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狭小昏暗,一张床就几乎站了全部,左侧放着一张书桌,上面摆着一盏小台灯。

  床上的被褥拱起一个半圆,不出意外,正是深度睡眠的乌丸羽涅。

  这里宛若与世隔绝,外界的声响与亮光不能传入分毫,细听之下有轻缓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碧青色的眸子在黑暗中睁开,里面是未散的睡意。

  乌丸羽涅坐起身,长时间的睡眠,使得他的脑袋一阵发昏。

  “小红,什麽时候了?”

  他昏沉沉地垂着头,眼睛重新合上。

  【六点,早上。】

  被呼唤的小红从乌丸羽涅身体中浮出,提供具体时间,【你睡了34个小时,破纪录了。】

  “啊……”

  乌丸羽涅掀开一点眼皮,看了眼后整个人无力地弯腰瘫在了被子上,闷声道,“有人来找我吗?”

  【那个白毛跟着什麽咒力残留来过两次,垃圾保镖被问烦了来过一次。】

  小红如实回答,【垃圾保镖在外面站一分钟就走了,至于白毛,我和他聊了几句。】

  “聊什麽了?”

  乌丸羽涅侧着脸,注视暗红的字体跳动。

  【自己去问他。】

  “聊什麽了?”

  客厅一如既往,早起的五条悟吃着慕斯蛋糕,没有戴墨镜的眸子上下打量着满血复活的乌丸羽涅,咬了咬勺子,含糊道,“也没什麽,老子只是说了另一种可能性。”

  乌丸羽涅盘着腿,双手抵在身前,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今早的家里很安静,装修队不知为何没来干活,继而根据不想和某位最强独处一室的垃圾保镖在厨房门口提供的情报。

  安室透淩晨四点,天还未亮就带着诸星大风风火火地出了门,听说是为了给对方查找兼职而努力,到现在都没回来,所以绿川明一人扛起了早餐的重任。

  昨日亦是如此,安室透原本想去警视厅配合调查珠宝犯一事,没曾想诸星大提出了搭顺风车的请求,表示自己欠警视厅一分笔录。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安室透答应了。

  只不过,当天下午到家时,安室透的脸色很难看,对于诸星大的态度也是恶劣异常。

  随即,便有了第二天的兼职一事。

  又听早餐做一半,忍不住开口的绿川明补充,因同僚间的友善关心,他特意询问了安室透缘由。

  后者说……

  “那个混蛋!居然在警方面前为珠宝犯开脱!还说什麽提供另一种思路!我真怀疑那个牌匾是不是把他的智商给砸成的负数,不然为什麽会说出牌匾掉落可能是意外这种话!”

  警方还相信了。

  诸伏景光暗想,他怀疑这才是zero生气的原因。

  第一次见苏格兰模仿暴躁波本,模仿得惟妙惟肖的乌丸羽涅:“……”

  据小红所见,下手的人的确不是珠宝犯。

  当然,面对这种了解不深的普通下属,乌丸羽涅还没天真到把小红透露。

  一开始告知禅院甚尔,是不想让其白白浪费生命,以及,他知道叔叔不会给他找看不见怪东西的普通人做保镖。

  所以,他只是沉默地看着诸伏景光表演,没有反应。

  一股尴尬油然而生的苏格兰:“……”

  他讪笑着,手指在围裙上不自在地擦了擦:“波……安室君还说,警方会按着诸星君的提议展开调查,让他静待消息。所以,无所事事的安室君就一大早拉着要找工作的诸星君出门了。”

  感觉合理的乌丸羽涅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略带奇怪的故事走向。

  “所以,还是只有一个厨师对吗?”

  他沉重地问道。

  诸伏景光笑容一僵,眼神飘忽地笑了两声,接着直起腰,自信道:“有我一人足够了!”

  “好的。”

  像是被诸伏景光的气势感染,乌丸羽涅也直起了腰,严肃点头,“那我找时间把安室君辞退。”

  诸伏景光:“……?”

  他愣了愣,才发觉自己无意间坑了幼驯染一把,睁大了眼睛回神时,乌丸羽涅早已走远。

  诸伏景光:“……”

  他眼神呆滞地切着菜。

  了解完手下的动向,乌丸羽涅找上了五条悟。

  此时,五条悟装模作样地往厨房的方向伸长了脖子,确定没人偷窥后,两口解决了蛋糕,一个抛物线把垃圾丢到了垃圾桶里面。

  他拍了拍手,靠着沙发道:“术式只有能否领悟运用一说……就像老子的‘赫’。老子被老橘子强迫看了这麽多年的藏书,从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你这种死亡才能触发的被动术式。”

  “所以,你是特殊的存在,这个特殊,是因为咒力凝聚体,可以换个叫法——诅咒。”

  五条悟轻描淡写,在“六眼”无法看见乌丸羽涅的的情况下,他缓缓转过头,直视对方的眼睛,“那个小红,其实是一种诅咒,你一出生就存在的诅咒。”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你身上的异常,怎麽样,老子猜得对不对?”

