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单马星商业区未知的小巷，闻朝和阮江岁并肩站在树下。
另一棵树下，肖以柔正在整理情绪。
闻朝提了提手中的断肢，问道：“这怎么解决？”
阮江岁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那只，思索片刻后问道：“你想要吗？”
“我要这个干什么？”
“那给我吧。”阮江岁说道：“我大哥的研究方向和这个有点重合，我可以问问他。”
闻朝也没犹豫，伸手就将手中的断肢递给他。
接着又自然地问：“你大哥在哪个星球工作？”
阮江岁抬眼看了闻朝一眼，平静地说：“在东南星区的沦陷区。”
闻朝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
还没等闻朝说话，阮江岁就接着说：“是BY7399星。”
他没有第一时间接过闻朝递来断肢，伸出的手在空中转了个弯，落在闻朝的肩上。
那漂亮的肩颈之上，落了一片树叶。
他轻轻地将那落叶扫落，才将断肢接过。
而后盯着闻朝的眼睛，说道：“你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我。”
说完觉得自己表达不当，又补了一句：“若是可以说，我会告诉你。”
若是不可以，他就不会开口。
“真的吗？”闻朝笑了笑，说道：“那我可当真了。”
阮江岁点头，又将头转了回去。
此时天色渐明，晨昏交界线并不明显。
因为还得在早上训练之前回去，肖以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走到两人面前。
“那个……”她有些犹豫地看向两人，问道：“这件事能不能请你们暂时保密。”
肖以柔咬了咬牙，说道：“等联赛结束我就会和学校申请来这边，能不能就等到那时候？”
她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在西北星区出现虫族是很严重的事情，需要立即向上汇报。
但是此刻她不太信任西北星区的军部。
无论梁步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一定都和军部的人有关。
因为除了军方内部，没有人能进入英雄墓园！
那个地方，是肖以柔亲自将梁步的头颅送进去的。
闻朝和阮江岁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肖以柔看了他们一会，又说：“就当我欠你们一个人情，以后只要不触犯联盟的法规，我就算是死也会帮你们做到。”
“那倒也不必。”闻朝连忙阻止道。
阮江岁瞥了一眼身边的人，说道：“只要他和他的同伙不惹事，我不会插手西北星区的事。”
回程的车是闻朝开的，肖以柔总算知道为什么一开始阮江岁不愿意将钥匙给闻朝。
这车技实在是有些感人了。
血肉模糊的战场都没达成让她干呕的成就，闻朝一顿神龙摆尾倒是让她体验到了。
现在她也不想着梁步的事情了，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吐一吐。
*
结束了当天的训练后，闻朝拒绝了卓景辉发来的加训请求，径直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程正已经等候多时了。
“老大。”程正从沙发上起身，说道：“跟丢了。”
闻朝眼睛微眯，问道：“怎么回事？”
昨夜若是他真的想将人留下，梁步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挣脱的。
他早就发现梁步还有一个同伙，他故意将人放走是为了看看能不能钓出什么大鱼。
没想到人居然丢了，这下事情就大条了。
程正懊恼道：“他那个同伙长着翅膀，速度太快了。”
“翅膀？”闻朝追问道：“怎样的翅膀？”
“飞蝙虫的翅膀。”程正立即说道：“就是比较大，肯定是飞蝙虫。”
飞蝙虫啊，闻朝摸这下巴思索着。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天阮江岁给他画的那个虫将也长着飞蝙虫的翅膀。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闻朝眼神忽明忽暗，想起梁步的那两只手臂。
也不知道阮江岁会怎么处理。
不知怎么的，他潜意识里竟然有点抗拒去深想这件事，便转言问了另一件事。
“那个医药企业怎么样？”
程正挠了挠头，说道：“暂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
一边说着还一边瞄着闻朝的左手腕。
那白皙的手腕上，还系着阮江岁送给闻朝的星星手链。
他昨天一路跟着一路看着，眼珠子都要掉下了了。
他们英勇无比的老大，什么时候还有脸红这种技能了？
察觉到程正的视线，闻朝奇怪地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手链。
“怎么，你也想要？”
“不不不。”程正连忙拒绝。
刚拒绝完，又开始犹豫。
他到底要不要告诉老大，在单马星送星星手链是要送给喜欢的人的？
