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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96
夜深，雪冷。
真有两个人拆了圣诞礼物还不睡觉。
似乎感知不到寒冷，迅速换上厚外套，提着油灯走出旅店，饶有兴致地开始雪夜漫步。
“您先走。”
布兰度做出请的姿势，让埃里克走在前面。
埃里克不解，为什么不是两个人并肩行走？
疑惑，却听话。他乖乖地先走起来。不，这应该叫做充分尊重B先生的想法。
埃里克先走几步，在雪地留了一串脚印。
布兰度紧随其后。
每走一步，故意踩中埃里克踏出的脚印。一步接一步，分毫不差。
一前一后，两人的足迹重叠了起来。如果不仔细分辨，仿佛只有一人在雪中独行。
走出二十米，两人没有交谈，仅有积雪被踩踏的沙沙声。
埃里克觉得哪里怪怪的。回头，看到布兰度精准地踩中自己留下的足印。
终于忍不住迷惑，问：“您在练习什么特殊的步法？”
布兰度：“难道您没看出来？我在为您示范什么是正经的跟踪术。”
哧！
埃里克仿佛听到回旋镖扎心的声音响。
几分钟前，他悄无声息地徘徊在布兰度客房门口，像极了跟踪狂要伺机搞绑架。这一幕怎么没被轻轻揭过。
埃里克试图挽回光辉形象，只能实话实说。
“之前，我只想问问您是否喜欢我送的圣诞礼物。时间却不早了，我才犹豫是否敲门，或许不该着急在今夜得到答案。”
布兰度似信非信，问：“真的？您不是在练习特殊技能。先暗中观察，再悄悄跟踪，然后伺机而动，最后……”
“谢谢您的热心教学。”
埃里克及时打断布兰度，不能让这段行凶假设流程被说完。
他才没有对号入座，才不承认以前确实冒出过把B先生绑了的阴暗想法。
那就能远离外部的花花世界，有且仅有两个人待在地下密室，过安静的两人生活。
埃里克郑重声明：“我没有热衷绑架的特殊嗜好。真的！”
布兰度狐疑地上下打量。
埃里克顽强地面不改色。
一分钟后，布兰度噗哧笑了起来，“好了，不逗您了，我相信您今夜不是来客房门口踩点。”
埃里克正要松了一口气，转念，敏锐察觉到一个语言陷阱。
什么叫做“今夜不是来踩点的”？今夜不是，那么从前与以后呢？自己就不能一直被信赖？
布兰度取出了口袋里的那枚胸针。
“您问我喜不喜欢它？我当然很喜欢。毋庸置疑，这是我今年圣诞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布兰度真诚夸奖：“不仅因为胸针的造型雅致精美，更让人感觉到波澜壮阔的大海气息。
我知道，通过它，我正在目睹一场伟大的航海变革进行中。而新发明的设计者，您，幽灵先生，无疑是一位天才。”
这一段话当面砸下来，谁受得了？
埃里克的失落一扫而空，精神奕奕，现在去打十头巨熊也不在话下。
布兰度问：“这种新的船舶推进器，您已经申请专利了吗？”
埃里克摇头，“还没有，我约了律师，他会在27日抵达小镇。”
螺旋桨新发明，是埃里克在横渡大西洋时萌生的构想。
十月下旬，他来到新泽西，先借了一套制作珠宝的设备把胸针做了出来，想让B先生第一个见证这份创意。
原计划，十一月中旬与出游团汇合，着手专利申请等事宜，谁想到突发被困白雾事件。
埃里克补充：“螺旋桨珠宝胸针在样式上经过了一些艺术美化，它与用在船舶上的实物有一定差别。”
布兰度行事谨慎，还是将胸针礼盒收回了口袋。
“我先不佩戴，免得引发不必要的产权隐患，等您专利的就位再说。”
埃里克略犹疑，不能立刻佩戴的礼物，不会让收礼者感到扫兴吗？
布兰度见状，朝前几步。
微笑伸手，触碰埃里克的衣襟。轻轻抚平他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皱，然后虚点了一下他的领口。
埃里克顿时身中岩浆版石化咒。
热！就在被触碰的这一瞬，他心口发烫，全身似乎不能动了，而热度急速向四肢蔓延。
机械地低头，看着自己身前的那只手。视线不由自主紧紧追随布兰度的手指上下移动。
布兰度笑着继续说：“我没记错的话，穿着正装时胸针该佩戴在衣领的这个位置。
