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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88

  钞能力有用吗?

  暂时没有好消息。

  再说西格用六天从纽约到新泽西跑了一个来回,他也没能带来好消息。

  找到了嫁给休伊特的史蒂文小姐,却没从对方口中获知凯伦的秘密。

  休伊特太太得知凯伦的死讯,嘘唏间仍有三分哀伤,但也只剩三分了。

  她已能平静地提起过去。与凯伦有过的感情是真,但凯伦无法为两人的未来向好改变也是真。

  西格复述了休伊特太太的话。

  “凯伦心中有一个秘密。一个宛如黑暗沼泽的秘密,会拖拽他不断下沉,酒精是他选择的自我麻痹方式。

  凯伦在答应老史蒂文戒酒时,真的想从头开始积极生活,但想做与能坚持是两回事。”

  改变不是一句宣誓就代表做成功了。

  谁没发过一些宏愿,像是明天肯定早起早睡,像是明天再多读几页书。有的“明天”却永远不会来,只停留在发愿里。

  凯伦承诺要戒酒,但没有做到。用他的话说,是习惯了心情不好就喝酒。

  那个困住他的内心沼泽,一直都在制造负面情绪。即便与史蒂文小姐的恋情带来了快乐,不足以救赎他。

  直到两人分手,凯伦也没吐露秘密的具体内容,只说他曾经犯过大错,后来一错再错。

  休伊特太太表示当初决定与凯伦分手,不全是因为他没能按照承诺戒酒。

  更因通过戒酒失败,看出凯伦不够坦诚也不够坚定,还没有知错就改的勇气与坚持。分开,是她的郑重选择。

  “现在回头再看,当年的史蒂文小姐做出了一个正确选择。”

  西格摊手,“她是选对了,可给我们没留更多选项。报刊上的寻人启事,没有传来新消息吗?”

  布兰度与莱昂都摇头。

  莱昂:“等明天,登报就满一周。这六天总计73人找上门提供线索,八成是编谎话骗情报费,还有两成也是无用消息。”

  布兰度将纽约市面的报刊各买一份,没有错漏任何近期新闻。

  自从寻人启事刊登后,从新闻报纸的内容来看,没有出现异常情况。

  如今只有二十几万人口的纽约,比两百多万人口的伦敦要平淡得多。

  「自由美利坚,枪击每一天」,这种后世熟悉的美国风俗,现在尚未在纽约贯彻到底。

  布兰度在报纸上读到的“大案”,《东海岸惊现“荣耀之手”!当心,神秘大盗光顾你的家》。

  报纸专栏撰文,古老的偷盗巫术“荣耀之手”现世,帮助神秘大盗沿着美国东海岸一路北上,从佐治亚州开始盗窃了好几家有钱人家,很快会抵达纽约。

  所谓荣耀之手,取材被绞死罪犯的真手。

  通常是左手,以一系列黑魔法操作,制成了特别的尸手型“烛台”。

  把蜡烛插于特制的尸手中点燃,以此火光照亮前路,就能畅通无阻地进入任何地方。

  可以想偷什么偷什么,因为看守护卫们见到荣耀之手上的烛光,立刻会昏迷不醒。

  不论这种黑巫术是真是假,它与寻找“库曼弟弟”看不出有任何关联。

  西格又补了一句,这事也与凯伦之死、基德之疯无关。

  “冯·菲利伯特先生托我带句话。参观船厂很有意思,激发了他的灵感,他要多在新泽西多待十天。”

  布兰度:“不急,游学团原计划在纽约停留一个月。”

  希望能在时间表的期限到来前,让悬赏令钞能力发挥作用。

  11月3日,“库曼弟弟”寻人启事发表的第八天。

  从波士顿来了一位老神父米勒,给出了一份十四年前的失踪案旧档。

  1817年8月,有一艘客运风帆船「鸢尾号」从法国驶来波士顿。

  大西洋突发飓风,人们怀疑这是导致船只没有能够按时到港的原因。后来发现「鸢尾号」的部分残骸,这艘船被认定遭遇海难。

  以三年为期 ,那些没找到的沉船人员就被认定为死亡。

  “当时,从欧洲来了一批寻亲的家属。根据他们的描述与资料,获得了「鸢尾号」所有登船者的画像。

  波士顿的教会复刻了这些画像,散发出去找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出发时,「鸢尾号」的旅客共有53人,船组人员14人,而这六十七人没有一个被活着找到。

