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两片杏仁>第154章 《两片杏仁》番外-玉劫

  我坐在开罗的一家咖啡馆里,听对面的那位有钱的法兰克人吹他的牛皮。开罗今天居然灰蒙蒙的没有毒辣的太阳,反而落了几滴小雨。我对面的人拿起他的那杯已经冷掉的咖啡饮了一小口,然后对着我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也就是说,我可以这么认为,我说。您是一个从那些卡费勒的地界来的人,而且您为他们的合汗服务过喽?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严肃,不露出不该有的笑意。

  首先,对方微笑着回答,您得明白,巴黎金银匠威廉·比希耶是我的曾祖父。

  嗯,我极力想要明白他究竟要如何往下继续,我可不打算敷衍。

  巴黎金银匠威廉·比希耶曾经在哈喇和林为蒙哥合汗造银质喷泉,每次喷泉旋钮开启后,香甜的酒液就喷吐出来,滋润了天空,如濛濛细雨。我对面的人开始讲故事了。

  我的耳朵竖起来听他怎样吹牛。然后我会找他话里的漏洞,讥讽和拆穿骗子和牛皮王是我喜欢做的。

  我是一个作家,虽然不出名,但是写过两本受到开罗的女士们一定关注的爱情小说。她们说我的故事象甜蜜的泡泡,虽然假的要命,但就是逗女人喜欢。

  我打算写一本东方题材的故事,比波斯和印度更遥远的东方。我原本打算写那里有被火龙囚禁的一位美艳绝伦的穆斯林公主。但是我在街头随便瞎逛的时候撞上了这个法兰克牛皮王。他告诉我那里没有恶龙也没有穆斯林公主。那里有象沙子一样多的人,只是不信道,而且长得都不咋地。扁脸和宽眼距是他们的普遍特征。无论是蒙古、契丹还是蛮子,在我们看来其实都差不离的丑陋。

  一个高鼻梁的都没有吗?我不禁得感觉失望起来。

  高鼻大眼?您别逗了。我是在蒙古、契丹和蛮子的地盘里都呆过的。我可以负责的告诉您,没有。如果偶尔见到一个,那一定是个做远洋买卖的客居者或者是我们同当地女人生的混血儿。然后法兰克人就耸耸肩。

  我俩就这样聊了开来。人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

  对方自称是尔萨先知的信徒但也不排斥穆罕默德,所以他的故事里时有法兰克传教士的身影出没。

  特别是一个叫鲁布鲁克的隐修士。他对我大赞那个隐修士的智慧与勇敢,说他穿沙漠过海洋,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传道者之一。关键是,这个传教士还见过他的曾祖父。

  鲁布鲁克记述他在蒙古人的哈喇和林见到了一个巴黎来的金银匠威廉,哈喇和林蒙哥合汗的金帐外树立着这个巴黎匠人造的用银质水管引水的喷酒泉。

  鲁布鲁克还记述:

  “威廉工匠对我说,在契丹临海他亲眼看见叫做高丽的和蛮子的人的使臣们。他们住在海岛上,四周的海水在冬天要结冰。所以蒙古人能够进攻他们。他们每年问蒙古人奉献三十二千土绵金银彩缎和玉石以乞求和平。一土绵的数字是一万。”

  威廉的儿子纪尧姆后来离开旧都哈喇和林去了新京城大都,在那里他开了家金玉首饰铺子,专门为贵人们打造修补他们珍贵的珠宝首饰。纪尧姆靠着自己精湛的手艺赚了很多的钱。他甚至花钱买了一个蒙古人和一个突厥人小童做养儿兼徒弟,从此后他再不必亲自操劳了。

  除非是格外特殊重要的活计。比如修补从皇室那里得来的配饰。

  于阗的维吾尔人也向蒙古的合汗献最美的玉石。尽管在蒙古人来说他们更热爱黄金。

  蒙古人给雕琢精美的玉碗的碗口沿镶上了黄金的饰边,他们在玉质的嵌槽里镶嵌了磨光的印度红宝石薄片做它的花瓣,用翡翠薄片做叶子,凸出的玉质叶片和枝蔓上都要描上金粉。

  纪尧姆的故事里有个叫巴林·伯颜的基督徒。这个基督徒是唯一一个爱玉的蒙古人。并且因为他又有一半的叙利亚血统,所以他是个美貌的男子。在一众人里他的样貌鹤立鸡群。伯颜的故事是个悲切的传说。纪尧姆自称他的祖父纪尧姆替巴林·伯颜修补过两件极珍贵的玉石饰品。

