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明星稀。
阮江岁刚走过转角，就看见了靠在他房间门口刷光脑的闻朝。
他脚下步子顿了顿，连忙上前。
他在山中待得有点久，身上带着些许凉意，掺杂着薄荷味的气息，让闻朝一瞬间感觉来到了冬季。
“你出去了？”闻朝站在他身边嗅了嗅。
阮江岁点头，将一袋包装精致的星星糖递给闻朝。
“路上看见的。”
他没说出去干什么，闻朝也没追问，只是伸出手接过阮江岁递来的糖果。
那晶莹剔透的星星糖就装在戴着彩色蝴蝶结的透明罐子内，在微弱的月色下泛着彩色的光，就像是将湖面上波光粼粼的波纹锁在一颗颗小小的星星糖中。
明明还没有开封，闻朝却觉得他已经尝到那沁人心脾的清甜。
他轻快地笑了笑，就连那长了点的黑发都随着他较好的心情柔软下来，像是一只伸过懒腰的猫儿，带着股慵懒和随意的感觉看着阮江岁。
阮江岁看得有些出神，原本紧绷的后背也随着闻朝释放出来的气息松懈下来。
看见这糖果的第一刻，阮江岁就猝不及防地想起了闻朝那双时刻保持着明亮的眼睛。
他没多想，就顺手买下来了。
现在见对方欢喜，阮江岁也莫名有些高兴。
就好像在他原本死寂的世界里，挂上了零零星星的光点。
虽然不能完全驱逐黑夜，但至少带来了不一样的光景。
或许有一天会有晨曦初现，一点点照亮深渊。
亦或是一股狂风，卷走一成不变的黑云，露出世界原本的色彩。
他会期待，他要期待。
“走吧。”闻朝就站在半米处，对他招手。
“嗯。”阮江岁轻声应道。
*
转瞬即逝，联大校队在单马星为期一个月的集训马上就要结束了。
一开始因为误会而不对付的新兵和校队成员们也在这一个月相互促进的环境下亲如兄弟。
林平原本只打算在校队实行的内卷，最终还是以一个意想不到的发展席卷了整个单马星军事基地，后期在程正的带领下，不少的老兵也加入了互卷的队伍。
胡高翰和林平站在高处的看台上，俯视着下面还在努力训练的士兵和校队成员。
“没想到这次接收你们联大的集训请求还能有这种收获。”胡高翰喜滋滋地对林平说：“今年西北星区的新兵大评比我们单马星是志在必得了。”
还有哪个基地能像他们单马星这么幸运遇到一个卷王中的卷王？
余天亦那份在联大单兵系盛传的日程训练表，已经以翻倍的量在基地新兵之间人手一份了。
“说真的，你回去帮我劝劝闻朝，请他大三之后务必选择我们西北星区吧！”
胡高翰直勾勾地盯着下方在和卓景辉对练的闻朝，眼中满是求贤若渴。
西北星区总军部现在已经在努力争取阮江岁，若是闻朝也能一起挖过来，对西北星区来说绝对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你也知道这几年联盟和帝国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我们是真的需要人手啊！”
林平苦笑两声，说道：“我也想啊。”
他自己就是西北星区出身的，怎么不明白当前的局势。
帝国现任国王已经日暮残年，帝国内部各方势力割裂严重。
以大王子为首的一派主战，以六王子为首的一派主和，其他各方势力各有心思。
国王已经不能完全压住帝国内部各方势力的野心，是以这几年帝国和联盟一边开战，一边进行交流。
一旦国王去世，这西北星区的局势会更为严峻。
但他要如何跟闻朝开口？
“他不是首都星的人。”林平说道：“他是东南星区来的特招生。”
“东南星区？”胡高翰一愣，说道：“那不就是贺西辞的地盘。”
好家伙，他可不敢跟贺西辞抢人。
但是他们东南星区是什么洞天福地吗？
光是一个程正，从东南星区转来西北星区还不到一年，已经在西北星区总军部挂上名了。
现在又来一个闻朝，也是实力深不可测。
听说程正曾经在东南星区的同期们也都是东南星区各方要塞的能手，那边莫不是成批批发的人形兵器吧？
本来只是想想，现在真的就是只能想想。
就算没有贺西辞，他也没脸和东南星区抢人。
西北星区局势紧张，东南星区局势就明朗了吗？
在西北星区，他们的炮火面对的是同族，还有一丝握手言和的可能。
但是东南星区呢？
他们面对的是异族，是对人类不可能有悲怜之心的虫族。
场内，闻朝和卓景辉正在帮助基地内的机甲研究所试验改进过的综合型重机甲。
闻朝上次炸机甲虽然没有被要求赔偿，却让他被基地内的机甲研发部盯上了。
研发部原先觉得他们设计的机甲十分完美，炸了一次机甲舱之后就认清了现实。
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他们的想法还是太年轻。