  据我所知,截止今年,也只发现了四具能够辨识的尸体。他们都是在1817年的8月末被发现的,尸体被冲上了海岸,残缺不全,但还能分辨出一些人物特征。

  尸体显示四位乘客都是被淹死的。与当年八月中旬,大西洋飓风的发生时间吻合。而时间过得越久,找到活人或可辨认尸体的希望就渺茫。

  等到1820年,正式认定「鸢尾号」全船覆没,无一生还。”

  米勒老神父递出一张发黄的旧画。

  “遇难者之中,有一家三口。父母带着一个11岁的男孩。我也无法确定那个遇难的男孩是不是你们登报在寻找的人。”

  “两者长相有七成相似,但不完全相同,这种差异可能与年龄变化有关。

  你们刊登了他15岁、25岁的肖像图,我这里是男孩11岁的画像。不过,有个鲜明特征一致,就是男孩的左眉中间有道疤。”

  莱昂立刻接过了旧素描,画的左下角是「C—21」的标记。

  他捏紧了画纸,仔细对比画像与自己记忆,眉头不由紧蹙起来。

  布兰度问莱昂,“有没有激起你更多的记忆?是同一个人吗?”

  莱昂沉默了半晌,忽然抬头。

  “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你们看这画里的男孩,他笑得很开心,就是11岁孩子该有的样子。而我的记忆里的库曼弟弟没有笑过。”

  米勒老神父:“左下角的「C」字,代表了这幅画是临摹。教会画师对照男孩亲戚提供的肖像绘制了它,而不是根据口述画出来的。”

  这能说明什么?

  男孩亲戚提供的肖像画,必是家庭聚会的快乐场合所画,当时记录了男孩幸福生活的一面。

  莱昂的记忆里却从没见库曼弟弟笑的笑容。

  布兰度追问米勒老神父,“您知道这个男孩叫什么吗?来波士顿找他的亲人,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老米勒翻开了记事簿,“No21,姓名:比利·温斯洛。他的父母是记录在册的第22与23号,两人也一同遇难了。

  遗憾的是不知道谁在十四年来为温斯洛一家三口办理身后事,遇难者亲属联络方式的记录已经丢失了。”

  什么?!

  布兰度、西格与莱昂都吃了一惊。

  这一段话信息量很大。

  比利·温斯洛,竟然听到这个姓名!

  这位是疯了的基德有意向指定的财产继承人。

  他竟然是海难里的男孩,而且与莱昂记忆中的“库曼弟弟”长相相近。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基德很可能对遇难的比利·温斯洛于心有愧。

  另外,凯伦说的犯过一次错误,像黑暗沼泽吞噬他,也许也和海难相关。

  西格追问老神父:“「鸢尾号」遇难者名单上,有没有基德、凯伦?两人不一定是水手,也可能是乘客。”

  米勒神父摊开了记事簿,翻查了六十七位遇难者的姓名。他摇了摇头,“没有这两个人。”

  “也许改名了。”

  布兰度当场作画,非常迅速地把凯伦、基德年轻时的样子模拟还原出来。

  “您看看,对这两个人有印象吗?遇难者遗像画里有他们吗?”

  说实话,基德、凯伦的相貌普通,没有令人记忆深刻的特征。

  老米勒缓缓摇头,“抱歉,我认不出来。我可以回教会找一找残余的画像。

  不过,不一定能找到。「鸢尾号」的遇难者肖像图没有都保存下来。像是比利·温斯洛的父母画像就遗失了。”

  莱昂却没有感到失望,反而是精神满满。

  今日米勒老神父带来的肖像图,就像是一缕破晓晨光,驱散笼罩他脑中的黑暗。

  “库曼弟弟”不再是他编造出的一段臆想。

  几乎可以认定此人真实存在,就是在「鸢尾号」海难中死不见尸的比利·温斯洛。

  比利·温斯洛为什么与库曼家的女儿长相相似?

