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如舟能从那露骨的屏风后, 看得清他哥在跟人做什么,戚英在跟个女人行云雨之事。
他背脊都紧了,不敢看也不想听, 竭力冷静道让他早归,放了伞后颤着手关了房门。
却驻足在原地久久没走。
李珏抬头, 透过那半透的障,看到了他弟那颗不动的头, 附耳对戚英小声至极地说:“怎么回事啊?”
“不搭理,兴许是他大了好奇……”戚英半天只哽出这么句话来。
李珏轻笑,他勾住戚英的后脑勺,指尖在他嘴角处画圈,“这怎么能不搭理, 戚家哥哥让他滚呐, 难不成你还要教弟弟怎么房事?”
戚英听他这么叫自己,只觉得如一口老血在喉,他没好气地瞪了李珏一眼, 想骂又止。
“戚如舟你还不走!”便大喝了声。
戚如舟被惊得肩膀一抖,这才踉跄得飞快跑了, 像只受了吓的鹿似的模样。
“不错啊戚将军,总算不顾及颜面了, 可以放得再开些。”李珏亲啄着戚英, 像是品蜜的似地慢。
“……说点别的。”戚英仰头, 闭上了眼睛,他用力地感受着温度, 他知道后背出了越来越多的汗, 几乎快浸软了自己一直往下淌。
李珏没动,他只眯了眼睛, 摁住了戚英的腰,用力地抵死相依,低嗓道:“汴京城中有人坐镇,皇帝对外宣称抱病,我便好在这里久留,三公子这段时间都是你的。”
“啊,三公子啊。”戚英淌着汗笑,将额头抵上李珏,“不谈国事?”
“谈谈家事,比如成亲什么的。”李珏也笑。
戚英一停,动作都顿了,他对上李珏真诚的眼,“陛下,你我之间,彼此心里敞亮便好,大可不必那些乱七八糟的。”
李珏蹙眉,啧了一声不快道:“戚英,你在怕什么,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或者是一直都这么觉得,我会跟别的女人厮混?”
“我不在乎。”戚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朝堂之上,你是朕肱骨之臣,朝堂之下,你是我卧榻之侧。”李珏郑重其事道:“我要让身边人都确切此事,谁敢动你就是跟我作对。”
戚英光是听,就觉得不可理喻,他起了来整好了衣服,说:“你太荒唐了……”
他赤着脚,没走两步,又被李珏环住,李珏在耳边,他指尖又在戚英下腹打着转,像是连哄带骗道:“戚连山,你总是这样,口是身非的,你敢说你不乐意这样,什么蜚语但凡有人敢嚼舌根,我废了他们的嘴便是。”
“你……?”戚英一惊,转头看李珏,“天下之大,你赌得住悠悠众口?”他拿开李珏的手,有些失望地拒绝着,“臣早就想说了,若陛下真要如此暴行,你我之间干脆到此为止。”
李珏也是一愣,看向去穿鞋的戚英,颇为讽刺地冷笑了声说:“戚将军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以前那么殷勤地爬我的床,不就是为了在朝中能够立足么,这会儿怎么真就甘心守一辈子关了?”
戚英深吸了口气,一甩长袜狠套上脚,忍着气没发作道:“别了,三公子,你说话跟吃了蒜似地,还是快回汴京臭别人去吧。”
骂自己说话难听呢。李珏质声:“在你心里臣义比更情义更重要是吗?”
“都重要。”戚英答了,也没看他,去捡了地上的腰带,自顾自栓回了衣服。
李珏吼道:“好个都重要,戚英我只问你!李珏是你的谁?!他在你心里算什么?一个互相疏解的床伴!还是一个相敬如宾的上头!”
戚英回头,有些意外,从李珏脸上看到怅然,那双向来淡漠蔑然的眼睛,竟流露出脆弱和透红委屈来。
他张了张唇,动作止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说话,李珏片刻的柔软又散了,他过来一把抓着戚英的肩,恶狠狠地瞪他道:“我哪个都算不上么?”
戚英虽被他抓得疼,但凑过去动作轻柔,吻了吻他的唇,笃定说:“算,怎么不算。我可以为李珏终生不娶,臣也可以为陛下守疆一生。”
李珏瞳孔骤大,卖力地回吻了戚英回去。
等他亲了个够,戚英才在凌乱的呼吸中,说道:“我,我向来是不稀得说这些废话的,今日才发现你居然喜欢听,果然是被阿谀奉承惯了的。”
李珏抱着他,嘟囔着说着:“你为什么不……”
戚英只答道:“我会凭我自己本事回汴京。”
“我是说,跟我成亲。”李珏将头垂他肩上,“跟你三公子成亲。”
戚英不信,他无奈地说道:“我名声已烂到泥里去了,你都还想来踩上几脚么?”