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机甲，只有不够努力的机甲师。
所以这段时间，闻朝除了要进行日常的训练之外，还要替基地的机甲研发部测试机甲的性能。
同时，基地也给了联大校队内的机甲师参与研发的机会。
这对还在读书的机甲师们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我觉得应该差不多了。”闻朝打开和研发部的双向通讯，说道：“就是左右机甲臂的负重不太平衡，这个可以根据你们基地的单兵数据具体改一改。”
说完就下了机甲，走到阴凉处。
那边，阮江岁正抱着双臂和吕成说话。
见闻朝和卓景辉结束对战便停下话头，笑眯眯地看着闻朝。
“如何？”
闻朝点点头，说道：“这回应该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再不行也没有办法，校队明天就回启程回首都星。
“加个好友吧。”吕成走上前对闻朝伸出手，说道：“这一个月还要谢谢你们了，以后常联系。”
闻朝轻轻回握，回道：“你让卓景辉推给你吧。”
吕成闻言眉毛轻挑，就没没见过卓景辉玩过光脑，这好友是什么时候加上的？
卓景辉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脸颊。
“第二天我就加上了，本来想着约一起训练。”
但是后来每次闻朝都会和阮江岁一起，这事就不来了之了。
他也挺好奇的，这阮江岁不是指挥系的吗，怎么体能训练也这么拼命。
还好他们基地里的指挥都比较常规，要是所有指挥都和阮江岁一样，那也没他们单兵什么事了。
这就是能被西北星区总军部提前看上的指挥的实力吗？
他不太理解但是大受震撼。
因为明天就要离开单马星，林平为众人免了半天的训练，让他们好好告别。
基地的大食堂内，几名成员和基地的新兵们抱成一团痛哭流涕。
闻朝端着营养液站在角落，带着笑看着他们。
还在东南星区的边远星的时候，每次从战场上回来后，小队的队员们都会像这样抱在一起。
庆祝还活着的喜悦，祭奠离去的战友。
在那之中就数程正最激动，每一次都哭得撕心裂肺。
那鬼哭狼嚎的视频被另一个队员录了下来，至今还在他们的群里流传，每年都会被拿出来复盘一遍。
说曹操曹操到，闻朝还没来得及咽下一口营养液，程正就从他的身后冒出来。
“老大。”
程正看向闻朝手中的营养液，又想起了那些年被滞销口味支配的恐惧。
“这口味你还没喝腻啊？”之前他们小队都要喝吐了。
因为害怕被其他人听见，程正的声音并不大。
因此他们离去的身影也没有几个人注意到。
只有正在和胡高翰谈话的阮江岁若有所感地转过头，神色不明地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胡高翰在他面前招了招手，示意他回神。
阮江岁转回头，说道：“抱歉刚刚有些走神。”
胡高翰也没生气，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总部那边还是很期待你的选择的，只要你答应来就可以独自带领一支小队，队员你也可以自己挑选。”
“其他方面你也不要担心，总部肯定会为你提供最好的条件。”
见阮江岁神色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胡高翰又说道：“再说了，你和方见决关系不是不错嘛，他毕业之后总是要回来的，你和他一起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我再考虑考虑吧。”阮江岁笑了笑，没有当场接受。
而且方见决未必愿意再回来西北星区。
他看向远处正在和新兵们说话的方见决，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对方经过那场大哭之后就恢复了原先的样子，这段时间也凭着大量的训练追上了其他人的进度。
虽然嘴上喊着累的是他，但是没日没夜训练的也是他。
现在的方见决，比出事之前的他还要强。
转而，阮江岁又想到了另一个也算得上没日没夜训练的人。
闻朝，现在又在干什么呢？
他承认，刚刚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他是有点想跟上去的冲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