  莱昂在被送那瓶人心果果酱前,没有怀疑过贾乔夫人包藏祸心,也就不曾对库曼家的关系网进行彻底调查。

  说不定温斯洛家与库曼家存在亲缘关系,这会是一个新的查询方向。

  布兰度从温斯洛与库曼的亲缘关系,联想到一种可能。

  追问神父,“当年认定「鸢尾号」上无一生还之后,有没有保险公司来波士顿教会调查有关信息?”

  “有。”

  老米勒记得,“海难发生后的第三个月,巴黎保险公司就来调查了。一直到三年后的1820年,「鸢尾号」所有人员才全部认定死亡,那些保单才正式被理赔。”

  布兰度:“温斯洛一家有投保吗?”

  老米勒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需要询问巴黎保险公司。他们在纽约华尔街有分部,你们可以去问问。”

  老米勒神父先离开了。

  他谢绝了以个人名义收下提供线索的赏金,说是等此事结束,请捐款给教会即可。

  他先回波士顿,帮着找一找剩余的「鸢尾号」遇难者画像,对照是否有人与基德、凯伦长相相似。

  布兰度三人没闲着,即刻着手与巴黎保险公司纽约分部联络,查询十四年前的海难保单理赔情况。

  比利·温斯洛一家是否投保?受益人是谁?与库曼家有没有关系?

  虽然猫头鹰酒店与位于华尔街的巴黎保险公司分部距离不远,坐马车大约二十分钟就能到,但是直接找上门说借阅旧资料,九成会被婉拒在外。

  一旦坐实比利·温斯洛之死,就涉及骗保等问题。

  「鸢尾号」保单赔付的经管者是否被追究调查不力的责任?是否会为了自己的职业生涯,掩盖相关失误?

