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骄阳高悬苍天,一切的黑暗无所遁形。

  别墅前,保时捷缓缓停下,安室透黑着脸推开车门,一并下车的是戴着万年不变黑色针织帽的赤井秀一,他的神色一如往常。

  安室透紫灰的眸子睨了眼叼着烟的男人,下一秒,两人目光默契一动,转向远处的电线杆。

  壮硕的身形只堪堪挡住了一半,应是躲得匆忙,黑色衣服的衣角还在抖动。

  对此,两人都没出声,不动声色地移回视线,一言不发地走入前院大门。

  缓慢地,电线杆后面露出半张脸和一只凶恶的眼睛,灰色的眼珠转动,死死盯着独栋别墅。

  不知过了多久,那半张脸上露出似不甘的神色,压下头上的鸭舌帽,转身离开。

  开门声刚响,厨房里一直竖着耳朵的诸伏景光第一时间就跑了过来。

  在几双狐疑的眼睛中,他一把抓住安室透的手腕,对着赤井秀一礼貌地笑了一下,又快步跑开,像有什麽急事要办。

  被抛下的赤井秀一早已习惯,他昨天一天都是在诸伏景光的疏远与安室透怪异的态度中度过——特别是从警视厅回来后。

  他缓步来到客厅,入眼是一幅和谐的景象,消失一天的乌丸羽涅以一种极其信任、不设防的姿势窝在白发少年怀里,少年拿着薯片,下巴倚靠再乌丸羽涅发梢。

  两人同步吃着零食,两双透亮的眸子直勾勾地凝视电视中播放的爱情苦情剧,到剧情正精彩时,表情还会随之变化。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唯一格格不入的,便是坐在最角落的禅院甚尔,他面无表情,空洞的眼神预示着他的思绪早就不知飘到何处。

  恍然间,赤井秀一竟然这人身上看见了同病相怜。

  赤井秀一:“……”他是想融融不进去,禅院甚尔压根就是不想搭理。

  说来说去,最边缘化的还是他自己。

  这样想着,赤井秀一察觉到不对的地方,按理来说,他是阿尔萨斯的救命恩人,为什麽会是这种地位。

  根据FBI对阿尔萨斯的调查,乌丸羽涅的性格应该是乖巧、待人礼貌甚至真诚过头,这也是赤井秀一放弃一开始的人选,转而选择乌丸羽涅的原因。

  男孩所展露的、浮于表面的性格,很好的掩盖了他的内里,以至于FBI对他的判断产生错误。

  与乌丸羽涅单独交谈的那一刻,赤井秀一就认识到,对方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或许连他本人都没发觉。

  乌丸羽涅的唯我,藏于各种动作和语言上的细枝末节,那是一种很由内而外的自然,就像是这个唯我本应就是如此,而不是后期衍生出的轻视于人的表演。

  ——天生立于顶端。

  赤井秀一在默默地在心中点评。

  觉察到视线,嚼着薯片的乌丸羽涅脑袋稍转,看到了右侧方的赤井秀一。

  今天是第三天,今早安室透顺便带赤井秀一去复查,既然成功取下了纱布,看来问题不大。

  想到这,乌丸羽涅歪了歪脑袋,在考虑怎麽处理赤井秀一的事情。

  厨师,叔叔已经给他找好了,安室等下就可以和他商量辞退的事情。

  那就只剩下诸星没有处理了。

  到时候去高专上学,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厨师带上,听悟说,高专有专门的食堂,那里应该会缺少厨师的吧?

  想远了……

  乌丸羽涅把薯片塞到等着投喂的五条悟嘴里,逐渐出神。

  诸星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自己也接受了对方的入住申请……总之,先留着吧。

  下一瞬,乌丸羽涅眸色一亮,他有了一个想法。

  “诸星,你过来一下。”

  在禅院甚尔“你又要搞什麽”的眼神中,他朝着赤井秀一招招手,等人走到跟前,扬起脑袋指挥道,“你往边上站点,挡到悟看电视了。”

  五条悟叼着薯片颔首。

  赤井秀一:“……”

  他沉默地往边上挪动了几步。

  为了不打扰五条悟,乌丸羽涅坐到他的身侧,弯腰拉开茶几的柜子。

  这个举动,引起了三人的注意,五条悟抛弃电视,往这边凑了过来。

  “这是什麽?”

  他顺手就拿起一本册子,封面上写着【药厂员工】,“打工合同?”

  “唔……”

  乌丸羽涅摇摇头,把本子拿回来往后翻了几页,眼尖的三人没有错过一闪而过的内容。

  其中,尤为震惊得定数赤井秀一,他看见了一张照片,是安室透——这是什麽!?