他们家老大断情绝爱这么多年肯定不知道，那阮江岁呢？
他知道吗？
*
此刻，本应该在房间里写计划的阮江岁正在夜色中。
他熟练地翻过防护网，向山的深处走去。
片刻后，站在了一个废弃的工厂外。
厂墙外爬满绿色的青苔，在没有一丝光亮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厂内，莉卡和梁步正在小声争论。
“我们没有时间了，按照药厂的计划下一批材料就要送来，我们必须在材料进厂前将人拦下。”
“我知道。”莉卡冷静道：“但是现在你是负伤的状态，就这样贸然去不仅拦不下人，我们也要被抓回去。”
她死死按着想要起身的梁步，说道：“你理智一点。”
道理梁步也明白，但是他就是不甘心。
“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眼睁睁地看着更多的人变成他们这样，不人不鬼。
莉卡也沉默了，片刻后轻声说道：“难道我不想救人吗？”
光是从药厂逃出来，就牺牲了一大片。
整整三十多个实验体，出来之后就剩他们两个了。
她难道不想救人，不想帮那些同伴报仇吗？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光凭他们两个人能做的事情太少了，他们甚至都不能出现在人前。
昨天若不是梁步想最后看一次单马星的花灯节，他们也不会前往商业区。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离人间这么近了。
想到这，莉卡又想到了阮江岁，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吱。”
漆黑的夜里突然发出一道突兀的声响。
“谁？”梁步瞬间起身，警惕地环绕着四周。
“哒哒。”是皮鞋踏在地面发出的声响。
梁步立即转身，眼角闪过一道光，像是什么东西被折射后泛着的光。
下一刻，他的喉咙上就抵上了一把尖锐的小刀。
那刀做工精致，还带着漂亮的暗纹。
“别紧张，我不会杀了你。”
来人一开口莉卡就认出来了，是阮江岁。
而那把小刀正是他杀黄旭那一次，闻朝送给他的礼物。
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刀柄，对另一边已经张开翅膀的莉卡笑了笑。
“莉卡小姐，好久不见。”
身体改造后，莉卡的夜视能力就和飞蝙虫一般。
因此清楚的看清了对方那布满红血丝的一只眼，在墨色的夜中像颗宝贵的红宝石，泛着森冷的红光。
而和阮江岁离得更近的梁步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身体在本能的瑟缩着。
阮江岁低头看了一眼梁步已经长了一半的手臂，好奇地问道：“你这接的什么虫？”
梁步咬着牙，拒绝回答。
下一刻，那断臂就像不受控制般疯狂生长起来，疼得梁步直不起身。
“你……究竟是什么人？”
莉卡忍着本能的恐惧盯着阮江岁，想要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
恰好，月爬上小天窗，映照下柔柔的光。
淡金色的长发在微风中摇曳，雕塑般完美的脸上是一对异瞳，在他原本温和的神色上染上一丝诡异的妖冶。
阮江岁就站在月光之下，似笑非笑。
“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他收回手，用随身携带的手帕将刀身反复拭擦，然后才慢悠悠地将刀收回刀鞘。
期间看都没看一眼地上的梁步，就仿佛梁步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你们是哪个厂跑出来的？”
他问得漫不经心，梁步和莉卡却是心头一跳。
见他们迟迟不回答，阮江岁便继续道：“别误会，我只是想找一个人。”
他在自己的胸口比划了一下，问道：“一个女人，大概就这么高，瞎了一只眼。”
“在你们厂的研究团队里，有这么一个人吗？”
梁步和莉卡相视一看，而后齐刷刷地摇头。
片刻之后，莉卡又说道：“那个厂里没有瞎了眼的人。”
闻言阮江岁也没有失望，大概对方又找到了新的身体吧。
问完想要问的问题，阮江岁转身就要走。
“你要走？”莉卡惊讶道。
见过对方的异样，莉卡还以为他们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当然。”阮江岁回头道：“你们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而且再晚一些，他还约了闻朝一起训练。
“你不杀我们？”
“我杀你们干什么？”阮江岁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很快就会忘记我来过这件事。”
言语之间，他的另一只眼球也开始慢慢变红。
密布的红血丝像红雾般在阮江岁的眼球中旋转扩散，像是无尽的漩涡。
再回神，莉卡和梁步只疑惑为什么自己坐在地上，却又下意识不去深究这件事。
山外，阮江岁站在月下，抬头凝望着夜空。
还是没抓住它，藏得真严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