李珏随口一说,“我穿新娘裙给你瞧。”
“哄人。”戚英不信地笑了笑。他听着雨,感受着怀里人的温度,这一刻已觉得无比满足,戚将军不是个愿望太多的人。
李珏听着雨声渐小,“我在戎州买了处宅子,来了你就说相公开门。”
戚英推着他就要走,“……不叫。”
“叫娘子也成。”
李珏看到戚英耳朵红了,他猫着坏对吹他耳朵,“相公,白日里守关辛苦劳累,夜里定要回来休息,让我替你松肩揉腿才是。”
他嘴上功夫实在深厚,戚英被他唱得糊里糊涂地,一激动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突,突厥那边还等着……”
李珏答:“不急着打,这阵子雨季,他们不是也来得少,几十年了也不差这阵子,正好清闲了你我二人。”
“好。”戚英这真打算要走了,出去了几步又回来,“宅子在哪儿?”
李珏瞧得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儿,好笑道:“城北,门口有两个石狮子,隔壁有家卖冰糖的。”
戚英点头,略忧心道:“三公子一个人来的?”李珏没好气说,“现在才想起来问?”
“看来不是。”戚英去捡了伞,门已推开一半。
一脚抬起还没跨出去,他看回系腰带的李珏,过去就是捧脸一吻道:“边关不比汴京,记着别到处乱跑,夜里困了睡下便是,不必等着你家将军。”
然后溜之大吉。
李珏一愣,触着他吻过的额头,笑了笑道:“这日子过得真是没谁了。”
戚英再回了所住的屋,按理说只算是狼烟台下,一处可供落脚的睡塌罢了,戚津以往在戎州也有住宅,但由于军务总是两头跑,于是干脆就直接卖了不去。
他慢步上了阶梯,没见着巡逻的沈逸,反而在一片日落昏黄里,见着了寡言静默的戚如舟,斜晖他眉眼处透射出色彩,戚英看清了他脸上愈发明显的土斑。
他心说如舟儿真的长大了啊。
戚英能觉得他心情不佳,问:“这阵风重得很,你在这上头待着吃沙子么,走了下去我给你烙个饼吃。”
戚如舟不动,只转着话茬说,“戚英你不是这样的人,那腰下客必定是你熟识之人。”
“……”戚英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戚如舟看他反应,别过头眨了眨眼睛,像是被风沙埋了视线,但眼里很快他又清明起来。他突然一把抓着戚英的肩,既忐忑又怀疑地质问道:“哥你告诉我,你不爱李珏了是吗?那个人不可能是他对吗?日理万机的皇帝连封信都不舍得跟你递,他不可能千里迢迢地过来是么?”
“如舟。”戚英皱眉,他小心着戚如舟的伤口,推开了他激烈又唐突的动作,“是他与否,和你无关,我不必事事都要告知于你吧。”
“我喜欢你戚英!”戚如舟突然大吼,戚英却也朗声回答他说:“我也喜欢你啊弟弟!”
戚英表情冷静,并未显得慌乱,他反而整了整戚如舟衣襟,拍掉了上面的风沙柔声嘱咐,转移了个话题道:“如舟儿,我跟李珏的事我自有分寸,你么就别替我操闲心了。走了,下去吃晚饭。”
“你不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喜欢?”戚如舟攥上了戚英的手,他摸摩着他的手背语气悲凉道:“哥,戚英,我们不是亲生骨肉,你我只有兄弟之名,我同你自小一起长大,我是最了解你性子的,你哪里可能会真的喜欢李珏,那样的上位者无非就是强人所难……”
“够了戚如舟!”戚英终于忍无可忍,没再装视而不见下去,他抽出自己的手给了他一拳,“哪种喜欢,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戚如舟没躲,硬生生地挨了他一拳,被揍得嘴角溢出了血来,他突地又删了自己一巴掌,戚英的脚步一顿,听得他道:“算我生了歹心!我对你就是居心叵测,绝不是兄弟之情的喜欢!我真恨,我恨我自己为什么当初要走,寻亲什么时候不好偏偏在义父出兵前夜,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不在你身边,信州、黎川、汴京,我若在绝不会让你跟李珏纠缠不休!”
戚英还没说话,身后传来沈逸的声音“什、什么纠缠不休?”这句话足够让戚英背脊发凉。
他艰难地转头,见得沈逸神色愕然,正舌头发抖不知所措,却见他这保守死板的叔叔,突然一脚踹上了戚如舟,颤着指尖厉声骂道:“你,你……个禽兽不如的,竟对戚英,你哥,存着这样令人不齿的心思!”
戚如舟虽表情难看,但算是意料之中的下场,反倒是戚英脸色骤然白了,甚至比被戳破心思的戚如舟还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