  那时我还没来开罗,纪尧姆陷入了回忆里。那时的我年幼、富于活力、在生意买卖上仍然充满了雄心壮志,那时的我跟着祖父、父亲在合汗的大都见过了大世面,我们看见了我们祖孙三代这一生里见过的最俊美无匹的男人。他一跨进我家族的店门,我就以为是主的天使来光临我家的店了。

  我祖父的顾客的目光悲凉,脸上是凄楚的笑容。他出示给我祖父的两枚玉件,上面蒙染晕黄的污迹。他小心翼翼的询问我祖父,该怎么将碎裂的修补,将污染的地方磨削清洁。他的话语柔软,双手拘束的捧着,如捧新生的一双婴儿。

  伯颜偷偷把裹在白吉贝布汗衫内的玉绦钩和双鱼玉佩塞进监狱墙角处的一堆干稻草下面。

  他将它们细心的从自己身上偷着摘下,然后藏匿在一个不起眼的不为人知之处。他怕恶人玷污了它们。

  他仍然记得双鱼佩上的鱼鳞纹内嵌饰的小金片在他初入狱时脱落了两片。当时剥下他内衣的人粗暴的撕扯开他身体上薄而脆弱的绸质内衣。那对鱼随着撕破衣裳的脆裂声响,系它的丝线崩断了,小巧的玉件跌落在寒冷坚硬的地面上,两星星金色闪烁了一下,不知跳落到哪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去就再也不见了。

  伯颜曾经在黑暗阴冷潮湿的牢狱地面上偷偷摸索着找寻,但始终未见那两小片磕掉了的金片。

  那些粗鄙的看守狱卒并不稀罕玉,在他们看来这白白的石头片子毫无价值,上面虽然镶嵌了黄金,但是那点金子还不值得他们费心把它们从不值钱的白石头片上花费那么多的功夫将其咔嚓下来。那点金子甚至融不成一枚金戒子。

  伯颜将两枚玉饰紧紧的揣着,只在夜静无人时拿出来借着昏暗的光线偷看。他看到玉绦钩身上那条深深的裂纹,果不其然,第二天它就彻底的断裂做两截了。双鱼的鱼嘴处被磕掉了一小块,形成一个刺目的豁口。

  伯颜感觉比伤在自己身体上还要疼。他宁愿被利刃切割一万次,也不忍见到俺巴海赐给他自幼佩戴的两枚珍宝被脏污沾染。

  家里人贿赂了看守,给他送进来一些干净的衣物。忠心的亚美尼亚男仆自愿的陪伴他一同坐牢。

  伯颜小心翼翼的从家人给他送来的衣服里挑选了那件他认为最洁净布料最光洁细腻的,精心的把两件玉饰层层包裹严实,然后藏入草堆下。

  必须把它们藏好,伯颜想。他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受耻辱的刑罚。他会在刑具的夹束中流汗、流血,他甚至想到了自己还可能会因为不可抗拒的兴奋而流出不洁的液体。所以他不能让自己的身体在不能控制的混乱中沾染了那玉。他认为那两枚玉比他的肉体要洁净和宝贵千万倍。

  艾哈迈德死了后,伯颜仍然记得,那日他向得胜归来的他索取一件礼物。

  伯颜将自己身上从伊尔汗那里带来的玉绦钩解下相赠。艾哈迈德却轻蔑的看不上这份礼物,认为它太过微薄。是伯颜故意显示自己的清廉在寒碜作为理财之臣的他。财臣把伯颜的玉绦钩鄙视的丢回到伯颜的怀里,纵马离去。而伯颜自己尚不明白对方的怒意究竟从何而来。他只好尴尬的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后,挥手招呼跟随自己身后的四十万大军跟上他的步伐。