  震惊之余,他隐隐有所猜测,面上维持着平静,放在口袋里的手指却因为激动不受控制的蜷起。

  “数据表格吧。”

  乌丸羽涅不太确定,因为药厂人员太多,代号、名字以及工作职位交杂,不熟悉的容易混淆,他便做了个简易的小册子时不时翻一翻。

  乌丸羽涅翻到新的一页,放到茶几上,抬头对着赤井秀一道:“你不是要找工作吗,叔叔的药厂缺人……你这几天有没有恢复些记忆,药厂的岗位很多,说不定你可以找到合适的。”

  他指着名字那栏。

  “你把你还记得的事情,和想要的工作填上去,我到时候发给……琴酒叔叔?七天内就有结果了吧,啊,对了——”

  说着,他偏头看向对册子难掩兴趣的禅院甚尔,在后者无言地询问中,严肃地开口道:“琴酒叔叔前几天找我打报告,说我的保镖在十月六日顺走了他的一件大衣,到现在都没有归还。

  “还有,保时捷车门进行了维修,琴酒叔叔给我发了账单,我到时候一并打印出来交给你。”

  禅院甚尔:“……?”预感不是很好。

  果不其然——

  “所以,禅院先生,你下个月的工资,又要继续削减了。”

  只听自家雇主冷漠的开口。

  “我现在可以把衣服还给他。”

  听见扣工资,禅院甚尔眼神一凛,反应极快反驳,“而且,这件衣服算是他对我的补偿,要不然,你让琴酒把十亿日円交出来。至于保时捷,我不清楚,可能是他自己弄坏了,然后把锅甩在了我的身上。”

  禅院甚尔:“……”

  回来后,黑色的大衣就被他随手丢了,还是肯定还不了。

  “那等琴酒叔叔来了你和他商量。”

  对于这通狡辩,乌丸羽涅只是点了点头。

  他从琴酒那儿得知了事情的全过程。

  不过,以琴酒的视角,当时禅院甚尔为了不裸奔,弄坏了车门,从他的车上“借”了一件衣服。

  回忆起当时琴酒给他打电话时,那股阴森森的语气,乌丸羽涅就不禁叹了口气——琴酒叔叔的脾气越来越差了。

  身侧的赤井秀一不动声色地记着对话中所透露的信息——琴酒、保时捷。

  这是一个新代号,常年位处美国,FBI的手很难伸到日本深入调查,因此,对于日本所在的代号成员了解可谓是少之又少。

  “你先把这个填了。”

  发现赤井秀一走神,乌丸羽涅拿着笔在他面前摇了摇,顿了下又补充道,“需要这份工作的话。”

  思绪拉回,赤井秀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果断拿起笔在页面填上了自己的信息。

  五条悟从乌丸羽涅肩头探出脑袋,浏览着纸张上的内容,在看到工作岗位时停下了向下扫视。

  【制药◎、保镖◎、司机◎……】二十个多任务种一应俱全,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最下面一排,上面写着【狙.击手◎、杀手◎、监.听学家◎、跟踪家◎……】

  五条悟:“……?”

  他眨了眨眼,困惑溢于言表。

  就连禅院甚尔的表情,在瞧见这些光明正大的违法职业时扭曲了一下。

  司空见惯的乌丸羽涅面色如常,在赤井秀一开始填表后他就重新把目光放回电视上。

  这时,诸伏景光也把早上发生的事情告知给安室透,让他做好拒绝辞退的说辞。

  两人端着准备好的菜品有说有笑的从厨房中走出,这让寻声抬头的赤井秀一越发确定自己被排挤了的想法。

  “他才写册子?”

  是诸伏景光。

  他依旧穿着围裙,蓝色的猫眼微微眯起,毫不避讳地浏览纸上的内容。

  “什麽册子?”

  闻言,安室透放下菜盘从后方走来。

  “安室也没填吗?”

  诸伏景光茫然地望向乌丸羽涅,后者转过头,眼底是同样的茫然。

  “这个啊。”

  看清东西后,安室透恍然大悟,“我很早就填了,大概是半个月前。”

  诸伏:“……我一直为我是第一个。”

  对此场景,乌丸羽涅无辜地眨眨眼,解释道:“见绿川的时候本子不在身上,就没让……”

  “滴——!滴——!”

  突然,入户门发出刺耳的警报,空气蓦地一窒。

  作为保镖的禅院甚尔扛起重任,他率先起身,身后浩浩荡荡跟着四人,至于剩下一个,还在专心填着册子。

  入户门被打开了。

  阳光下,波浪般的金色卷发耀眼,把似乎是来者不善的女郎衬的越发美艳。

  她美眸微弯,红唇轻扬,看到开门的男人时,愉悦的脸色骤然一沉,对方危险的气息让她下意识绷紧了肌肉。

  玄关处,透过禅院甚尔身形的缝隙,看到来者的乌丸羽涅脸上扬起了惊喜的笑容。

  “姐姐!”

  熟悉的晴朗嗓音响起的瞬间,贝尔摩德再次绽放出笑容,她稍稍屈身,熟练地张开双臂。

  挡在两人中间禅院甚尔扬了扬眉,身体一偏,让开了位置。

  “姐姐!”

  乌丸羽涅亮着眸子,一个飞扑抱住了贝尔摩德,他像是归巢的雏鸟,紧紧拥住几月未见的亲人,满怀思念,“你终于回来了!”

  “surprise,小羽!”

  贝尔摩德一手揽着男孩的背部,一手揉着毛茸茸的白色脑袋,心里是许久未感受到的轻松。

  “哇哦,好感人。”

  门边的五条悟装模作样地擦了擦干燥的眼角,夸张的音调打破了煽情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