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的提议被乌丸羽涅用一句“叔叔今天很忙”给堵了回去,在对方幽怨的目光中,他安静地吃起了三明治。

  乌丸羽涅在思索。

  关于五条悟所说的高专,他其实抱有极大的兴趣,自有记忆起,他就生活在叔叔身边。

  乌丸羽涅没有上过学,但乌丸莲耶开了一家孤儿院,因此,他幼时并不缺少同龄的玩伴。

  虽然,那些被捡回来的孤儿很多都不喜欢他,甚至杀死过他。

  那时,年仅六岁的乌丸羽涅不明白,特意问过乌丸莲耶缘由。

  乌丸莲耶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温和却又冷漠地说:“二十一号被抛弃过,所以害怕小羽会伤害他,不过,以后不会了。小羽,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叔叔最重要的人,他们只是叔叔养的员工。

  你不需要因为他们的举动迷茫,亦或者难过,他们还不配调起你的情绪。你只需要和叔叔一起,静静地看着他们为了得到叔叔的赏识而拼尽全力。”

  乌丸羽涅似懂非懂地点头,注视着碧青色眸子,问道:“就像,看表演一样吗?”

  “就像,看表演一样。”

  乌丸莲耶笑着重复,把眼前露出恍然大悟神色的小孩抱起。

  第二天,乌丸羽涅从自家姐姐口中得知,二十一号死了,原因是伤口感染导致的死亡。

  和二十一号的残破尸体一并被推入焚烧炉中的,还有一卷全新的绷带和一瓶未开封的碘伏。

  自那天起,乌丸羽涅便没再因为好心而下过高台,把“看戏”二字深深记在了心中,只有实在无聊之时,才会去找刚来到孤儿院的孩童们聊聊天。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会对他展露笑容的“员工”,也会对他避之不及,露出厌恶、害怕、恐惧乃至怨恨的神色。

  一次次、毫无新意的重复,使得乌丸羽涅倍感无趣,把分出的注意力重新放回给自己教学的叔叔姐姐身上。

  回忆有些久远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滤镜,但其中人物的一言一行,在乌丸羽涅脑海中还是那麽的清晰。

  似想到了什麽,他发散的思绪慢慢回笼,偏头看向侧身的五条悟,目光定在了肩头。

  “你的伤已经好了吗?”

  乌丸羽涅不解地问,保镖先生下手的力度不会轻,理应来说伤口不会这麽早愈合。

  ——拥有超能力的人愈合伤口都这麽快吗?

  前有禅院甚尔,后有五条悟,这让乌丸羽涅很难不去联想其中的关联之处。

  “老子的好友帮老子治好了。”

  五条悟盘腿托着腮,另一只手按着遥控器。

  “好友……吗?”

  乌丸羽涅垂眸低喃,困惑地问道,“那是什麽?”

  五条悟问声一怔,还没开口,乌丸羽涅轻缓的问询声响了。

  “我要是去高专,我也会有好友吗?”

  “老子不知道。”

  沉吟几秒,五条悟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听见略带失落一声“嗯”之后,他笑嘻嘻道,“不过,肯定会有朋友的啦,比如老子就可以当你的朋友!”

  朋友、好友、挚友——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五条悟也没想到,自己忽略的问题,以及随口一言,会给未来带来怎样的变化。

  在欢快的语调中,乌丸羽涅的眸子亮了,他仰起头,对着五条悟的侧颜,用一种极其认真地问:“我们、真的是、朋友吗!”

  “当然。”

  五条悟颔首,没有发现男孩的迟疑。

  许久的沉默过后,乌丸羽涅轻轻呼出口气,似下定了决心,他手指蜷缩,攥起了拳,展颜道:“我会和叔叔说的。”

  他眼眸弯成月牙,两颗虎牙在唇畔若隐若现,道:“我和你去高专。”

  五条悟:“!!!”

  没想到前几分钟还在举棋不定的乌丸羽涅会突然答应高专一事,五条悟“唰”地转过头,与白发男孩四目相对,少见的、干净又明媚的笑容,让他眨了眨眼,下一秒,展露出同样灿烂的笑脸。

  “嘛,你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他把遥控器抛到乌丸羽涅怀中,拍了拍手,嬉笑道,“既然如此,老子就勉为其难的来帮你收拾行李。”

  “不是今天啦。”

  眼见五条悟站起身,乌丸羽涅手疾眼快,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把人拉回沙发上,解释道,“叔叔要下周二才有时间,那天我会去找他,告知他高专一事。”

  乌丸羽涅的力道出乎了五条悟的意料,接触到还带有温度的软坐时,他脸上是少见的蒙圈。

  与此同时,五条悟捕捉到了“告知”一词,并不是征求或者商量,由此表明,虽然乌丸羽涅才十三岁,但对于自己的事情,他的家人不会过多干涉,一切都是由他定夺。

  五条悟:“……”所以,一开始和叔叔商量,果然敷衍老子的借口!

  “你要去高专?”