  米昔塔尔自告奋勇陪伴伯颜一同坐牢,在牢房里伺候主人。别速真则给伯颜送进监牢里一包袱洁净的换洗衣物,因为伯颜的贤妻怕伯颜在牢里衣物不够换的。

  别速真还叫米昔塔尔给伯颜捎来一条她的口信,她想伯颜在监狱必须要上下打点使钱,将牢头禁子等看管的人贿赂的心情好了,自己才可能少受点罪。所以她希望伯颜能将身上被带进牢中去的那两块美玉折便了置换为钞币做打点用的费用。

  但伯颜默然不语,他咬紧嘴唇,似乎在忍耐着煎熬。但手上的动作则是惶恐的。他慌忙将玉饰用干净汗衫裹起来塞进监狱墙角干草堆里藏起。并叮咛米昔塔尔说这玉千万不可动。米昔塔尔只好依从。待下次家里再差遣仆人来探监时,伯颜别的什么都说自己是好好的,但求别速真再捎带散碎银子进来,并特意嘱咐要真正银子,别是钞币,因为钞币最近贬值的厉害。别速真得了信儿,忙又备好碎银子让奴仆给伯颜送进监牢里去。

  伯颜坐了监,艾哈迈德·努尔丁就大摇大摆的来到拘押伯颜的大宗正府,美其名曰“探望”。

  伯颜见了艾哈迈德趾高气扬的模样也不说什么。他低头垂首,摆弄着系在胸前的铁链,似乎是在打发无聊。

  艾哈迈德看着锁住伯颜手腕脚踝的镣铐,眼睛里没有怜悯。伯颜觉得被镣铐磨的皮肉破损的地方热辣辣的象有一股火在烧。伯颜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肢体,系在身上的锁链就发出坚硬冰冷的摩擦声。

  伯颜因疼痛而呻吟了一次。一个看守进来,似乎是看了看艾哈迈德·努尔丁的脸色。然后看守用手里的水舀从一只铜做的壶里接了一舀水。把水淋在伯颜被铁镣铐磨得鲜血淋淋的手腕足踝上。

  水是清凉的,带着丝丝寒意。让伯颜感到舒适,磨破的部位似乎不那么烧灼了。

  伯颜的呻吟声也是干哑的,他的喉咙极度渴望水的滋润。他有时会被整天的锁着,水和饭都是别人喂给他吃。如果没有人愿意喂水和食物他就只能强忍着饥渴。

  没有人在乎他没有人可怜一个囚犯。虽然米昔塔尔来了以后好了很多,但米昔塔尔也有不在伯颜身边的时候。只要需要,米昔塔尔就得离开,比如现在。艾哈迈德不希望看到伯颜身边还有一个甘愿服侍他随同一起坐牢的人。所以米昔塔尔被牢头带去另外一间锁了起来。

  艾哈迈德看着伯颜的狼狈,眼睛里光彩就显露了出来。哦,这个自作清高的基督徒也有今天!

  想喝点水吗?一个声音在伯颜昏昏然的头顶响起。伯颜仰头看见一张傲然骄人的面孔。艾哈迈德·努尔丁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而他只能费力而痛苦的仰视着对手。

  伯颜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他是淡然的,是毫无畏惧的。他六岁时就经历过一次了,那一次甚至更加的糟糕。

  伯颜知道他们只能折磨他的肉体,但无法控制他的灵魂。反而是他的肉体囚禁了他自由的灵魂。

  所以伯颜并不怕死。死只是抛弃肉身而已。

  那么这个拿撒勒人害怕什么?艾哈迈德·努尔丁在心里琢磨。我该怎样才能摧毁他该死的沉默与冷淡?折磨他肉体有何意义?

