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厄斯神情僵硬, 感觉自己的心脏咯噔一声不跳了——

  求救,古地球人类似于游戏中途出现bug,卡带的情况会被存档么?

  荀桉眼睛半睁, 满含困倦, 像只迷迷糊糊的小动物, 依偎在西里厄斯的手臂里, 额头还抵着他的肩膀,看起来压根没有反应过来。

  西里厄斯垂下眼皮,眸色变得晦暗, 伸手虚捂住小家伙的眼睛, 生怕他被耀眼的阳光刺得不舒服,又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背,轻拿轻放, 动作相当轻柔。

  好的, 小迷糊荀桉真以为自己在做梦, 眼睛困顿地眨了一下, 似乎在疑惑西里厄斯怎么会出现在他梦里……他用小脚蹬了一下空气,唔,没挨着床, 腾空飘浮肯定是梦……

  他晕乎乎地想着, 也不追究了,眼皮玉蚌般缓缓闭合, 整个人又扭了一下,再次缩成小小一只, 乖巧地枕在了西里厄斯的胸口。

  西里厄斯目光沉沉地看着荀桉, 清浅的呼吸羽毛般打着转儿,撩过锁骨, 留下蚂蚁啃噬般的潮热酥麻,昨夜压抑的精神力又似乎在蠢蠢欲动了,伴随着翻涌的情绪,好似一只野性未除的凶兽,咆哮着想要挣脱束缚。

  擦,稳住,他暗骂一句,咬紧后槽牙,抱着怀中抬步往前。

  这次他走的又稳又快,还分了缕精神力垫脚,如此一来就算踩上竹叶枯枝也不会发出任何声响,小家伙能睡得更香。

  荀桉再醒时已是下午,他懵懵地从被窝里坐起来,顶着鸡窝似的脑袋甩了甩,才依稀记起自己早上缩在山坡上睡着了。

  嗯……所以谁给他挪回屋的?

  西里厄斯?

  不大可能,那家伙自己能走回来吗?

  呃,他的精神力似乎强到犯规……他该不会和安迪和哈涅联手,合力把自己当成磁悬浮列车,一路黑人抬棺似的扛了回来吧?

  想想起来都丢脸,荀桉哆嗦了一下,蓬松乱翘的小卷毛在空气里划出一个可可爱爱的圈儿。

  就在这时西里厄斯推开了门,手里托着一盘洗干净的桑葚,见荀桉醒了,抱着印有利滚利爪印的软枕,裹着被子缩在床上,像只柔软的小动物,听见推门的动静一下子竖起了耳朵,望向他的目光明亮又警惕。

  好,好特么的可爱。

  西里厄斯心头一动,伸手就想揉搓两把,可想到外头那一地狼藉,低低地嗯了一声,故作严肃:“醒了?醒了就——”

  “副官大人,青色、绿色果不能食用!”

  “嘶,你这小特助能不能灵活一点,我都吃了三四次了,除了酸点没毛病!对外就说颜色好看品质高,现在抓紧时间处理,迟了可就坏完了!”

  “说了不行就不行!”

  ……

  荀桉瞥了眼窗外:“……那俩打起来了?”

  西里厄斯放下盘子,心虚但不说:“刚才没有。”

  起码他刚才坐在十几捆麻袋前挑挑拣拣时是没有的,那俩一个比一个安静如鸡。

  “我去看看。”荀桉爬起来,掀开被子就冲了出去,背对着西里厄斯的耳后根已然泛红,莫名有种落荒而逃的既视感。

  嗯……屋子太小,西里厄斯存在感又太强,面对面坐着……尴尬之余,连自己究竟怎么回来的问题也没有问出口。

  算了,不管了……

  荀桉抬眼就看见,同利滚利对峙刮刮乐一个架势的安迪和哈涅,这俩货不知抽了什么风,恶狠狠瞪着彼此,一人抓着一只硕大的簸箩,腿边似乎还堆着小山似的紫黑石块,离远了看不太清。

  哈涅正对屋门,见荀桉出门就被吓愣在原地,默默地咳了一声,收起爪牙,而咆哮的安迪还在咆哮:“只能这样,按颗卖,我已经很尽力地找补了!”

  哈涅抱着胳膊,瞥了荀桉一眼,似乎是看在古地球人的面子上不揭他的短,只从嘴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奸商。”

  荀桉看着这俩斗嘴:“……”歪了歪头,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西里厄斯不知何时候也跟了出来,盯着小巡护员的后脑勺:“桉桉,我一路都抱着你,中午就回木屋了。”

  语气很平稳,似乎只是在陈述这一事实。

  继而又补充:“我一个人把你抱回来的。”

  尾音上扬,似乎带着炫耀的意味,又或者在提示他什么……

  唔,提示什么呢?

  这厮不好运动,难不成想变着法讨饶,不要再拖着他上山强身健体?

  那刚才在木屋里,那么好的机会不说,现在贴的那么近……

  荀桉背对着西里厄斯,全然忘记了刚才自己跑的有多快,脸颊上缓缓浮现出一抹红晕,但关于逃避运动的事却立场坚定,保持没得商量的态度。

  西里厄斯,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皇太子呐!就算是绝症,哪怕只有一丝希望,那要试一试!不然帝国交到了雅各布手里……除了“完蛋”两个字,荀桉再找不出其他任何的形容词。

  西里厄斯炽热的眼神存在感极强,看的他后脑勺发烫。

  就,就当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吧,荀桉咬了咬下唇,故意礼貌性地道谢:“那,那我谢谢你把我——”

  可西里厄斯却打断了他的话:“桉桉,安迪犯的错,你该不会怪到我的头上吧?”