  考虑到这些因素,还是要先侧面打听一下十四年前的理赔团队的具体情况。

  出版商拜尔斯在两天后带来了消息,从中牵线搭桥,介绍了巴黎保险公司纽约分部的负责人安东尼。

  从安东尼处获知,彼时负责「鸢尾号」海难赔付的主管不是离职了,而是离世了。

  那位是派对常客,喝酒没有节制,四年前就死在饮酒过量上。

  人死了,经他处理的卷宗还在。

  不过,没有特别情况也不会有人来调阅。彻底结案是十年前,十年的时间,一般足以盖棺定论。

  通过记录,看到「鸢尾号」出海前提供了两种保险业务。

  一种是针对船队员工与托运物资的保险,另一份是给乘客们提供的交通意外险。

  后者需要乘客单独购买,价格不菲。每份售价两千法郎,约为一百英镑。

  当时保险公司想要主推针对旅客出行的海上交通意外险,「鸢尾号」是第一批推广名单里的合作客船。

  如果发生投保人死亡,给出的赔付率有1:30。死一个赔三千英镑,那可不是小数字。

  巴黎保险公司对合作的客运海船从硬件到海员业务能力都进行了严格的检验。

  试点三个月,没发生过一件赔付案。就在想要更大面积推出这个业务时,「鸢尾号」海难发生了。

  船与海上飓风相遇,船都散了,人也都死了。

  这个项目被叫停,而当时公司总计赔出了近十万英镑,约两百万的法郎。

  巨额赔付要慎重审查,从1817年夏天发生船难,直到1820年夏季才最终给出认定结果。

  理赔名单上,比利·温斯特一家三口赫然在列,三人投保六千法郎。

  这笔钱款的受益人,本来是比利的外祖母安娜,但最终来领取的是安吉拉·库曼。

  她就是库曼小姐(即贾乔夫人)的母亲。

  安吉拉与海难中过世的温斯特夫人,两人是表姐妹。安吉拉要叫保单受益人安娜一声姨妈。

  当保险赔付金正式到账时,六十五岁的安娜已经卧病在床。

  女儿一家死在海难里,她把遗产全部给了外甥女安吉拉。

  1820年,安吉拉在律师陪同下来签字领钱。

  保险公司不知道安吉拉从姨妈安娜处一共继承了多少钱,至少她在「鸢尾号」理赔费上获得了九千英镑。

  当时,安吉拉已经是库曼太太。按时间算,她的独女库曼小姐时年十四岁。

  一年后,1821年的夏日。

  莱昂家与库曼家一起跨洋去美洲旅行。后来有了莱昂的诡异城堡经历。

  查到这里,情况逐渐明朗。

  莱昂推测:“墨西哥沿海的不知名岛屿,我、库曼小姐、基德、凯伦,我们四个人遇上了比利。

  为了保住从安娜女士那里继承的遗产,库曼小姐很可能把比利灭口,水手基德与凯伦是帮凶。

  至于我,应该偷看到了这场谋杀,受了很大的刺激让记忆发生了混乱。

  也可能是另一种情况。比利与库曼家达成了协议,他装死,能分到一部分的赔偿金。

  我撞见他们密谋的过程,为了不让这个机密外泄,他们对我进行了一系列威胁。我因为过度恐惧,而混淆了记忆?”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十年前莱昂家与库曼家停靠陌生海岛的躲避风浪那一天,触发了比利·温斯特相关事件。

  又过了三天,波士顿教会送来一封信。

  老米勒神父翻查了资料库,找到了另一幅素描肖像。

  是编号No.63,姓名康·格雷格,原「鸢尾号」的水手之一。

  他与阿文·基德有着九成相似的容貌。再结合保险公司的理赔名录,格雷格已经在1820年被认定死亡。

  水手的参保项目与乘客的交通险不同,是船主统一进行投保。

  即便没有1:30的赔率,但每一名水手在海难中死亡,其受益家属也能拿到一万法郎的赔偿款。

  格雷格的弟弟领取了这笔钱,记录上他是英格兰东南部人士。

  布兰度三人带上新证据,再次前往码头教会医院。

  基德在病房里待了半个月。

  根据麦卡利医生的记录,基德的病情没有出现任何好转迹象。

  麦卡利医生在办公室,听三人说明已查到的来龙去脉,目瞪口呆地愣在座位上。

  他半晌才找回声音,“这样说的话,基德是在装疯?为了掩盖他杀死凯伦的犯罪事实?这太疯狂了!”

  疯狂,是指一个平日安分度日的慈善家居然杀人;

  疯狂,更是一个人能够把恶魔附体的诡异怪诞行为装得以假乱真。

  麦卡利医生仍旧无法完全相信,“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解?”

  布兰度:“那就要看基德愿不愿意坦白交代了。巴黎保险公司已经启动「鸢尾号」骗保案调查程序。其他人是否骗保,尚不好说,毕竟比利·温斯特死未见尸,但基德百分百被怀疑了。

  基德与格雷格有着九成相似的面容,现在他就是重点调查对象。他可以不认,但英格兰的格雷格一家会被保险公司全方面调查。基德忍心看到那一幕吗?”

  巴黎保险公司没有在鸢尾号事故中破产,十年来越做越大,岂能没有一点手段。

  一旦开启骗保调查,可不是让涉事者吐出理赔金就行了,势必是成倍赔偿。

  在整个调查过程,是否会用上威胁等灰色手法就不好说了。

  格雷格一家不一定会受到实质伤害,但精神被反复折腾的滋味不可能好受。

  布兰度:“法院判案都能有认罪协议,保险公司的安东尼经理现在愿意给一个机会。

  只要基德主动配合,坦白所有内情,格雷格一家只要交还五百英镑的理赔金,不会被追究其他责任。”

  这次,布兰度代为传达这份“优惠诚意”,就是不知道基德愿不愿意接下?