  五条悟期待地问,他直勾勾盯着乌丸羽涅,出乎意料的是,后者摇头了,再一次否定了他的答案。

  “我不知道。”

  乌丸羽涅睫毛颤了颤,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我并不在意小红是什麽,我也不在意我是不是特殊的。”

  他抬眸,对上苍蓝色的眼睛。

  “这并不重要,我只知道,我很喜欢小红,它也从来没有伤害过我,这就足够了。”

  “什麽嘛——”

  闻言,五条悟撇撇嘴,移回了目光,吐槽道,“一模一样的回答,很没有意思唉。”

  是的,一模一样的回答。

  相同、更为详细的猜测,昨日五条悟曾对小红问过一遍,那时得到的答案是——【我是什麽重要吗?他需要我,这就够了。】

  “嘛,作为让他承受死亡痛苦的诅咒,你为什麽有勇气说出这种话。”

  当时,五条悟双手环胸,倚着装满宝石的书架,话语中是不留情面的嘲讽,“在老子看过的记载中,诅咒出现在刚出生的婴儿身上,目的无非就是杀死。只不过,凑巧乌丸羽涅的术式特殊,导致你和他形成了共生共存。”

  【不。】

  暗红的诅咒很果断地否认,它似乎想要解释,却又话锋一转,【那又如何?就像你所说,我与他,共生共存。】

  场景倒带重现,对于两者……不,应该说,对于乌丸羽涅,五条悟抱有极大的困惑。

  乌丸羽涅就像一团藏满谜团的浓雾,又像是一颗清透的宝石。

  面对五条悟时,他从不隐瞒自己的异样,也从不觉得自己的是与众不同的异类。

  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五条悟不禁忖思,从小生活在五条主宅的他见识过太多的弯弯绕绕,大多人靠近他都带有目的性。

  直到他去往高专,遇见了夏油杰、家入硝子和夜蛾正道,见识到咒术师不同的一面。

  真的有人会不求回报的付出。

  正是这样,五条悟才更加厌恶那些说得冠冕堂皇,实则虚伪胆小的咒术界高层。

  但乌丸羽涅又是另一种人,他坦坦荡荡,喜形于色,把一切都放在了明面上。

  就算无法确定五条悟的安全性,他也会选择去赌,而不是仗着自己无法死亡进行反抗。

  透过乌丸羽涅的所作所为,五条悟看见的是一种平静的疯狂,那是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放在心上的行为方式。

  准确来说,因为无限次数的死亡回溯,让乌丸羽涅觉得一切都能挽回补救,所以,他无所顾忌,随心所欲。

  很和老子胃口。

  五条悟确信地想道。

  “你在想什麽?”

  乌丸羽涅的声音换回了五条悟的思绪,他眨眨眼,准确地在前者脑袋上薅了一把,蓬松的白色卷发的手感软弹。

  五条悟笑嘻嘻地扭头。

  “你还没回答老子,要不要和老子去高专,那里很适合你这种普通人哦~”

  从一开始拐回高专的随口一提,到后来的好奇研究,再到现如今的真心邀请。

  五条悟难得对一个人和一个可以吞噬咒灵、给自身增加能力的诅咒产生了兴趣。

  别说他,以乌丸羽涅的能力,不管在何处,都是被眼热的争夺对象。

  有了乌丸羽涅,就等于生命多了一层保障,只需要在男孩的身上放置一些设备,等自身遇见危险时,轻轻一按……

  绚烂的烟火似乎在五条悟的瞳眸中亮起,下一秒又恍若错觉消失不见。

  某些咒术师肮脏龌龊的心思五条悟再清楚不过,一旦乌丸羽涅暴露,最终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沦为一具傀儡。

  乌丸羽涅并不知晓五条悟心中的思量,对方过于久远的问题,让他怔了一会儿,才回忆起来。

  没等他开口,诸伏景光端着三明治走来了,他应当是听见了五条悟的问话,蓝色的猫眼里泛起疑惑。

  “乌丸君不是才十三岁,上高专还太早了吧?”

  说着,他想起了更为重要的一件事,蹙着眉道,“就算是高专,入学也需要通过正规渠道的考试。”

  五条悟:“……”什麽东西?

  从没有经历过考试的五条悟回敬了一个不解的歪头杀,脑袋亮闪闪地冒着三个问号。

  同样的,他身侧的乌丸羽涅也是如出一辙的反应。

  看着两颗白色脑袋的诸伏景光:“……”

  他面无表情地把三明治放到茶几上,严重怀疑国家的教育机制出现了问题,阿尔萨斯先不提及,这名白发少年听见考试的反应就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教育不能懈怠!

  “高专吗?”

  温热的三明治被乌丸羽涅拿起,他咬了一口,目视诸伏景光的背影,提议道,“问问叔叔?”

  “让老子来让老子来!”

  五条悟叼着三明治,第一时间举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