  艾哈迈德只想看到伯颜的崩溃,看到对手彻底的瓦解他的防线。那才是真正的溃败。那时伯颜将屈从,甚至趴下哀求他的怜悯。

  他要伯颜的哀求,就象哀求合汗一样的哀求他艾哈迈德·努尔丁·费纳克忒的怜悯。那时才是他真正胜过了巴林·伯颜。

  喝一点吧。艾哈迈德附身把自己的面孔逼近伯颜的脸。

  水壶的流注中倾泻出细细的冰凉水流,缓解着囚徒的焦渴。那个囚犯喝了,而且被凉水呛的一阵咳嗽。他疲惫的依着晦暗的墙壁,咳的很剧烈,似乎是胸口又有些疼。

  我知道你渴望的是什么。伯颜听见自己头上的声音又在说。声音是骄横的,对他是鄙视的,他自己则是安然的。

  已经不重要了,伯颜想。自己已经被遗弃。合汗不要他了,他反而心安。反正就是死,马上吧。快点来到好。肉体消解,灵魂自由。

  但他似乎错了。艾哈迈德来这里不是来宣布他的死刑的,他是来摧毁折辱他的灵魂的。

  精明的费尔干纳人不稀罕他的肉体臣服,他要他精神崩溃。要他渴望死却得不到。

  只用言语羞辱明显是不够的,艾哈迈德叫看守伯颜的人进来搜伯颜身上和牢房里面。美其名曰“看看我们的前丞相前征宋大军的统帅是否真正的清廉”。

  尔萨先知随身之物只有一柄木梳、一只碗和一件长袍。艾哈迈德慢悠悠的说着。我们来看看您是否也是如此呢?哦,我还忘记说了,您的经名也是先知的名字。优素福。优素福被剥去衣服推倒井中,却又有上主搭救。我想必您也是不必有衣服的。

  两个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的看守开始上来拉扯伯颜的衣服。

  衣服是白吉贝布做的,“刺啦”一声,它被撕开了。白色的、光洁的、别速真特意给伯颜送来的吉贝布衬衣,被撕开后象一片轻飘飘的尸体一样,它软塌塌的坠落在有数根草杆儿的显得凌乱的地面上。一点生气也没有。

  这样上好的吉贝布是马巴尔国的贡物,比兜罗绵更轻薄柔软,连皇室都很珍惜。所以罪人不配穿。

  都剥下来。一个看守轻轻踹了踹伯颜的身体。然后又是“刺啦”一记脆响。伯颜觉得下半身一凉。现在他连遮羞体的东西都没有了。

  恢复你的下贱本色吧。艾哈迈德·努尔丁道。你自己也曾经这么说过,下贱人就应该被放置在下贱之地。所以你的美梦做到头了。然后伯颜就被傲然的艾哈迈德啐了一脸。

  粗暴的狱吏将伯颜向着墙面上一推,伯颜的肌肉结实的脊背重重的撞在砖石砌起来的墙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肩膀上扛着的那具木枷实在是太沉了,伯颜觉得自己的膀子酸痛。

  “啪”的一声,伯颜脸上挨了一记。然后是接踵而至的耳光“噼噼啪啪”狠揍在他脸上。伯颜的嘴角和鼻孔都在往外淌血。

  我不但会这样消遣你。艾哈迈德十分的得意。他再度俯视伯颜,目光里带有一股阴森,幽暗的眼睛里有一股蓝色的火苗儿在蹿腾。

  艾哈迈德高傲的宣布道,我还会消遣你那智力低下的大舅子安童,那个肮脏愚蠢的札剌亦儿部的邪恶的拜偶像卡费勒。听见没有?贱人!我会夺回属于穆斯林的一切,你们和那些其余的卡费勒从穆斯林这里拿走的,我要尽数夺回!你们不仅必须偿还欠下的,还必须加倍的赔偿我们。安拉的烈怒,由我来执行。

  伯颜赤身裸体,身上沾了几根草,加上他烙在肉体上的印,使他看上去不象人到更象一匹被虐待的牲口。艾哈迈德皱了皱眉,让看守伯颜的人将那草杆儿从伯颜裸露的躯体上摘了下去。

  你会哼哼吧?对方突然蹲下与伯颜眼睛对着眼睛。伯颜看见对面人的蓝色瞳孔里似是燃着一团的火。

  嗯哼?艾哈迈德嘴角向上勾了勾。他志得意满。

  不会有人再记忆起你这个废物的。艾哈迈德宣布道。但我保证你的蠢材舅哥会跟你一样得到可耻的下场。我保证。

  艾哈迈德瞥了一眼左右,嘴巴里咕哝了句蒙古语,两个知趣的看守立即过来将伯颜按倒在地上。刚才艾哈迈德用东伊朗花拉子模方言对伯颜讲的波斯语,蒙古的牢头一概听不懂。艾哈迈德认为伯颜是出不去的,也不会有人听伯颜的检举与揭发。如果伯颜揭发,那他一定是出于嫉恨,所以伯颜的揭发反而是伯颜诬陷好人的最佳罪证。所以,这些话会被死人带着进坟墓的。