  假如基德注重感情,或许他愿意主动说明情况。

  但也不一定。比利·温斯特是否活着?基德为什么拟定他为继承人?是出于补偿,还是比利也参与到骗保中?

  这要看基德怎么说了。

  被关在病房半个月,基德一直像是仅剩躯壳的半死人。

  他的灵魂似乎被恶魔吞噬,所以不会再给外界正常反应。

  今天,他对医护与访客的到来依旧视而不见。

  十五分后,当「鸢尾号」相关的一则则旧事被摆在他面前,他的一副失魂模样终是发生了变化。

  基德两眼不再放空,而是重新聚焦起来。

  他的面部肌肉一边不正常抽动,一边又形成了痛苦不已的表情。

  终于,基德在半个月的发狂发疯后,再次正常开口说话,语气里满是绝望。

  “十年了,我知道,它总会来的。犯过的错,必须付出代价,是躲不过的。

  请不要打扰我的家人,我愿意和巴黎保险公司合作,作为人证,指认贾乔夫人杀人骗保。”

  莱昂迫不及待地问,“十年前,黄金号为了避风雨靠岸,究竟是去了哪个岛屿?我的记忆是怎么一回事?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基德张了张嘴,又是抿了抿唇,“这件事说来话长,其中有些部分,我也说不清楚。”

  西格:“倒也不必长话短说。今天有的是时间,你就把知道的部分与不清楚的疑点都讲出来。”

  基德:“好,那就从头说起。”

  整件事,与布兰度三人的调查总体一致,但还有几个细节差异。

  阿文·基德,原名康·格雷格,是「鸢尾号」的一名水手。

  这艘船是英法合资,招募水手时也就聘用了一些英格兰人。

  那是基德的第一份工作,却没想到工作刚刚一年在1817年的大西洋遭遇海难。

  他不是有意骗保,被海边渔民所救后,因为头部受伤失忆了三年。

  1820年10月,他才恢复记忆,因为在美国遇上了弟弟。

  这才知道家里找了他三年,最后不得不承认他死在海难里,这年八月领了赔偿金。

  弟弟来美国是给波士顿教堂捐了一笔钱,想要为死于海难的哥哥期祈祷,愿他获得灵魂安息。

  结果好消息是人还活着,可五百英镑的理赔金已经拿了。

  要不要把钱还回去?

  一念之差,基德选择了不还。

  索性就认了康·格雷格死于海难,而他以阿文·基德的身份活下去。

  基德没有留在美国,为了离家人近一些,他回了英国。在南安普顿的「黄金号」上开始做水手。

  事情就是那么巧。

  1821年的跨洋航行,在靠近墨西哥时,黄金号遭遇风暴。

  停靠在一个小岛,基德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时隔四年多,他叫不出少年的姓名,却知道这人就是遇难「鸢尾号」上的乘客。

  少年也是幸存者,独自流落到了这个陌生海岛。

  岛上有一座废弃城堡,他在此生活了四年多,想要离开却毫无方法。

  他自我介绍,叫比利·温斯特,非常高兴遇见了外来者,意味着他终于能回到文明世界。

  基德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船长,这种顺手载人上岸的事本不可能是问题。

  偏偏,库曼小姐先一步来到了城堡,她与水手凯伦一起出来找物资。

  库曼小姐当然认识表弟比利·温斯特。

  比利的外祖母安娜的遗产,连带地产在内,总计高达五万英镑。

  如果比利一家没有出事,扣除保单赔偿金九千英镑,安娜也有四万多的遗产。

  这笔钱现在归库曼家所有,却又不完全属于库曼家。

  因为安娜去世时,希望库曼家能继续寻找她的女儿一家。

  根据安娜的遗嘱,除非见到女儿一家的尸体,否则库曼家在领取她的遗产时,只能每年定期取出两千英镑。

  假如找到女儿温斯特一家,不论他们是死是活,库曼家都能立刻收入两万英镑。

  剩余的钱款,给温斯特一家。假如比利与他的父母死了,就把这笔钱捐给慈善机构。

  不找人,二十五年分期获得遗产;

  积极找到人或尸体,能一下子拿两万英镑。

  该怎么选?