等您的专利就位，或许您愿意再做一枚兄弟款胸针佩戴在这里，我们就能一起佩戴螺旋桨了。您觉得好吗？”
埃里克没有抓住问题内容，大脑似一团浆糊，脱口而出：“好。”
此刻，脑海里的理智还在最后苦苦挣扎，呐喊着：这不科学！
上次被摸脸，脸颊泛红。
那能解释因为仅仅隔着一层超薄的皮制伪装，脸部肌肉被B先生的手掌温度影响了。
现在呢？自己穿了厚厚的衣服，布兰度也戴了羊皮手套。怎么可能隔了几层，还有如此强的温度传导效果？
埃里克差点想要捂住心口。
这颗小心脏也太不争气了，怎么跳得这么快！
布兰度慢条斯理地收回手，神色自若地提着灯继续朝前走。
可她走了几步，没听到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响。回头，看到埃里克仍旧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布兰度歪头，似乎真心疑惑。
“您不是说没有练习特殊技能的想法，这就改变主意了，要在我后面练一下跟踪术？”
“不。”
埃里克猛地回神，不，那只旋镖请不要再来扎他了。
此时也才反应过来，刚刚答应了布兰度什么提议。
他答应两人一起佩戴同系列胸针。
这当然非常好。心底却冒出另一个声音，为什么只能是兄弟款？难道不能更进一步，比如情……
埃里克深吸一口气。
住脑！先不要比如。
他快步跟上布兰度，飞速找了一个借口。
“抱歉，我有点走神。是在想与您一起佩戴兄弟款胸针，该做成哪种造型。”
布兰度：“这种小事，不必致歉。我很期待您的创意，静待那一天的到来。”
埃里克第一次希望国际专利申请相关机构的效率能加快再加快。
最好让他在闭眼睁眼间就把所有的法律手续办完，所有的文件能原地生效。
布兰度继续聊起螺旋桨，这才进入自己之前想问的正经话题。
“您想好在哪艘船上实验新发明了？是在美国做实验，还是回英国再说？与费雷尔船厂合作吗？”
埃里克尽力克制心潮澎湃，认真地说起船只改装计划。
“我仔细想过了，与费雷尔船厂合作难免耽搁我的行程。第一艘船安装螺旋桨的船，还是让「呆鱼号」来最为合适。
让它先在美国近海航行实验。成功后，我们返回英国再次横渡大西洋就能节省一半时间。而且改动「呆鱼号」也少了很多利益纷争。”
不忘初心，人别忘了是为了什么出发。
埃里克搞新发明的初衷不是想赚金山银山。他设法提升船速，只为了让B先生海上航行更轻松一些。
当缩短了跨洋时间，也就降低了船只颠簸带来的不适时长。
如果选择与船厂合作改造船只，是能最快看到经济效益，但会耽误更重要的事。
他的游学行程一定被打乱，不能一起与游学团南下。
假如改动费雷尔船厂的海船，对方提供船只，肯定会提出各种要求。
作为改装者怎么可能不受船厂的限制，而在他争取自身权益的过程中，又是一堆拉扯谈判，非常耗时耗力。
那还不如先改「呆鱼号」。
船是杰克学院的。
出行前，老雷尼院长说了船舶修缮与否由游学团自行决定，只要不超预算经费就行。
埃里克不在意贴钱给「呆鱼号」升级装备，这完全符合他的发明初心。
等返回英国，其他船厂看到「呆鱼号」使用螺旋桨提速的成功实证在前，也不怕没有后续订单。
“只要大家同意，我就动手改装。”
埃里克准备好了，等见过专利申请律师，办妥文书手续后就动身去港口。
布兰度：“我想您的改装提议会被全票通过的。杰克学院的优点之一，勇于尝试各类新事物。”
埃里克也很自信游学团众人会支持他的新发明，赞同他的改装螺旋桨计划。
正要点头表示赞同，却突然话锋一转。
埃里克的眉间染上一抹忧郁轻愁。
示弱地询问：“您真的很看好吗？万一有人反对呢？您会全力站在我这一边吧？”
布兰度挑眉。好家伙，居然用新招了。
幽灵先生的演技飙升，这是在力证他不是强势绑人爱好者，而是可怜、弱小又无助。
“我当然站您的一边。”
布兰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谁敢反对，我把他绑了，你把人关小黑屋。然后苦口婆心地讲解新发明的好处，劝服对方改变观点。”
埃里克：倒也不必玩这么疯。
他很有原则，不是随便谁都能被关到他的小黑屋里。
瞎扯之后，两人又说起具体改造「呆鱼号」的步骤。