  伯颜下意识的开始夹紧双腿。结果是一个看守在他的腿间那个敏感的部位捉住了他。那双手在那里熟练的揉了揉,伯颜的臀部就跟着对方的节奏开始扭,象跳舞一样。欲望如海潮般袭上来时,伯颜觉得自己的腿不再有力,他软软的哼了一阵后,双膝跪地了。

  他已然到了关头,箭在弦上,将射而未射,那双手却离开了。伯颜感觉自己象是条被渔夫扔上岸的鱼,干燥而无助的长着嘴巴努力呼吸,鱼用力挣扎是要蹦回水里,而他夹着腿尴尬无比的来回摩擦是想得到哪怕一丁点的释放。

  伯颜想到他在合汗那里侍寝的时候,合汗也是这样的。他摸摸那里,让他的身体在爱抚中站立起来,然后又恶意的放开双手,看着他想要寻找安慰但又不敢把自身的手往那里伸。就这样随时间流逝而硬生生丧失了快感。然后合汗会嬉笑着再次开始他的游戏,他玩弄他的身体,他就爱看他被别人彻底掌握的模样。伯颜从六岁开始,就把自己身体的感觉托付给他的主人。他习惯了,以至于别人若是不给,他自己会克制自我不去要。他只是一味地被动,并觉得这天经地义。他明知自己被艾哈迈德拿捏是因为他完全在下意识的顺从他,但他却不能也不肯从这种心境里逃出来。他本能的知道,如果他不再习惯顺从,他将不再是个合格的奴隶,他怕因为这种原因而被抛弃。他怕自己沦落成无主的野狗。

  可真是一条听话的狗呢。艾哈迈德伸手捏起伯颜的下巴,将自己的脸凑近了,艾哈迈德嚣张而放肆,他肆无忌惮的用他优美的花拉子模口音说着在这间牢房里只有他和伯颜才能听懂的话。其他人他只当他们是傻的是聋的一样。因为这里只有听不懂波斯方言的粗鄙肮脏的蒙古人。按照艾哈迈德的认知,这些下贱肮脏的野人迟早被高贵的波斯穆斯林踩在脚下碾碎。至于可以和他对等沟通的伯颜,虽然他是尔萨先知的信徒这点令人有些许的同情,毕竟伯颜是信道且博学的,但是,为了向蒙古人复仇,艾哈迈德决定连伯颜也一并毁灭。虽然如果没有当年花拉子模被蒙古人摧毁那件事的话,他同伯颜这样的人还是有可能成为知己的。

  艾哈迈德心里盘算着他的复仇计划,脚下却不肯闲着。他以靴子尖轻轻踢着伯颜跪地的膝盖,命令对方把腿再分开些。

  让所有的人都看清楚你那不知羞耻的欲望!艾哈迈德威胁道。你应当知道在这里你的身体也不归你自己做主!你是怯薛时合汗主宰你的性欲,而在这里每一个人都能主宰你的性欲!

  伯颜觉得自己浑身发热起来,他似乎在发烧,汗液弄得他身体湿漉漉水淋淋的,象刚从水中被捞起来的那位光着身子的先知。被卖给了埃及的异教徒。

  伯颜一低头就看见了自己两条腿间那半硬不硬的部位。它那么的凸出,让周围人很难不去注意那里。伯颜觉得自己脸发热,不是因为羞耻,对这些习惯的他没那么多的羞耻,而是因为焦躁的欲望在煎熬着他的全身。液体的小珠子似乎要从那根东西的尖端小孔内分泌出来了。但是他可怜巴巴的没有人肯再接再厉的爱抚他一把。他自己的手又失去了自由。这自由一半是被刑具夺走了,一半是被他自己的驯顺心节制了。

  伯颜的呼吸粗重了。艾哈迈德则更加得意。你们谁愿意施舍给他一个安慰性的爱抚?艾哈迈德环视牢房一圈,他又用蒙古语说,你们谁愿意上了他?然后这个塔什干人笑着说,一个人肯定不够!

  躺倒桌子上去!艾哈迈德命令。我会叫他们让你舒服的,一直做到让你满足了为止!顺便说一句,我处置你也是经过了合汗圣意准许的,你不要以为能活着出去告状。至于你家里那头散发骚味的小母猪和你舅子哥那头恶臭的公猪,他们的下场绝不会比你更好的,我向你保证。到时候我会叫她也跟着一起舒服舒服!

