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哥, 昨天晚上挺激烈的呀。”安迪走在林间像只猴儿,兴奋地上下乱蹦,“我收到撞墙的信号, 赶紧拉着哈涅就走了, 嘿嘿。”

  荀桉本来就没休息好, 被吵的脑壳疼又拉不下脸赶人, 一路上都在敷衍点头,闻言忽的瞳孔猛缩,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这样啊。”

  “那可不, 你都不知道, 我和哈涅今天看到你抱着床单挂出来晾的时候有多激动!”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哈涅脸黑的能滴墨, 他是被安迪诓出来挖草药的, 结果刚一出门, 背篓里就被塞进了昨晚深夜来访的两只毛绒球, 重的要死。

  安迪呦了一声,伸手去搭巡护员的肩膀:“那功劳归我好了,我不嫌多!”

  可荀桉苏醒还没几天, 战斗意识极强, 眼睛一眯,反手抡起拳头, 动作都没经脑子,冲着背袭者昂起的下巴就是一记勾拳。

  等人带着残影倒飞出去, 噼里啪啦撞折了一排竹子, 凄惨的哀嚎响彻整片竹林,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误伤了什么玩意儿。

  呃……荀桉尴尬收手, 同时收到“死忠毒唯”哈涅狂热的崇拜眼神,看他就仿佛在看他是什么超人似的,就差在给他递上一杆笔,一张纸,当场讨要签名。

  荀桉抽了抽嘴角,大,大可不必……

  安迪凄凄惨惨戚戚地挂在了某出巨龙竹三十多米高的尖端上,吐着舌头眼冒金星。

  不巧落在最后,刚步行到这根竹子下的西里厄斯:“……活该。”

  内心OS:桉桉老婆威武!要是再给边上的医疗兵一拳就更好了!

  要不是这家伙一大早肯定奈瑟尔的建议,强调重点要放在提高身体机能上面,还补充说什么强身健体肯定是比在院子里窝着要好,多出去走走呼吸新鲜空气有利于身心健康……

  至于吗?本殿至于这么狼狈的落在最后么,丢死人了!!!

  被老婆遛没什么,但你不能占着我脆弱期的便宜,下我的面子!

  那边森林巡护员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小跑着绕了回来,两只小手就这么简简单单抱住竹身,顺势往后一掰,荡在枝头鬼哭狼嚎的安迪就感觉自己被迫降了,眼睛再一睁一闭,双脚就碰到了地面。

  西里厄斯趁着这会不知从哪捡了根棍子,在掌心一敲一敲的:“不用压,他比熊猫经摔多了。”

  刚得救的安迪下意识点了点头,对上自己殿下似笑非笑的眼神,忽的一个激灵,连精神力都用上了,噌噌噌地爬往上爬,我回到了刚才手脚并用抱住的地方,还腾出只手朝着小巡护员摆了摆:“对呀对呀,不用管我,你们先走,我在上面吹,吹风,啊不,给你们探路。”

  荀桉其实是不放心的,就走了这么一会儿,他已经发现了星际人的一个普遍特点——路痴。

  正所谓兵痴痴一个,将痴痴一窝……

  西里厄斯一个人跟着他的时候还不明显,自打带上了哈涅和安迪,这一帮子星际人没有了高科技工具,就跟无头苍蝇似的乱撞,进入竹海后更像失去磁极的指南针,方向感基本为零。

  再想想当初那个领了饭盒的杀手零零壹,放到现在来看,还真特么算是有点导航在身上的,吃了几天的林蛙就摸到了他们,已经处于人均水平之上,值得称赞。

  “行叭。”见安迪打死不愿意下来,荀桉松手,一个人背着小布包继续往前走,时不时停下来记录一下地形和植被。

  哈涅趁着刚才那一会功夫已经放生了两只熊猫,见荀桉时不时蹲下来抠一抠泥巴,时不时又趴在不知名的草叶间疯狂速写,只觉得古地球人身上充满了神秘感。

  而西里厄斯侧身一闪,就面无表情地挡住了哈特助的探究视线,他可没有忘记小巡护员醒来后可怜巴巴地跟他告状,说被盯得不舒服。

  可他这么一站,也就挡住了竹林间的光线,荀桉抬起脸,咬了咬下唇:“……麻烦让让。”

  以前荀桉对他可没有这么客气,碰到这种情况百分百会小小的炸毛一瞬,然后气鼓鼓地赶人,指名道姓的叫他边儿去,可是自打直播结束以后,两方马甲彻底掉落,他再也没有听到荀桉毫不客气地叫他西里厄斯。

  心里有些失落,比在星际战场打了败仗,被虫族追着咬还难受。

  西里厄斯不悦地挪开一寸:“你,不是说要采集原料做补品?”

  荀桉:“……”我是说过,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迫不及待,走出一百米已经提醒了六七遍了。

  复读机附体么你?

