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朝接过糖果没有直接拆开，而是放进口袋里。
“你怎么还在这？”闻朝看着对方有些背光的脸问道。
阮江岁将已经空了的手收回去，答道：“你走的时候不是说要回来？”
说着又像是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营养液，递给闻朝。
正是闻朝平常喝的最多的那个怪异的混合口味。
“这味道真的不怎么样。”阮江岁看着落日淡淡地评价着。
“你没去吃饭？”闻朝惊讶道。
在他的印象里，除非必要的时候，阮江岁是不会喝一口营养液的，这个习惯和贺西辞差不多。
“我看你喝得挺多的。”阮江岁笑了笑，说道：“还以为挺好喝的。”
说着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已经开过口，但是还剩下一大半的营养液，跟闻朝手中的营养液碰了碰。
清脆的声响类似于两支玻璃管相互碰撞，在寂静的黄昏中传到远方。
阮江岁仰着头喝了一大口，任由营养液的口感在嘴里漫开，而后转过头笑道：“现在看来味道还不错，下次应该在日落时分喝。”
闻朝乐了，露出那双浅浅的酒窝。
“这不是同一管营养液吗，还能有区别。”
阮江岁闻言挑了挑眉，说道：“你可以试试。”
闻朝依言打开营养液的口子，一口喝下。
不知道是阮江岁刚刚的话产生了心理暗示，还是这个时间喝真的更好喝。
闻朝竟然觉得这口味的营养液发生一点微妙的变化。
像是在原本杂乱无章的气味里加入了一颗未经融化的薄荷糖，而后在营养液中慢慢化开，溢出一丝丝清凉又霸道的薄荷味，冲淡了心中的苦涩。
“机甲赔偿的事情谈得怎么样？”
“还行。”闻朝转回头，“没让我赔。”
“赔也没关系。”阮江岁眼带笑意看向闻朝，“联大很有钱。”
“那阮队可得提前打好申请。”闻朝笑道：“说不定下一次就该赔了。”
“放心。”阮江岁转过身，跟上闻朝的脚步，“你尽管造，收拾都包在我身上。”
闻朝慢下脚步又看了阮江岁一眼。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边微亮的灯光就在头顶上方。
明暗交错的光影就印在对方的脸上，突出了对方那优越的骨相。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闻朝却觉得阮江岁是美人在骨又在皮。
正好这时阮江岁也回过头，静静凝望着他。
或许有风吹，或许有鸟鸣，或许有一轮弯月悄悄爬上夜空。
“走吧。”
星空之下，分不清是谁先开了口。
仿佛有个声音在心底响起，说：就快要藏不住心跳了，快逃。
*
为了让没有来过单马星的队员们感受一下这个星球的风土人情，也为了让高压强度下紧绷的队员们放松放松。
在单马星军事基地无间隙的训练了两个星期之后，林平给校队的成员们放了个小假。
“明天正式训练之前必须回来，知道没？”
林平站在基地门口，对着满脸兴奋的队员们嘱咐道：“不要和本地居民起冲突，有什么直接给我打通讯。”
说完又觉得自家队员这么听话，怎么会惹事，接着又说道：“也不要被人欺负，在外面保护好自己。”
“知道了教练。”方见决搭上林平的肩，问道：“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林平没好气地撇了他一眼，说道：“不去，好不容易放假我可不想一天都对着你这张脸。”
自从方见决状态回来之后，整个人的跳脱指数就直速上升，惹得林平又喜又烦，巴不得对方能和前段时间中和一下。
见方见决还要开口，林平连忙摆摆手，催促着他们赶紧走。
基地附近并没有悬浮飞梭列车的站点，林平就帮他们借了五辆寻常的飞梭车。
阮江岁将钥匙分给几个有驾照的队员，而后在闻朝期盼的眼神中将最后一把钥匙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方见决看见阮江岁的动作，纳闷地问道：“你有驾照了？”
前几年他学车的时候一直让阮江岁一起，对方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什么时候考下驾照了？
阮江岁轻飘飘地看了闻朝一眼，说道：“有幸坐过一次云霄飞车，坚定了要学车的想法。”
闻朝神色一顿，自然而然地转头，装作无事发生。
他载人的车技如何，还是心理有数的。
“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阮江岁看着方见决问道。
“不了。”方见决指了指另一边的徐嘉璟和简宁星说：“我和这两个小学弟约好了去逛逛材料店。”