  哎嗨~!艾哈迈德故作姿态装腔作势的打了个哈哈,他用眼睛不屑的斜视着伯颜。块看!那个小婊子来了!伯颜,你那小娼妇来看你了!怎么你这个阳痿,见到你的娘们你不高兴吗?木华黎家的小娼妇,你来看你那阳痿奸夫来了?哈哈哈... ...。艾哈迈德一阵狂笑。

  你的皇帝该怎么对你?嗯哼?如果你是他的统帅,我想就像查士丁尼皇帝对贝利萨留一样!如果你是他抵抗野蛮人的屏障,我想就像瓦伦提尼安皇帝对埃蒂乌斯一样!如果你是他的情人,我想就像戴克里西安皇帝对塞巴斯蒂安一样!你的皇帝遗弃了你!而你将被做成瞎子、绑在树上被箭射成豪猪,然后被千刀万剐!

  大概是因为意得志满,艾哈迈德·努尔丁的面孔因为即将大仇得报的狂喜而扭曲着,叫人见了如同见到了魔鬼。伯颜忽然觉得艾哈迈德头上应该被装上一对角。这个费尔干纳的聪明人会被仇恨给毁掉的,愤怒化身地狱之火,烧尽狂热仇恨的人。伯颜因此低了头,他不敢再与艾哈迈德目光相接。因为这个穆斯林身后站立的不是天使而是伊普利斯。

  我不是你的敌人,伯颜嗫嚅着说,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说这种话。

  这说明你良心尚存,艾哈迈德微笑。但是你也是那群猪的小跟班,你是身不由己但依旧是一个从犯,不要企图为自己解释,你是无法被主赦免的。你的主确是明察秋毫的主!至于札剌亦儿那一窝子猪猡,他们当然罪孽深重比你更甚,你的合汗是众恶之首,是不信道者下火狱时的领头者。还有契丹和蛮子们,作为和你相似但罪恶更加昭彰但从不悔改的从犯,他们一个也别想逃避罪责!安拉让穆斯林坚韧而智慧,让卡费勒虚骄而狂妄。安拉让自鸣得意的卡费勒走在自毁的道路上却不自知反而得意。毁灭就是他们这等人最好的待遇!公正降临的时候,每一块石头都会大喊,看啊!我后面躲着一个不信道者拜偶像的人!勇猛的穆斯林们快来除掉他啊!到时候,从地中海到黄河边,每寸土地都将被清洁,所有的偶像庙都会被捣毁,不信道者跪拜的偶像不能帮助他们一丝毫!

  伯颜还是第一次见到艾哈迈德·努尔丁如此的慷慨激昂,艾哈迈德在演讲时目光炯炯,眼睛里似乎在发光,一种以前从未在艾哈迈德面上显露的魔鬼般的圣洁感现在居然闪耀在他的脸上。伯颜在一瞬间甚至觉得艾哈迈德·努尔丁身上有了一种类似殉道者的悲悯,原来伊普利斯也会殉道?!这种悲剧美感是他在皇上、太子、宗王们和他的舅哥一族身上从来都感觉不到的。伯颜甚至觉得,在此时此刻艾哈迈德的映衬下,安童和真金都显得萎缩龌龊无比。艾哈迈德更象一个有灵的生命,而不是一头浑浑噩噩的畜生。

  伯颜的嘴唇哆嗦了,他头一次面对敌人时感觉到没顶的压力,这压力源自对未知的绝对的畏惧和敬畏。他知道艾哈迈德·努尔丁在穆斯林当中拥有贤德之名,穆斯林赞他智慧、勤奋且恪尽职守。而卡费勒则以最恶毒的言辞来形容这位穆斯林高官。艾哈迈德·努尔丁在卡费勒中得到的谩骂与诅咒与他在穆斯林中得到的赞赏和称颂恰成对照。这对比是如此的刺眼以至于无人可以忽略这个难堪的争议。伯颜自身曾经企图避开这一致命的舆论旋涡,他不愿意圈进此类争端中,因为他从来不曾将信道者当做敌人,那是他认为不可想象的。但是,命运将他推向浪尖又让他重重的坠入谷底。他不得不在信道者和不信者之间做一抉择。一边是同为易普拉辛的教生的财臣,一边是他不信道的配偶极其家人,还有那不信道的皇帝。他们都在撕扯着他,让他几乎碎裂。

