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郁轮袍>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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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开恩旨,特赐措冬云回京领春礼。措冬云快马加鞭,五千里路只行了十个昼夜,马后还拖着七八箱东海特产的贡礼。

  虞应容命人打开来看。最多的是两箱上品珍珠,晶彩皎白,辉光照眼;另附两件珍珠衫子,手艺虽比不上京中工匠奇巧,也算别出心裁。此外便是些砗磲玳瑁、珊瑚母贝之类的海产。倒有一箱装着零零散散、五花八门的药材,显然是一样样分别搜罗来的,大约敛药者也不识得药理,温补的、降火的、辛热的、寒凉的,色色俱全。

  虞应容看得发笑,命人收了,迳去了青鸾宫。

  开春天暗得早,虞应容到时,青鸾宫已上了灯。凝碧先上前来,行了礼,絮絮地说了许若缺这一日的起居,两人一前一后地入了卧房。凝碧又快手点上窗边的烛台,擘起帘子,朝内轻轻唤了声:“殿下,陛下到了。”

  许若缺刚用过药,胃里有些灼痛,正靠在床头坐着,闭着眼,一只冰玉似的手搭在腹上,暗暗地使着力气。

  虞应容一见他唇上泛白,便知他难受,扬手止住了凝碧接下来的话头,不动声色地捉过许若缺的腕子,大掌覆上他的胃脘按抚。如此过了两刻,掌下僵硬的胃腹渐渐回复柔软,许若缺微不可闻地舒了口气。乌睫颤了颤,仍不睁眼,身子却向床内侧微微滑去。

  他被虞应容按出了些睡意,正想干脆睡过去,后背一轻,却是被虞应容托着肩背,连着搭在身上的狐裘一同抱进怀里。

  虞应容拨了拨他眼睫,低声埋怨:“朕一来便要睡?皇后也颇不知情识趣了。”

  柔黑长睫被他轻柔吐息吹动,许若缺蓦地睁开了眼,便是清凌凌两汪秋水眸,寒意彻骨。

  许若缺推开他的手,撑着床沿便要挣回床上,虞应容双手只在他腰侧一收,又将他结结实实按回自己大腿上。

  许若缺很乖,每每挣了一次,见抵不过他,索性便丢开手、由着他折腾去。虞应容知他一贯如此,便也放心,脸埋进松软狐裘里,贴着他颈窝颈侧,一寸寸地深嗅。狐毛柔软,又沾了许若缺体温,拂在他面颊时,温温柔柔,恍若是那人的抚摸。虞应容甘心沉浸在这样的错觉里,久久不言,又倏然勒紧了许若缺后腰,逼得他紧紧贴在自己身上。

  烛芯噼里啪啦地爆响,火光摇摇曳曳,他们像躲在波荡的水底,寂静潮湿。他硬烫的阳具隔着几层衣料,挺直地撅进许若缺收拢的双腿间。

  许若缺猛地颤了颤,紧密的双目复又撑开一线,露出水湛湛的两点眸光,像盛着露珠的、半开的睡莲。手指细白柔软,抵在虞应容双肩上,想要推开,却是蚍蜉撼树的无力。虞应容沉溺在完全掌控的快感和许若缺不加掩饰的恨意之中,由着那些晦暗的情绪将心剖分成两半,他就要这样血淋淋的爱和彻骨及髓的疼。

  “冬云回京了,阿缺想见他么?”他贴在许若缺耳边,冷不丁地说道。

  许若缺身子一僵,顿时转脸望向他。

  虞应容默不作声品尝着他眼底的胆怯和期许,低下头,与他轻轻碰着额顶,再问:“阿缺想不想见?告诉三哥。”

  他等了半晌,终于等来许若缺一个低微的“想”字,他声音涩哑,沙沙地磨过虞应容耳际,几乎要教他一颗心彻底软化下来。眼中泛起潮热,如枯草迎来久违的一场雨。许若缺轻轻扇着羽睫、目光扑朔的忐忑模样,正是他一次又一次、只能在梦里重温的景象。

  许若缺不见他回答,掀起眼帘,双眸是两颗冰冷的黄琉璃,定定地凝望他。他颤声道:“我告诉你,你便肯么?”

