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美人风筝>第40章 睡过

  与豫川比试了一回,元稷安受了很重的内伤,肩膀被刺了一剑出血,只能躺在床上休息。大夫一上完药,他就迫不及待问晏修在哪。

  汪,汪——

  两只黑背白肚皮的长毛大狗叫着,忽然从屏风后窜了进来,在他脚边绕着。他见狗脚沾着泥土,踩得毯子上都是狗爪子,气恼道:“谁把狗放进来的?带出去!”

  “是我。”

  接着晏修也从屏风后饶了过来,他瞧着两条兴奋乱窜的大狗,笑着说,“我刚刚和它俩玩,它们跟着我乱跑,这才进来了,没拦住。”

  “不早说,让人给你牵着。”

  元稷安瞬间换了副面孔,随后命人都退下,静静看着两条大狗绕着晏修玩。狗伸长了舌头,直往他身上扑,扑得衣袍都是狗爪印子,但晏修丝毫不在意,不停地揉着大狗身上厚厚的皮毛,他笑得很开心,似是一点忧愁都没有。元稷安想下床陪他遛会儿狗,耐不住腹部仍然痛得很,只能呆在床上。

  “它俩都是烈性狗,爱闹腾,莫伤到你了。”元稷安眼瞧见大狗咬他的衣角,便唤那狗过来,却被晏修喊了回去。

  “大黑,小黑,回来!”

  经晏修晃着手一喊,两条大狗又摇着尾巴凑到他身边去了。

  “这……它俩不叫大黑小黑。”

  “可在外面,大家都这么叫的。”

  “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元稷安撇了撇嘴角,又躺了回去,“这两条狗,送你得了,我养了七八年都养不熟,跟你玩一会儿,就把你认主人了。”

  “送我?不行,我养着不方便,还是你留着吧。”

  从进帐开始,晏修便不停抚摸着那两条狗,元稷安捂着肚子,‘哎呀哎呀’呻吟了老半天,不见他的问候,只得讪讪笑了笑道:“你对狗比我都好,我都躺大半天了,你只顾着跟它俩玩,问都没问我,我在这儿,倒怪自讨没趣的。”

  “是啊,我更喜欢狗。”

  话虽如此说,但晏修走到床沿坐下,两条狗也随他跑了过来,爪子搭上了床边,被元稷安敲了几下脑袋,而后乖乖地趴在地上喘气。

  “那你说说,哪里伤了?”晏修收起了笑容,斜着眼睛讥讽道。

  元稷安只披了件中衣,胸前衣衫大开,他指了指腹部,“这儿,伤到内里了,得躺段时间……”

  话还没说完,晏修伸出手朝腹上肌肉使劲往内压了一把,瞧他疼得龇牙咧嘴的,晏修又大笑起来,“送你两个字——‘活该’,君不见气吞万里如虎,转眼间虎落平阳被犬欺了,跟你那弟弟一个样,都是银样镴枪头。”

  “真是坏死了!你这人!等我好起来收拾你!”

  不管他疼不疼,晏修就是按着他的肚子不放,元稷安拉开他的手,顺势侧着身子将他搂在了怀中,低头亲了他的唇。与他抱在一块,搂着他身上那份熟悉的冰凉,元稷安止不住流出泪水来,热泪黏在了他的面庞上。

  晏修拂拭去这眼泪,问道:“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死了,真没想到,你还会回来,我还能这么抱着你。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上天对我好了一回,让我最爱之人回来了,真好,太好了。”

  抱了他许久,元稷安感到那身体稍微有了温度,才稍稍松开了他。他仰起头注视着自己,元稷安将他的目光看得透彻,他的眼睛透明如水,看上去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不会让豫川带走你,你并不爱他。你也不喜欢太子,还有东方祇月,就算你那么说了,不过是为了他活命。”元稷安的指腹按在他柔软的唇,“你只爱着我,就算你未曾说过,我都看得清楚。”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很像的人,正如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也一样。”

  “像……也许吧……”晏修也摸着他脸上的伤痕,轻声细语道,“稷安,你生来就是个不上不下的孩子,是父亲不重视的庶子,连名字都不会认真给你取。你很自卑,同时又很自傲,你从小最羡慕的人,是太子两兄弟,天生就享有这世上的泼天富贵,而你呢?你的母亲出身低,什么都帮不了你,反而都将富贵压在你身上,你受了欺负,都不敢对母亲撒上一回娇,所以你发誓要出人头地,靠着一枪一刀挣来这功名,连你父亲都不敢轻视你,这就是权力。”

  “有了权力,别人才会畏惧你;没有权力,便什么都不是,如蝼蚁被人随意踩踏。”

  “那就正视你的野心,你的欲望,你想要的东西,都会到手的。”

  “这也是你想要的吗?

  “手上有权力,别人就不会欺负你。”

  “不,我是在问你的心。”

  晏修注视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元稷安摸了摸他的头发,久久注视着他,狗子在一旁呜咽了两声,元稷安继续问:“你快乐吗?”

  晏修点了点头,元稷安立马道:“撒谎!你说的话,我都看得出来,到底是真心还是撒谎,晏修,我不想听到你的谎言,若你不快乐,我也不会勉强你留在我身边。”

  元稷安盯着他垂着的眼眸,面前的人,分明在回避着自己的目光。他说:“我能感到,你很痛苦,从我第一次见你时,我便看到了有这么一个人,他和我一样,这么多年一直隐忍着,无论再怎么伪装,我都看得出来。连豫川都知道吧,他为什么会那么说?告诉我,我一想到你心头压中的事,我就难受得心痛,你要权力做什么?到底是谁在伤害你?”

  但是晏修紧闭着薄唇就是不开口,元稷安揽着他的肩膀,说:“告诉我,我不管他们是谁,我去收拾他们……”

  “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说。”晏修的脸色变得很差,就这么一会儿,他的眼神溃散毫无光泽,晏修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以前我落难,是豫川帮了我一把。今日他令你难堪,我只希望你不要记仇去为难他,他这些年来,受了许多苦。”

  提到豫川,晏修原本平静的语气,越说下去愈发颤抖。

  “你们有没有……”

  元稷安蓦然顿了顿,没有继续问下去,反而晏修回答得很快,“睡过。”

  对于晏修的坦诚,他诧异不止,他的确能听出他的谎言与真话。他盯着眼前发抖的背,从晏修口中,他听到了更多坦诚的真话。

  “他很在乎我,我不知道怎么该对待他,只有这种方式……”

  “别再这样了,他那么敏锐的人,你觉得他会不知道吗?只会伤到他。”

  元稷安再度将他搂在怀中,感到他在自己怀中不断地发抖,似是想起了可怕的事情,元稷安吻着他的头发安慰道:“别怕,我在这儿。”

  “你不是都知道吗?有没有爱都能睡,只要是块肉,肉上有个洞,就能干得爽了,直到这块肉烂掉……”

  “别说了,我很难受。”

  元稷安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再度流下了眼泪,泪水渗入了乌黑的发丝中。他有种预感,越接近他,那种不可言状的痛苦越发沉重,向他展示出苦难的雏形,提醒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承受的,他只得丢盔弃甲,“我不问了,你什么时候想说再说,只是,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晏修蜷缩在他怀中,像个婴儿似的缩着身子。元稷安将他紧紧抱在在怀中,尽量护着他,他看着他一头乌黑的长发,不由想到二人的第一次肌肤之亲。脑海中曾经挥之不去的,那满身潮红的身子,光洁如玉的胴体,都比不上此刻怀中穿戴整齐的人,对他展示出的内心脆弱不堪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