  库曼小姐在遇见比利后,选择了杀人灭口。

  她宁愿二十五年每年拿两千英镑,也不想把到手的遗产吐出一分。

  当时,库曼小姐联合了水手凯伦,承诺事成给他两千英镑。

  基德撞到这次密谋,本该出言制止,但被库曼小姐揭穿了他的骗保者身份。

  库曼家作为「鸢尾号」遇难者的亲属,对于六十七位遇难者的画像都记得很清楚。

  库曼小姐威胁基德,要是他让比利·温斯特回到陆地,那么基德的骗保行为也会曝光。

  到时候,基德面对的不只是把到手的五百英镑还回去,而是保险公司变本加厉的索赔。

  那一次,基德选择了袖手旁观,让凯伦将一支利箭射穿了比利的左胸。

  比利怎么也想不到等来的不是营救他的亲人,而是心脏部位中箭。

  事情没有到此为止。

  在处理比利这个意外时,难免发生又一个意外。

  当时,不满十岁的莱昂很调皮。

  他一个人瞎转悠,转悠到城堡里,在凯伦射箭时尖叫出声。

  这下好了,是不是要再度灭口?

  莱昂夺路狂奔,但被库曼小姐给堵了正着。

  与射箭杀死比利不同,莱昂要是被当场杀死,同岛上他的父母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异常。

  库曼小姐没有用箭,而是给莱昂强制灌了一肚子汤汁。

  现摘的有毒蘑菇,那东西吃了会产生严重幻觉。

  之后,对外就有了解释,可以将莱昂目击的凶杀场景推说到他偷吃蘑菇产生幻觉。

  假设莱昂不幸被毒死,也是他贪玩随意吃东西导致的。

  莱昂喝下蘑菇汤,不出十分钟就发作了。

  傻笑傻叫,说什么看到小矮人与精灵,要一起跳舞。

  这种症状持续了半个小时,他昏睡了过去,把人移出城堡,放到蘑菇丛边上。

  莱昂再醒来,却没有了废弃城堡与比利被杀的记忆。

  基德看向莱昂,“库曼小姐怀疑过你在伪装,她试探了好几次没有发觉异样。

  不久天气放晴,黄金号再次出发离开了案发小岛。而直到抵达墨西哥,你都没有再提比利的事。

  我们都认为是蘑菇汤起到了搅乱记忆的作用,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才更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看似都被平息了。直到三年前,你从美洲回到英国,拜访库曼小姐时居然说了一段她弟弟与我们同乘黄金号的回忆。

  这很可能是毒蘑菇汤的后遗症,比利与库曼小姐长相上有七分相似,你也因此给比利构造出一个新身份——库曼弟弟。”

  莱昂听到这里,自嘲地笑了。

  “好极了!我能活到现在,真是我的命大。我还以为是我疯了,怎么会有一段诡异记忆。

  现在终于不奇怪了,为什么十年前我没对父母谈起过城堡遭遇,后来脑子里又有了这段似是而非的记忆。”

  基德:“三年前,贾乔夫人就来过纽约港,要我与凯伦配合她一起隐瞒。她说你的记忆出了絮乱,就坐实了那是你的妄想。

  没想到三年过去,你居然还没有放弃查明真相。这次是凯伦先认出了你,他放火烧「呆鱼号」要阻挡你出行,可火势被同组的水手赖特很快扑灭。

  凯伦转身就去南安普顿告知贾乔夫人相关消息。然后,他被派来纽约港找我。贾乔夫人想要打消你寻找真相的念头,不论通过哪一种手段。

  凯伦当然不能让真相被你揭穿,是他动手杀了比利。只要真相被揭露,他就是杀人犯,要被绞刑。10月22日,凯伦找我商谈如何下手,被我拒绝了。

  我错了,从一开始就不该贪心五百英镑,这个把柄被贾乔夫人与凯伦利用了一次又一次。我已经亲眼看着比利死去,不能再做一次帮凶。”

  布兰度:“你用笑.气杀了凯伦。”

  基德点头,“对,我杀了他。凯伦已经不会收手了,这些年他后悔痛苦过,也想要从头开始。但他谋杀了一条人命,怎么可能干干净净地活着呢?