涉及哪些零件部位，在哪一块水域试航，以及要让船员们适应新推进器操作等等。
说话间，两人不知不觉绕了小镇半圈，靠近了森林外围方向。
天黑不入林。
两人当然不会主动散步散到森林内。森林里，也没有重要物品了。
游学团不可能偷懒把重要研究材料放在森林里。
在没人看守的情况下，无法保证它们不会被野兽破坏。哪怕没野兽奇袭，万一突发野火一烧一大片呢？
别说降雪后不易突发火灾。
正常森林也不会出现持续性白雾现在，就不能以常理去推断泽西恶魔的领地。
在禁林山洞内，只存放了一些基础装备。
恐龙化石与巨熊尸体等重要材料都已经运回小镇，存放在汤姆家旅店附近新租的大仓库。
而留在林区里的那些设备被毁了也无大碍，可以去费城购买补充。
“砰！”
突然，一声闷响从森林方向，远远传来。
布兰度与埃里克的返程脚步顿住了。
两人对视一眼，怀疑听错了。这种时候，森林里怎么会有枪声？
“砰、砰、砰……”
紧接着，一串子弹射击声接连响起。
没有听错，是真的有人开枪。
布兰度：“您带枪了吗？”
埃里克：“带了。”
有这个回答，布兰度立刻掉头跑向森林。
“听声音，枪响是从无名大盗的死亡方位发出的。我没听说镇民将在圣诞节的凌晨入林打猎或做工。”
埃里克：“只有枪声，没有听到呼救声。”
森林中开枪，无非是两种情况。人与人打起来了，人与野兽打起来了。
可冬季的森林边缘几乎看不到野兽出没，又会是谁脑子有病在圣诞节零点时分进行野外枪战？
突如其来的枪手，目的何在？冲着谁来的？
两人冲向森林一看究竟。
不得不防枪手可能对游学团有恶意。游学团前段时间一直在禁林勘察，是不是碍着谁的路了？
跑了十五分钟，进入森林异响方位。
枪声已经停了，林中一片寂静。
环视一圈，树影森森。
光线昏暗，让人视野受阻。大片旁斜逸出的枝干似魔鬼伸出的利爪，而每一棵大树宛如在雪地中无声狞笑。
两人谨慎朝前，却没再听到不正常的动静。
直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随风飘来，快步朝散发异味方向走去。
只见一棵大松树下方的雪地有一摊刺目血迹。以此为圆心，四周十几米却不见任何足迹。
布兰度想到什么，猛地抬头。
赫然看到一团巨大黑影，它一动不动，像是死了。正卡在了大松树距离地面二十多米的枝干上。
“滴答！”，一滴鲜血从半空坠落。
鲜血打在积雪上，染上一抹红色。
黑影是什么？
布兰度没带望远镜，看不清黑影的面部，但能看到那对长约三四米的超大翅膀，是蝙蝠翅膀。
她立刻想起了泽西恶魔传说。有关恶魔的模样有多种不同描述，但所有版本有一个相似点——恶魔长着超大的蝙蝠翅膀。
埃里克跑得更远了一些，在北偏东的五十米外看到了凌乱的一串鞋印。
“这里有足迹，还有血迹。看脚印朝向，人在受伤后往森林外跑了。”
人跑了，但掉落了一件物品。
埃里克在雪地中找到了一把钥匙。
钥匙圈挂了一块金属铭牌，刻有「费城钻石酒店」。
布兰度走了过来，瞧着地面血迹。
血迹面积不大，只有零星几滴。这说明枪手受了伤，但流血少，能被控制住。
顺着鞋印，两人再一路追踪。
在一棵树下看到马蹄印，此后不见枪手鞋印，只有马留下的痕迹。
继续追踪马蹄痕迹，可以看出马是一路跑出了森林，最后走上一条通向费城方向的道路。
“十有八.九，枪手是从费城钻石酒店来的。”
埃里克晃了晃手中钥匙圈，“您怎么想？”
布兰度：“直觉告诉我，今夜的枪手不简单。之前，我在想无名大盗为什么要进入松林泥炭地的森林？或许，这位枪手身上有答案，而现在他受伤了。”
趁其虚弱，趁势追击。
突然出现的枪手，不一定只与无名大盗相关，也可能是冲着白雾禁区去的。
顺着这个思路去推测，他是不是来找洞里的壁画航海图，也想找到幽灵岛的位置？那么会不会是匿名信的寄信人呢？
一只藏身暗处的神秘人M，是终于露出马脚了吗？
埃里克：“走，回小镇借马。我们现在去费城钻石酒店，说不定能把人堵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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