,他侧首得意洋洋道:“随便你弄,我不怕痒。”
“你放手……”戚英忽地双腿一软,李珏那只不安分的手,摸上了他大腿的内侧,他因是武身裤子穿得向来单薄,这一探才发现自己竟如此敏感。
“别摸了,腿夹不住,要掉下去了……”一阵吹来,要上一个沙坡,戚英有些不稳地后倾。
“夹不住,那就夹不住。”李珏也掐他腿,像是先前的报复,但他在戚英倒下去时,也去转过去抱住了他,两人一起从半腰沙坡滚了下去。
一阵天旋地转,戚英倒是不觉得疼,毕竟李珏一直护着他的头,只是觉得自己被压得难受。他慢慢视线清明,张口一句你吃药没有,发现李珏叆叇不知何时掉了,接着他那灰头土面的脸,便凑过来寻着吻了自己上来。
不得不说,即便李珏半瞎,但是亲人是极准确的,戚英头一次怀疑他叆叇的真实性。
但他没功夫想,沙地极软,他被李珏压得不能动弹,惊觉自己喜欢这种别样的浪漫,天地广阔,秃鹰高昂飞翔,他被兴奋填满了,也是用力的回吻了回去,沉浸在这个疯狂的湿吻里无法自拔。
许久,他才得空歇息,红着嘴唇说:“陛下,臣想给你的东西,就是这里的一切。”
李珏没懂,但满眼消息,极富耐心地看着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戚英视线坚定,有赴死一般的觉悟,道:“边关不稳并非朝夕,这才是大梁的心病。大漠,突厥,蛮子,拓拔雄的项上人头,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戚英拼了这一生,也要把他们拿给你。”
李珏抬头,看向满满黄海,这漫山遍野的沙,无声地展示着他的份量与广阔,是疆域。
他后知后觉,看回戚英瞳孔放大,嘴唇抖了一抖,动容之情溢于言表。他闭上了眼睛,将额头抵靠在戚英额上,道:“戚英,朕今日得你此言,以后定保戚家名望,你父亲可在尤山建造陵园,朕定御笔改他谋逆之罪。”
“李珏……”戚英眼眶一热,倒不是被他言感动,而是多谢李珏能如此让步,心里既是悲凉也是感慨。
李珏摸着他的脸,内心忐忑问道:“戚老将军虽不会择主,但也是忠心的好汗一条,下次再去尤山,让我也唤他一声父亲吧。”
这也是他二人头一次,再谈起当时信州一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说话,没有争锋相对与心生芥蒂。
“好。”戚英点了点头,李珏见之眉头一卸,他不知道戚英与沈逸的对话,他只知道戚将军已彻底放下了过去。
不想再继续悲怆的气氛,他道:“回宅子说,我也有东西要给你瞧。”
很显然,趁夜而回又只他二人,这样的暧昧着实令戚英遐想,他差城门给邬思远托了话说,今夜不归。
一路尾随回李珏购置的院子,回想起他下午的一句“我穿裙子给你瞧”,戚英实在是心潮澎湃。
但很快,他就被这精致宅子里,各色花样给吸引了眼球。除却起居屋室,还设了弄水轩、读书堂、钓鱼庵、种竹斋、采药圃、浇花庭、歌戏台,更别说池子和些许鸟兽动物了……全是可供玩乐的去处。
戚英哪里见过这架势,觉得实在铺张浪费,原来他李珏宣扬节俭勤政,背地里也是个表里不一的爷。
原来前几日在戎州闹腾的,那大兴土木豪宅的神秘子弟,就是他李珏的手笔。
戚英不喜反恼,埋怨道:“陛下,如今江州收了兵,国库正是紧张之时,你怎可再浪费钱财,建这些个没用的玩意儿。”
“你……不喜欢?”李珏有些不信,正嗅着花的手一顿,“我本想着在汴京给你安个家,但你一时半会也回不去,便还是安在了戎州,地契上写的都是你的名。”
“……太张扬了。”戚英是真不自在,他踩了踩脚下碎石路面,平摊厚重实感满满,定是从别处运来的所铸,这人工与路费只怕又是好大一笔。
戚英笑不出来,他想着多少普通将卒,为国效力甚至几十年,都还购置不起半处宅子,依旧还在风餐露宿,甚至娶不起一个媳妇成家。
他父亲为官多年,也是远离汴京,俸禄也不过一月五百贯钱,算上粮食布匹之类也只够糊口,毕竟戚津还时不时接济穷苦人家。
而李珏的一句话,多轻巧,多容易。
如此豪宅,遮风避雨还可供享乐,可戚英并不觉得荣幸。
他只神色忧伤,“陛下,突厥未平,无功不受禄,请恕臣不能受此大礼。更可况,如此奢靡的温柔乡,这是公子哥儿才该有的待遇,我一个打杀苦大了的糙汉子,接了也难消受。”
李珏又被驳了,他烦透了戚英的种种忌惮,但还是耐着性子,说:“哪有人享不来福的,你若是不给这个面子,朕可要下道旨意逼你了。”
“陛下,别啊!”戚英急了,但同时也被气笑了,道:“你我之间,无需一间宅子证明,我凭空多出一处豪宅来,岂不是惹人口舌官声有误。若陛下真想赏我什么,给我看见你穿裙子就是了……”
李珏一笑,指侧划了划他鼻梁,“原来你打的是这个坏主意。”
“陛下,这宅子留不得,但是你既建成了,我日后再转手卖给他人吧。”戚英说着,眼撇见,一路过除洗的老仆,扫了他俩一眼又低了头下去,逃似地小步离开了这里。
李珏道:“也罢,既是你的宅子,任你处置就是。”
“哎……”戚英汗颜,心说真是瞒不住,于是没好气瞪了李珏一眼。
“饿了,今晚吃什么?”他推开李珏,要朝着宅子正殿走去,“是这个方向么?”
李珏跟着他,但戚英走得有些快,天色渐暗了,他有些看不清黑衣的戚将军,“听说你喜欢鄂楼的甜皮烧鸡,等小厮回来我们就开饭。”
戚英没回头,他也是四下张扬,熟悉着路好不迷路,“这你都知道,我瞧着你这趟来,连宅子都偷摸地建好了,像是准备了许久似地,怎么连封信都不写给我?”
“七弯八绕地,什么江南园林风情,这廊道也着实有些烦人。”李珏听声辩着戚英的位,他知道过了假山就是池塘,渐失视线的他走得愈发小心。
“我想着不告而来,正好吓一吓你,万一你背着我偷人呢。”
戚英啧了一声,道:“当敲开你的天灵盖,洗一洗你那龌龊脑子。”
他一直有心留意,没听到李珏脚步声,回头一望见他脸色苍白,脚步缓慢挪动,双手伸出像在探着什么,僵硬着一动不动道:“戚英,过来。”
戚英看到,李珏像是目不能视,一脚要踏去浮萍,就栽到池子里去。
他心头不好,大声道:“李珏,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