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村志一的案子很快就结案了,证据确凿犯人也主动认罪,除了过程有点让人窒息,这案子恐怕是搜查一课最近办过的最省心的案件了。

  只不过——下班后伊达航坐在工位前捏着眉心叹了口气,他总觉得这个案子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西村幸子说那把椅子是她放的,用来欣赏西村志一的惨相。按照对方的供述,这么近的距离西村幸子的身上应该被溅射到了大量血液才对,她坐到椅子上喝茶,椅子和茶杯不可能沾不到血液。

  但鉴识科并没有在那把椅子、茶杯上和椅子周围的地上检测到血液反应,茶杯边缘和茶水里也没有检测出任何人的DNA。

  佐藤美和子提出质疑的时候,西村幸子又说她是为了防止逃跑时被看到,提前穿上了塑料雨衣所以椅子才没有沾染到血迹。茶水她根本就没喝,那一半的茶是她跪在地上请求西村志一时,对方为了羞辱她给她倒的。

  关于西村志一的行为伊达航并不想做出什么评价,只是他还是觉得那把椅子太奇怪了。

  “伊达前辈,”高木涉从门外跑到伊达航旁边对着他笑笑,“今天晚上佐藤桑说要和我们一起去盯梢那个犯人,我来和你先说一声。”

  伊达航看了眼周围都在冒粉红泡泡的高木涉好笑地点点头,高木这家伙真是,对佐藤的心思全都表现在脸上了。

  “啊对了,”高木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他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给伊达航看,“今天早上我和佐藤桑去医院看望了西村小姐的儿子,听医生说有个好心人给他捐献了手术费,现在这个小男孩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

  这世界上果然还是好心人多嘛。

  回想到佐藤美和子早上给自己带早餐的举动,沉浸在粉红气息里的高木涉红了耳朵,他没注意到伊达航的不对劲,继续说道:“那个老爷爷真是个好人呢,他听说了西村小姐的事情后很同情对方,似乎还想要供西村小姐的儿子继续上学。”

  “我听医生说他自己的孙子也是死在这种病症上,我猜他是想了却自己的执念吧。”

  高木涉有些感慨地说完后低头问伊达航:“伊达前辈你觉得——诶?前辈?”

  伊达航勉强控制住自己难看的表情,他闭了闭眼站起来对着高木涉说道:“抱歉高木,我今晚有点别的事情,盯梢犯人的事情就拜托你和佐藤了。”

  “啊,我倒是没什么意见——”高木涉听到自己要和佐藤美和子单独相处脸红了红。

  “咦,伊达前辈?”高木涉回过神来发现伊达航已经不见了,他左右看了看自言自语道,“伊达前辈跑的也太快了吧,难道是忘了今晚和女朋友的约会?”

  离开警视厅后伊达航直接去了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租住的公寓。

  “诶,伊达班长?”叼着便利店三明治的萩原研二眨眨眼把表情凝重的伊达航迎了进来,他朝着里面还在折腾空调的松田阵平喊道,“小阵平别折腾那个空调了,有客人哦。”

  “哟,班长。”松田阵平转着手里的螺丝刀转头和伊达航打了个招呼,“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找我和hagi了?这幅表情,你该不会是和娜塔莉小姐吵架了吧?”

  伊达航愣了一秒,哭笑不得的摆摆手:“不是,你们两个想那去了。”

  “……萩原,”伊达航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对着咬着三明治的萩原研二说道,“我想让你帮我打听个人,你和公安部那边关系很好对吧?”

  “……”

  对于公安这个词无比敏锐的两个人顿了一下,松田阵平放下手里的螺丝刀和萩原研二对视一眼,他表情严肃地询问伊达航:“怎么回事,是他们出什么事了吗?”

  “我不知道。”伊达航垂下了视线,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了:“昨天早上,搜查一课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

  *

  望月正在宫野志保的宿舍里艰难的用猫爪在平板上打字和对方交流,啊,为什么琴酒不让人给他研发一个猫咪打字板,平板虽然比手机好点,但对于猫爪来说还是太容易误触了。

  宫野志保努力的从望月打出来的单词里猜测对方的意思:“……你是说,这个药水是偶然得到的,只有这一点,嗯,并且只能救小鼠,不担心组织……不用担心被组织利用对吧。”

  “我不是担心这个,”宫野志保揉了揉望月的猫头,望月背后的人敢把这个给她就说明了对方有十足的把握。

  这种反常识的东西确实能吸引组织的目光,她皱了皱眉,“组织的仪器是目前最先进的,但是仪器完全分析不出药水的成分,要是他们询问的话——”

  这确实是个问题,望月无意识地晃晃尾巴,他一开始是想让宫野志保说这是她无意间调配出来的东西。

  但就算是无意中调配的,也不至于会检测不出成分来。

  “加东西,混合?”宫野志保一脸疑问的歪头,“你是说,往里面随便加点东西,然后说是这些材料配出来的?”

  白毛猫猫对着宫野志保点了点头。

  宫野志保:“……”

  她扶着额角有些无语:“这真的能行吗?乱加东西很可能会让这管药水失效诶?”