简宁星前阵子参观了基地内的机甲实验室，对单马星特有的几种材料很感兴趣。
但是他和徐嘉璟两个人都不认路，就找上了原先在西北星区待过的方见决。
方见决很欣然的答应了。
当然，他也有点私心。
他看向正在和闻朝说话的阮江岁，暗暗在心在点了个赞。
这边阮江岁也在问闻朝要不要去材料店。
“不了。”闻朝摇摇头，“我想去商业区看看。”
他昨天已经从程正给他的失踪者的资料中，划出了几个有重合的路线，打算趁着今天去看看。
“你们要去商业区？”肖以柔从阮江岁的身后冒出，问道：“能带我一个吗？”
阮江岁和闻朝没有什么意见，三人上了车就直接出发了。
阮江岁的车技和他平时给人的第一印象差不多，温和又平稳。
闻朝坐在车上，第一次知道原来坐在副驾驶这么适合睡觉。
等到到了商业区的时候，闻朝已经睡过一轮了。
或许是因为周末，商业区的人特别多。
阮江岁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偏僻的停车位，下车就撞上了望不到头的人浪。
“啊。”肖以柔惊呼一声，说道：“忘记告诉你们了，今天是单马星的花灯节。”
“等到晚上，那些蘑菇顶建筑的顶部都会展开，从上面看就像是一朵朵鲜花般，空中还会有全息投屏的花海，还挺好看的。”
肖以柔见过一次，久久不能忘怀。
因为是晚上才开始，三人也就不着急，慢悠悠地走在商业区的街头。
不慢悠悠也不行，人实在是太多了。
闻朝原本想一天走几条路线，现在看来能走完一条都算不错了。
最终三人坐在一家网红甜品店，无奈地看着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是肖以柔强烈推荐的店，也是上一个失踪的实习生最后出现的地方。
甜品店的斜对门是一间药店，在程正给他的霍家的产业之内。
闻朝看着那个贴着转让广告的药店大门陷入沉思。
下一秒，一阵冰凉的触感就碰上了他的右脸。
是阮江岁举着冰奶茶，触碰着他的肌肤。
“在想什么？”
闻朝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闻朝又转过头，问道：“一会儿回去能让我开车吗？”
阮江岁举起的手一顿，温和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
肖以柔闻言惊奇道：“学弟你也会开车？”
闻朝腼腆一笑，无视阮江岁有些幽怨的神色，答道：“略通略通。”
他也不是真的很想开车，刚刚来的时候他睡得挺舒服的，就是突然间想逗一逗阮江岁。
看对方的脸色变了又变，他觉得十分有趣。
就像是往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荡起阵阵好看的涟漪。
“可以啊。”阮江岁将车钥匙给闻朝，说道：“我一次你一次，很公平。”
闻朝再看过去的时候，竟然觉得对方眼神中带着点莫名其妙的宠溺感。
他心头一阵发麻，连忙眼睛岔开。
见状阮江岁不慌不忙地拿起自己的那杯奶茶，优雅地喝一口。
甜甜的味道瞬间在他的口腔中扩散，速度和闻朝爬上耳尖的粉色有的一拼。
嗯，下次来还点这个口味。
阮江岁咽下奶茶，暗自想着。
三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单马星商业区的热闹在夜晚的到来达到了高潮。
三人踏出奶茶店，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漆黑的夜空之下，是璀璨的荧光花灯，随着微凉的晚风轻轻漂浮在半空之中。
绚烂的灯景之下，是热闹的过节气息，顺着欢喜的笑意迅速弥漫在商区之内。
像是梦幻中的光影，又像是触手可及的美满，一瞬间让人晃了神，想要长久的留存。
闻朝伸出左手，想抓住眼前。
下一刻，冰凉的触感就套进了他空荡的左手腕。
“你怎么知道是买给你的？”
阮江岁带着笑看着他，比空中璀璨的花灯还要耀眼。
闻朝低头看去，是一串很好看的星星手串，在霓虹交错的灯光之下闪着微弱的光。
奇怪，这个世界分明是嘈杂的，他此刻怎么觉得如此寂静。
就像是茫茫的宇宙之中，只剩下这方寸之地亮着光，被清凉的薄荷味包裹着。
为他隔绝了外部的一切，只剩下不太规律的心跳声。
肖以柔就站在几米开外的小摊面前，带着笑意看着两人。
而后转回身，想要为自己，也为故人，挑选一对节日礼物。
选择有些多，肖以柔看得有些眼花。
她抬起头往光的暗处，路的尽头，扫了一眼。
下一刻，冰凉的寒意就顺着脚心蔓延至全身。
她瞬间抛却理智，不由自主地跟上去。
光的暗处、路的尽头，是她的故人。
一个应该早就死去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