  某位被五条悟嫌弃的屑人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禅院甚尔的身影进入两人的视线。

  他双手环在胸前,冷着一张脸。

  禅院甚尔也没想到,只不过上楼和孔时雨短暂交谈几句有关入赘的事宜,楼下这两人居然就达成了共识。

  为什麽?

  他蹙起眉,以乌丸羽涅自由散漫,唯我冷漠的性子,绝对不可能把自身放入到一个充斥规矩的地方,五条悟给出了什麽筹码?

  “你知不知道进入咒术高专意味着什麽?”

  禅院甚尔忽略五条悟提供的背景音乐,快步走到乌丸羽涅身前,俯视相处快半月的白发男孩,在后者清澈愚蠢的目光中,平静讲述了一个事实,“在你踏入高专的那一刻起,你就和恶心的咒术界扯上了关系。

  不可否认,咒术界有五条悟这种脑子不好的蠢货,但更多的是迂腐、古板、自私、愚蠢的老不死。”

  他瞥了眼满脸厌恶的五条悟,继续道:“那些人惧怕一切变故,而你,作为被五条悟亲自带入咒术界的咒术师,你的数据会被他们通过各种手段获取,呈献在他们每月一次的会议桌上,被进行激烈的剖析。

  一旦你的能力暴露,迎接你的,将会是各种威逼利诱。你若反抗,致使他们的目的没有达成,那麽,一个叛逃名头就将冠在你的头上。

  在此之后,那些老不死就会堂而皇之的发布通缉令,说不定执行人正是这个把你带入咒术界的最强。”

  “你未免也太小瞧老子了吧!”

  感觉自己被看不起的五条悟猛地站起身,十六岁的他,身高几乎和禅院甚尔齐平。

  “我说错了?”

  禅院甚尔保持着那副闲散的姿态,扯了扯带有疤痕的嘴角,撇头盯着五条悟的眼睛,“咒术界什麽样子你比我清楚的多,我只是给我的雇主阐述必要的事实,防止最后死的不明不白,我也捞不到好处。”

  “等等——”

  眼看又要打起来,乌丸羽涅急忙起身夹在他们中间,抬手柄两人隔出一个安全的距离。

  他左看看又瞧瞧,脑子把禅院甚尔一通长篇大论处理差不多后,先看向了五条悟。

  乌丸羽涅拉了拉他的衣服,等人低下头,满脸郑重地问道:“你会,杀了我吗?”

  “不是都杀过好几次了。”

  后方的禅院甚尔翻了个白眼,一口气嘲讽了两个人。

  “你给老子闭嘴。”

  五条悟按着乌丸羽涅的脑袋,充分表示了对于咒术界高层的不屑一顾,“橘子还不配使唤老子做老子不喜欢的事。”

  回应他的是禅院甚尔的挑眉,好似在说,我们拭目以待。

  五条悟懒着理会,他看回乌丸羽涅,捏着后者稚嫩的脸左右端详,反问道:“老子为什麽要杀一个杀不掉的人?”

  “那就是不会。”

  乌丸羽涅发音含糊,得到满意的答复,伸手柄在脸上作乱的手拍下。

  “你怎麽可以用完就丢!”

  五条悟捂着被拍红的手背,挎着张脸摊回沙发上,谴责的目光如炬。

  乌丸羽涅:“……”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装模作样的戏精,果断奔向禅院甚尔。

  嗯,用完就丢。

  理解到意思的五条悟:“……”

  “嘁。”

  他鼓了鼓嘴,身体很诚实地往那边挪动,光明正大的偷听。

  “你要辞职吗,保镖先生?”

  只听乌丸羽涅问道。

  “不。”

  禅院甚尔回答的很迅速,生怕晚一秒就会被辞退。

  乌丸羽涅仰着脑袋,真诚发问:“那,保镖先生是打不过愚蠢的老不死,还是打不过五……”

  “是悟啦!”

  眼见称呼不对,趴在沙发上,双手托脸,晃着双腿的五条悟第一时间反驳。

  闻言,乌丸羽涅一顿,很自然地改变了称呼。

  “还是打不过悟。”

  “呵。”

  禅院甚尔发出一声冷笑,眼神轻蔑地上下扫着没个正行的咒术最强,“就他?”

  “老子怎麽了!”

  又一次被小瞧的五条悟不满地拍了下沙发扶手,“老子是最强!”

  “那,既然保镖先生不辞职,打得过悟也打得过愚蠢的老不死,而我又不会死亡,为什麽要担心?”

  乌丸羽涅的神色依旧真诚,直视着禅院甚尔的眼睛,困惑溢于言表。

  禅院甚尔:“……”好问题。

  他表情变了变,略显怪异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和你一起去高专?”

  乌丸羽涅:盯ing……

  禅院甚尔:“……”

  “哈?”

  禅院甚尔还没出声,五条悟先不乐意了,他呲溜一下爬了起来,“老子拒绝和这个垃圾待在一个地方!”

  乌丸·真诚X3·羽涅:“可我们现在不就在一个地方吗?”

  五条悟:“……”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