  “喵喵!”

  “好吧好吧,”宫野志保看着因为她不信任而猛拍平板的望月哭笑不得,“我明天就去试试,可以了吧?傲娇的猫咪先生。”

  望月:“?”

  “喵喵喵喵!!”

  *

  “……就是这样了。”伊达航把关于公安那边的具体事件一笔带过,只是和两人说死者还有两位嫌疑人都和望月有矛盾,甚至在现场吵架。

  萩原研二杵着下巴应了一声:“西村志一吗?明天我去帮你问问。”

  “但是,”他抬眼看向依旧皱着眉的伊达航,“按照班长你说的内容,小望月还有另外那两位警视长要是想封锁消息的话,我可能也得不到结果。”

  “我倒是不觉得他们会在内部封锁消息。”松田阵平倒了杯水递给伊达航,他学着萩原研二盘腿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他们这时候让公安内部闭嘴反而会让望月抓住把柄说他们是做贼心虚。”

  “啧。”松田阵平撇了撇嘴神色有些烦躁,“他们几个到底怎么回事啊?还有这些该死的高层,比当年那个警视总监还该打一顿。”

  “……”

  萩原研二叹了口气,他把买来的速食朝着伊达航推了推:“你是在怀疑,这件事是小望月策划的,对吧。”

  松田阵平思考了一会:“是有这种可能,但是应该不至于,望月那家伙并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除非——”

  “他们的对话里,似乎提到了诸伏。”伊达航低着头打断了松田阵平的话。

  “什么——!?”

  松田阵平瞳孔猛地一缩,和同样愕然的萩原研二对视了一眼。

  伊达航眼神暗了暗,他平静地向面前两位同期复述道:“望月问他有什么理由杀了死者,‘那还不是因为他用诸——’这是其中一位警视长说的话。”

  那还不是因为他用诸——

  “哈,”松田阵平嗤笑一声,这些见鬼的高层——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原话大概是,那还不是因为他用诸伏景光威胁你,对吧。”

  现在他们能确定的是望月和降谷零在一个部门,甚至于望月可能出于保护,现在顶了降谷零的身份在进行活动。

  而诸伏景光的话,伊达航怀疑对方并不在警察厅,而是在警视厅公安部,所以动不了降谷零的情况下对方才会选择用下一层的诸伏景光来威胁望月。

  只要萩原研二能确定西村志一曾经在警视厅公安部工作过,那么他们的推论就合理了。

  沉默了很久的萩原研二突然开口:“时间不够。”他抬眼看向伊达航,“按照他们的说法,小望月只有三个小时左右,时间又是凌晨。”

  “他们刚刚认识,小望月就算有公安帮忙也根本没有办法这么快锁定一个目标,并用对方的儿子说服她马上去杀人。”

  松田阵平皱着眉问道:“那个肌肉松弛剂呢?这么大的剂量真的是普通民众能买到的吗?”

  “来源没什么问题。”伊达航沉声说道,“因为这个我们还端掉了一家黑店,那个老板见到西村小姐后非常暴躁,那个样子并不像是演的。”

  松田阵平抬起杯子的手顿了顿,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东西:“如果是在同时去死者家的路上碰见了呢?”

  萩原研二张了张嘴,神色有些茫然。

  理智上告诉他松田阵平推理出的东西很可能就是真相,望月因为诸伏景光的原因,打算去处理了这个威胁,他在死者家附近遇到了同样计划杀人的西村幸子,两人一拍即合,西村幸子杀人顶罪,望月则是妥善安置她的儿子。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那把椅子这么干净,因为从头到尾客厅里都是三个人,望月坐在那里,看完了整场杀人秀。

  伊达航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玻璃杯与玻璃茶几的碰撞声惊醒了恍惚的萩原研二。

  伊达航的情绪有些低落:“我知道不该用人类的道德水平去要求望月,他做的很干净,我没有找到任何指向他的证据。”

  “我不是怪他。”伊达航看向沉默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公安也是警察不是吗?”

  如果连警察也需要动用杀人手段才能保护家人朋友的话,他们成为警察的意义在哪里?

  伊达航想起了在现场时望月维护他们的场景就觉得可笑,如果同样的情况下没有望月在场,他们搜查一课的几个人是不是就会从此被莫名其妙被调任打压,一辈子没法更进一步了呢?

  萩原研二有些无措,他们爆处班平时并不会接触到这么多职场上的问题:“……这样的话,底层认真工作的警察岂不是——”

  松田阵平哼了一声,他抱着手看向两人:“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望月是个特例,班长你都说了不能用人类的道德水平来要求他,又能么能把他和正常公安挂上钩呢。”

  “高层和制度有问题是另一码事,”松田阵平挑了挑眉,“你们两个在这里丧什么呢?既然有问题那就去推翻去改变。”

  “我们不行不是还有望月吗?还有降谷和诸伏,还有更多抱着同样梦想的警官。”

  松田阵平勾了勾嘴角,意气风发地样子似乎又回到了警校时几人聚在一起惹教官生气的时候:“总有一个人会成功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