  什么错……荀桉狐疑的看着西里厄斯,像是不认识他了,扭头抬眼,脸上的薄红尚未褪色,看得西里厄斯呼吸一滞,某些话脱口而出:“桉桉,我有听你的话。”

  荀桉彻底觉得这人可能是被夺舍了,见鬼似的盯着这个黑眸里泛着委屈的男人,咽了咽口水,你,你还记得自己是帝国高贵的皇太子吗?

  西里厄斯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挽尊:“按你说的,我没有摘青果子,烂果子,而且就摘了半筐,没有多拿……”

  哦,这事啊……

  荀桉松了口气,往瞪成斗鸡眼的两人方向走,心想摘就摘了呗,烂的坏的回头扔了不就得了,何况那一整个山谷全是桑葚,还不够四张嘴吃喝?

  安迪听见脚步回头,看清是荀桉后脸色猛地一白,刚才得嚣张气焰顷刻间消散得干干净净,变脸之快惊得荀桉都是一愣,暗道这都什么反应,我似乎还不至于如此小气?!

  直到他瞥见哈涅身后那些麻袋,少说得有上百只,一个个扎染似的变了色,紫里透黑,还有安迪手上竹编的圆盘簸箕,那不是一只,而是一只摞一只,码了不知道多少层,里面的青果密密麻麻,一眼看上去甚至有些头皮发麻。

  荀桉倒吸一口凉气,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桑树峪如今的秃样。

  “擦,属蝗虫的。”荀桉扶额,只觉得原始星上来了几只莽撞的要命的熊孩子,“孙子辈的桑果也扒拉,你这是直接要人家断子绝孙?!”

  安迪缩成了蜗牛,低头乖乖挨骂,姿势娴熟的,仿佛不久前刚经历过了这么一场腥风暴雨,是那位更狠一些,伤痕全都落在了看不见的地方……呜呜呜……

  哈涅借机嘲讽:“还副官呢,除了开机甲一无是处,做事都不知道动动脑子。”

  安迪撇撇嘴:“所以我在想怎么把这些东西处理掉嘛?运到原始星之外的星球售卖也不错,就是紧急联系商家时间紧迫,我怕这些果子会坏掉。”

  哈涅毫不留情戳破他的借口:“你就是在打这些青色果子的主意,能吃有没有副作用都不清楚。”

  “我——”

  眼看着这两人又要吵起来,荀桉叹了口气:“能吃,只是方法你们不同,我可以让他们保存的时间更长一点。”

  “真的?”安迪眼神噌的亮了起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暗戳戳瞥了一眼西里厄斯紧绷的表情,拍了拍胸脯,“如果是真的,那你以后就是我的哥,我唯一的哥!”

  “本来也就是打算酿酒来着,现在就多了个烘干,煮水……”荀桉自己说的自己都想罢工,蘑菇似的蹲在了地上,扒开一袋桑果挑挑拣拣,满脸的生无可恋,“你们都怎么收拾的呀?纯红色的果子和纯紫色的怎么能放一块?枝干和叶子也没分开?”

  这……哈涅可不敢多话,也不敢朝后面黑脸的男人望,鸵鸟似的缩起了脑袋。

  荀桉蹲在地上挑拣了好一会儿,一直低着头脊椎发酸,他伸了一下胳膊,忽的想起了什么,眼睛亮晶晶地望向西里厄斯:“你能用精神力把他们分开吗?”

  ……还是见识太浅,这辈子就没见过人用精神力筛果子的,安迪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皇太子随叫随到,那精神力就跟不要钱似的,小巡护员指挥着紫色往上抬就往上抬,小巡护员叫嚷着绿叶的落下,西里厄斯就给他送给他了一场漫天花雨般的浪漫。

  至于他和哈涅,根本没有任何插手的必要,甚至偶尔想要帮忙,还会遭到皇太子的眼刀。

  从一开始就因为皇太子抱着血荀桉走的太急,头也不回根本没交待清楚而背锅的安迪表示无语。

  恋爱的人果然无法赢正常思维揣测……

  他偏头悄悄问哈涅:“我们老大这么使用精神力,真的没有问题吗?他昨晚在精神力消耗过多的来着。”

  哈涅幽幽背手:“我看不是使用的太多,而是憋的太久,现在完全乐在其中……”

  行、叭——

  夕阳西下,霞光满天,光点在荀桉身上来回跳跃,像是为他镀了一层金边,但并不僵硬,而是毛茸茸的,仿佛带着温暖的触感。

  院子里色彩斑斓的花墙被微风吹拂,逸散着阵阵清香,在悄然无声流逝的时间里簌簌作响,一切都仿佛缓慢了下来,而在光影下不知何时已经成为剪影的两人,主打的就是一个岁月静好。

  这里不是战场,而是万物美好的聚集地,西里厄斯垂眼,看着荀桉卯足了力气,獭兔似的蹦跶,用力到两腮都圆圆鼓起,就为了去抓飘散在卷毛上方的一只果子。

  他操控着精神力给他送到了面前,小家伙便眼含笑意,不远不近地冲着他挥了挥手,鲜活灵动的小模样活像是山野间的精灵,而他的心仿佛也被带动起来,像万年的冰川终于消解,融在了暖风与斜阳下,也融在了这样令人迷醉的软意里……

  说实在的,他小时候要能这么配合雅各布哄他的布娃娃,哄他那些死去了却又莫名活过来的转基因生物,或许就不会被驱逐到星际战场受苦受累了。

  他腕间光脑忽的亮了一下。

  来者:利维斯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