  他越来越嗜酒如命,发展到这一步,宁愿多加一条人命,也不愿认错去一命赔一命。”

  布兰度:“你就先动手杀了他,至少保住你的名声。装病入院,被恶魔所害,也好过承认你极不光彩的过去。”

  基德痛苦地紧紧握住拳头,“不,我没有装病。”

  什么意思?

  麦卡利医生看到基德紧绷着身体,是竭力要控制身体,但在一分钟后失控了。

  基德四肢抽动起来,他再次破口大骂,骂出了一连串污言秽语。

  一边大声咒骂,一边流下了眼泪。他就像是失控了一样,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整整六分钟,基德才停止了异常举动。

  他大口大口呼吸着,让面部肌肉的抽动慢慢缓和下来。

  “这不是我装的,去年开始,我控制不了身体,有时会不自觉地怪叫、骂人、四肢抽动。

  我知道自己被恶魔盯上了。或许不是恶魔,是比利的亡魂来找我报仇了。”

  基德说:“我甘愿受罚,可不想牵连家人。我能杀了凯伦,也计划好了等这波风头一过,前往南安普顿把问题根源贾乔夫人一起带去见死神。”

  西格不由问:“你真的想还债,就没想过用正常的方式吗?将比利的尸体带到纽约,告发贾乔夫人与凯伦的所作所为。这才让比利沉冤得雪。”

  这个问题让基德被神色一滞,他的眼神开始恍惚起来。

  “最初,我也想过的,但没有证据了。这次保险公司也不一定能认定贾乔夫人骗保。”

  布兰度蹙眉,“你的意思是找不到比利的尸体?”

  “对,找不到了。”

  基德谈起那座城堡岛,十年前把莱昂一家送到墨西哥后,凯伦与库曼小姐私下表示想再去城堡岛。

  当时黄金号匆忙离开,又要处理莱昂撞见凶案发生的麻烦,凯伦没来得及将比利的尸体毁尸灭迹。

  然而,三个人找不到返回那座岛屿的路。

  基德三人询问了当地渔民、水手等等海边作业者,没人听过有废弃城堡的岛屿。

  根据黄金号的航线推测,遇到风暴后停靠的是奈普岛。

  三个人去了奈普岛,外围景色与城堡岛很像,但它不是黄金号停靠的地方。

  因为没有黄金号船队休息过夜的痕迹,更没有废弃的城堡,也就不存在比利的尸体。

  “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甚至一度认为是我产生了幻觉。没有发生比利被谋杀,没有给莱昂吃毒蘑菇。

  库曼小姐也懵了,她想要让莱昂记忆错乱,可到头来究竟是谁的记忆出了错?

  偏偏,我、凯伦、库曼小姐对废弃城堡的记忆一致,但也只有我们三个记得了,而在海上找不到对应岛屿。

  那天,我们是不是去到了一座幽灵岛?当时,见到的比例·温斯特真的是活人吗?甚至是不是没有海上风暴,全船人都发生幻觉了,黄金号就是正常行驶,途中不曾停靠过某个岛屿。”

  基德越说越迷茫,背上也渗出一身冷汗。

  这个谜团困扰他十年了。午夜梦回,频频惊醒,他觉得自己把什么弄丢在了幽灵岛。

  ——是获得幸福的权利不见了。

  他的见死不救,他的蓄意隐瞒,到头来将自身困于一座消失的岛屿上。

  基德:“计划把遗产给比利·温斯特,是想借以这个名义拿出一笔赏金,寻回他的尸体。但我并不知道从何找起。

  这个难题只能留给三位了,我给不了你们更多的线索。或许,世上真的存在某种运气,只有与幽灵羁绊颇深,才能找到幽灵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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