  “我不打扰你。”西里厄斯现在主打的就是一个不正常,走起路来同手同脚,像机器人一样僵硬。

  荀桉瞥了眼,心道他昨夜整宿没睡,想的就是除了精神病问题之外,西里厄斯十有八九也不适合原始星生态环境,就冲那副虚样,又被他折腾了这么多天,老寒腿之类的风湿性关节炎都可能找上门。

  人皇太子殿下可是来原始星疗养的,万一给他一名不经传的小巡护员搞残废了咋整?整个帝国都是他家的,他跑又跑不脱。何况西里厄斯现在还知道自己是古地球人。

  可太特喵的,高兴……荀桉违心地叹了口气,闷着头往前,不再左顾右盼。在他印象里,出了这片竹林就是桑树峪,满地桑树挂满了紫红色的浆果,他可以采摘回来酿酒,用枝干煮水还能消肿祛风……反正,用途多多。

  他边想边走,斜挎的小布包有一搭没一搭地砸在腰上,发出阵阵闷响,他都没有注意,可转眼就被一只大手拎了起来,背带跟着松垮下去,就像股牵引绳似的,被身后人轻飘飘提着。

  等荀桉意识到时,几人已经走出了二里地,西里厄斯满脸无辜地回望,一副真的只是想要帮忙的真诚模样。

  如果忽略他那双垂在身侧、蠢蠢欲动的爪子的话。

  被当成狗溜了的荀桉终于气成了河豚,浅色圆眼使劲儿地瞪着人看,边走路边把编好的草篮塞进了他的手心:“想干活是吧,把那些树下面的紫色果子都给摘了!”

  “摘不完今晚就没有饭吃!”

  今晚本来就没有饭吃,跟上来却躲在树后的安迪暗戳戳想,殿下仓鼠屯粮般在后院仓库里囤积了各个口味的营养剂,就算原始星不爆炸,也够吃到七老八十了……

  他听见西里厄斯清咳一声,想想被自己殿下用精神力泰山压顶般压了半路的悲惨经历,到底是惜命地溜了。

  至此,桑树峪只剩下了荀桉和西里厄斯两人,荀桉还不知道冥冥之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认认真真地生气,卷毛炸得像棉花糖,偏生他还昂着下巴命令人。

  这副又娇又俏的模样落在西里厄斯眼里,看得他险些没绷住严肃的表情,顺从点头:“行,我去采。”

  荀桉盘腿坐在山坡上,声控指挥:“紫色的最好,红色的会比较酸,被鸟儿啄破皮的,烂的不能要。”

  “树枝也摘一些……哎呀,你不要捡那么脏的呀!”

  “大胆的折,桑树生命力非常旺盛,过不了多久就能重新长出来!”

  他赫然忘记了西里厄斯是帝国皇太子,没了陌生人,大呼小叫之间,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原始星上初生的阳光一如既往温和,纯白色流淌一地,恍若在金黄面包的表层浇盖着一层香甜炼乳,偶有几分洒落到人身上,又仿佛裹上了一层糖霜,能在无意间齁到人心底去。

  西里厄斯几次抬头看见打瞌睡的荀桉,心底已经软的一塌糊涂。

  呜呼——睡着辽——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生物,那软趴趴的小卷毛啊,就这么一颤一颤地蜷在风里,乱中透出一点稚气,蛋糕般晳白柔软的面颊也陷在自己的臂窝里,被垂落的睫毛含糊地往下压,软软糯糯。

  西里厄斯机械似的摘果动作早停了,不远不近地盯着他迷迷糊糊的睡颜,看到挪不开眼。

  嘿,就这可可爱爱惹人怜的小东西,昨晚一夜没睡,小心翼翼地在床上翻来覆去,时不时还在床单上比划着什么,有点像是实验步骤,有点像是在罗列配方。

  偶尔比划错了还自己气自己,不是凶巴巴地敲一下自己的脑袋,就是恶狠狠地揪一下自己脸上的软肉,滚来滚去,还傻乎乎地以为一张床上的自己不知道……

  暖阳倾洒而下,荀桉缩在山坡上,显得小小一只,西里厄斯缓缓靠近,摘满一半的篮子往后一甩,就被后来跟上的安迪用精神力一把接住,并指一挥,默契地比划了个收到的手势,然后就闷着头,哼哧哼哧地去摘老大没薅完的果子。

  啧,他可是奔走在嗑cp一线的人物啊,光看怎么行,少不了助攻!

  西里厄斯则小心翼翼地抱起了荀桉,用身上的长外套严严实实地裹住,他可没忘了上次小家伙发烧生病的难受模样,这样的情况只要出现一次就够他刻骨铭心的了。

  荀桉睡得沉,西里厄斯见识过几次,他那种如同婴幼儿般睡着了就断片的奇葩反应,也不怕他最后醒来发现自己挪了窝,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就好,这小家伙好骗……

  就在他这么笃定的时候,荀桉脑袋小幅度地一歪,蒲公英一般的卷毛蹭到了他的小臂上,又软又痒,扫过的地方还有些微微发烫,西里厄斯尽量放松,怕抱太紧了小家伙不舒服。

  可怀里的荀桉继续乱动,半张脸露出了衣领,又胳膊一捞直接挂在了他的脖子上,西里厄斯往前走的脚步一下顿住,差点没一头撞上竹子。

  他怀里的荀桉跟着颠簸了一下,暖烘烘的小身体一下子紧贴到了他的胸前,西里厄斯刚恼自己不沉稳,下一秒就被贴合的温热触感刺激到了,不由得垂下了眼眸。

  对上了荀桉——似醒非醒睁开的眼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