  虞应容微微一笑,反问:“除了不许你走,三哥有什么事不答应你?明日我在冶云台会他,你若想来便来吧。”

  许若缺眸中终于掠过一丝喜色,虽然如惊鸿掠影,虞应容却看得分明。他不作声,揽着许若缺后腰,单手托起,倾身将他款款放回床上。许若缺因得了他的恩典,僵直地平躺着,不敢妄动。然而当虞应容解了外衣,俯身靠上前时,他依然忍不住蜷着身子向后躲了一躲。

  虞应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目光尽管温柔,依然像在他心底开了个无底洞。许若缺转过眼珠子,轻声嘀咕:“今天不要。”

  虞应容忍俊不禁,又明知故问:“为什么不要?”

  一片红霞蒸透了许若缺薄薄的耳廓,一路烧到他眼角颊边,他双眼闪躲,半晌才涩声道:“会累。”

  虞应容并非不知——云雨过后,许若缺总要在床上躺上两三日才勉强起得了身,他是怕赴不了明日之会。虞应容心中涌起些微的酸楚,却辨不出这丝情绪是为何而来。他拖着许若缺的手,按在昂扬的性器上,不怀好意地打量他,问:“已经这样了,阿缺说该如何是好?”他打定主意:假如许若缺敢讲让他去找任何一位妃子或宫女,明日他绝对会把他死死锁在青鸾宫里。

  那物事站立起来,更是粗长得可怖,许若缺暗暗比划它和自己的手臂,浑身一个激灵。他抬起头,怯怯地窥伺虞应容的神色,又低下头去,盯着锦被底下那处昏暗的所在,咽了咽唾沫,极为艰难地说:“用手,我来。”

  他的手滑进虞应容裆内,冰冰凉凉,像条游鱼,两根指头轻轻嘬住顶端,软弱而毫无章法地挤弄。然而那处却在相触的一瞬间,又骤然鼓胀了几分,沉甸甸的半球,沾着湿滑的液体直往他手心里蹭。

  许若缺本能地后缩了一下,一只大手裹着他的腰臀,将他往怀里按紧了。虞应容喘着粗气,剧烈的吐息声近在咫尺。“阿缺……”他压抑地唤道。

  一颗心像在滚油里煎过,许若缺也说不清自己是何种心绪,只得将全副精神集中在那只手上。他握手成环,虎口套住粗胀的肉棒,缓慢地上下捋动。他做得实在太笨拙,一连套弄了十多下,也不见虞应容再有反应。

  虞应容睁开眼,黑沉沉的眸子里带着玩味,讽笑道:“你哪里会做这个?”

  他哪里又做过这个?初通人事时便遇上了虞应容,对他堪称千娇百宠,尤其在床事上,因他年纪小,便事事顺着他心意来,生怕委屈了他一丁点。有时许若缺撒娇撒痴地喊痛,虞应容纵是有万般忍不住,也要强行按捺下来,僵在他身体里,不住地抱着哄他。

  但那也是从前的事了。

  许若缺失神,指甲不经意蹭过上方暴起的青筋。立时,虞应容浑身一震,箍在他身后的手猛地收紧,力道像是要将他生生掐断。许若缺本能地握紧了手里的东西,才发现那物事更是坚硬如铁,却又在一下下地痉挛跳动。

  “三哥你,你要好了么?”惊慌中,许若缺松开了手,张口便念出惯用的称呼。

  而虞应容正被顶端那股冲动胀得难受,快感一阵阵地冲上头顶。他喘息着,双掌紧贴在许若缺后背,滑腻的肌肤雪粉一般,就要融化在他灼热的掌心里。他顶了顶胯,撞得许若缺也跟着轻轻动弹起来。

  “三哥你好了么?”许若缺被他顶得窝起腰来,那根粗烫的阳具又硬又直地戳在他腹上腿间,他开始害怕,手缠住虞应容颈项,像是推拒又像是亲昵。

  虞应容满脸薄汗,眼中是滚烫的清潮,在黑暗里望向他。他们四目相对。终于,虞应容道:“阿缺,你亲一亲我。”他祈求道,“求你亲一亲三哥,三哥便好了。”

  许若缺心乱如麻,半幅胸腔都因这句话而疼痛起来。他没有说话,只仰面轻轻点上了虞应容颤抖的双唇。一触即分。

  旋即,虞应容低喝一声,掐着他的窄腰,在他腹股间淋漓地喷射出大片腥膻的浓精。

  这柔软的青年躯体,正是他竭力握住、却怎么也握不住的恋人,是指缝间划过的水流。唯有在这个时候,他触到的是实实在在的、无处可躲的许若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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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分日,难得骄阳似火,宫人们都道今年定是个好年景。

  天气暖,许若缺也不穿夹袍,只取了身柳花白的绸衫,外头披着玉色夹纱斗篷,惯例用一根织银帛带挽起长发,倚栏而坐。

  冶云台对着皇宫西侧校场,正是今日犒劳戍边武将之处。底下是个五进、三面敞开的大厅,因宫妃在内,便竖起画屏锦障、垂下幔帐竹帘,偶尔露出一片紫红华服的衣角、半抹鸦鬟,散出内中飘飘渺渺的娇笑和馥郁粉香,更平添一种绮丽意味。

  厅上又挑出一层楼,虞应容知道许若缺不喜与人相接,独独将他安置在此。天子位尊,论理不该有人居于天子之上,礼官劝过一回,虞应容不应,也只得罢了。

  不多时,听得礼乐齐鸣,一群绛衣内侍拥着虞应容,上了校场东面、白砖垒砌的地平台。因接见武官,今日虞应容也着戎装,鳞甲映日,氅衣当风,他本就容貌俊美、身量颀长,端的是睥睨天下、孤标傲世。后妃宫娥见新鲜,都纷纷探出头来,含羞带怯地打量。

  虞应容即位后,更改了帝王戎服制式,将祖宗的白金二色换成黑甲赤袍,遥遥望去,竟与他领军复国时穿着一般无二。许若缺短短一瞥,便移开双目。凝碧倒凑到耳边来,不住地捡恭维话来说。

  许若缺听得烦闷,端起碟果子塞进她手里,皱眉道:“凝碧尚宫说了这半日话,可歇一歇罢!”惹得凝碧掩唇而笑。

  谈笑间,乐官又换了曲式,霎时铜铎铿锵、鼓声如雷,密集激越的金鼓声中,一队铁衣重甲的武士从西侧穿过校场,为首的上前一步,利落地晗首抱拳,扬声贺道:“臣措冬云,携东海营守将七人,拜见陛下!愿陛下金瓯永固、四海服膺!”说罢,撩起衣袍,俯身单膝下拜。随行几人也依样行礼,山呼万岁。

  他音色嘹亮,响彻宫闱,许若缺一听见,眼中立时泛起潮气,双手扶着栏杆,向措冬云倾身而望。措冬云虽跪着,身姿依然挺拔,笔直背脊如一把归鞘的刀,散出凛凛的威严之气。

  许若缺心中酸楚又慰藉,却无由地想起那个总巴巴地撵在他身后、孤介怪诞的傻小弟,在边境淬炼一回,到底是与先前不同了。而他久居深宫,缠绵病榻,只怕比从前更加枯槁羸弱、不堪入目。想到此节,许若缺又怏怏地退了回去,窝在铺了毛褥的躺椅里。

  那头,虞应容正微微侧过脸,眯眼眺向楼台。见许若缺神色黯然,随之一怔。身侧礼官又捧上赏赐武将的节礼,他正色扫向那些红锦铺面的托盘,无非是些宝石弯刀、金玉如意、参茸檀麝等物。一一赏赉了,措冬云又领着众人垂首道:“臣等,谢主隆恩。”

  虞应容收回心神,带着一贯的冷淡倨傲,长久地俯视着他。少年将军身仪表昂藏,姿态谦恭,怪戾气象一扫而空,虞应容也有些讶异他的转变,压低了声音,悠然道:“你果真是长进了,倒不枉他日日夜夜为你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