  木枷固定了伯颜的头和手,叫他动弹不得。他臀部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猛烈撞击。施暴者的睾丸拍击着承受者的臀部发出“啪啪”的脆响。伯颜的屁股和大腿内侧被摩擦和撞击,又因充血而通红浮肿。他的两半臀肉,如同一只圆溜溜粉嘟嘟里泛着绯红的甜美的桃子。而合汗留下的牙齿印让人知道这桃子多么甜美令富有天下的合汗都忍不住的要来上一口过过瘾。

  他们不但肏的他欲仙欲死,还在牢里到处乱翻检查他的清廉真实与否。地上是凌乱的被靴子踩踏脏的新衣。一角白色吉贝布从乱草下露了出来,立即引人注目并被拉了出来。狱卒“哗啦”一抖,两片光洁莹润的白色石头就从里面脱落坠地。

  艾哈迈德从地上拾起两片白玉,其中一片是断裂两截的,另外一片残缺一角。

  这个破玩意儿就是你用来羞辱我的,艾哈迈德朝着卧在桌板上浑身颤抖汗水淋漓的敌人发出轻蔑的一笑。不过它现在归我处置了,他说。

  你在怕什么?我以为清廉的人是无所畏惧的。艾哈迈德继续他的调侃。而你居然珍藏这些不值钱的破石头。这些白石头是用来骗钱的,骗契丹和蛮子的。我看你的脑袋的确是有点问题,你大概自以为有学识,但其实和你婆娘那一家子一样是白痴。说实在的你和那扁脸丑婆娘结婚我还曾经怜悯过你一阵,不过现在看来我自作多情了,你们俩的确是绝配。一头猪与另一头猪之间的配种!

  然后那个人的手故意一松,两块玉石掉落地上。他用他的靴子尖碾了上去,狠狠的踩。边踩边露出恣意的笑。他的脸都扭曲了,并朝着地上狠狠的吐口水。

  我踩过了就让你夹着它俩睡觉,呵呵。艾哈迈德不怀好意的挤挤眼睛。而伯颜呢,他被人干的浑身瘫软,除了喘息什么也做不了。他甚至没流眼泪。因为他太疲累了连泪水都没精力去分泌了。

  伯颜的屁股上被人拧了一把,他们帮他翻了个身叫他脸朝下脊背朝上。艾哈迈德愉快的吹了声口哨,他用蒙古语招呼看守。

  你既然这么的爱它们,就应该把它们藏在最保险的位置。哪里,你懂吗?

  艾哈迈德说,给我塞进去。

  本来象待宰杀的羊一样软塌塌趴卧在桌板上的伯颜突然如一头发情的疯骆驼一样哀嚎起来。那种声音从他的胸腔深处震动着发出。他扭动挣扎的太厉害,以至于他居然从桌板面上滚落到了地上。地上的草都被他疯狂的扭曲身体压出一个凹陷的印子。他用力的以自己的肩膀去撞,锁住他头颈的木枷“咔咔”作响,似乎要承受不了这种疯癫的力量而开裂一样。

  但是艾哈迈德上来一脚踩在伯颜的头部,他的靴子恶狠狠的踩压对方的脸颊以至变形。伯颜仍然在嘶哑的哀嚎,脸上湿溺黏糊糊的,不知是眼泪、口涎还是汗液。

  伯颜觉得自己的头颅内隆隆作响发出闷雷似的轰鸣,太阳穴剧烈的跳动,头疼的炸裂。他的口鼻被艾哈迈德用力踩得几乎歪向一边。他恍然觉得是有人把他翻过来向上折起他的双腿,就像收拾一头预备宰杀的羊一样。在他从胸腔深处发出最后一声嘶叫后,他在精疲力尽的耻辱中头部歪向一边毫无知觉了。

  等他在耳鸣与头痛中缓慢的苏醒时,他发觉自己向条狗一样趴在湿溺一片的地上。他在昏沉中被两个狱卒从地上架起来,他身下是血糊糊的一滩汗渍。狱卒舀水帮他冲洗身体,洗他的下身。他觉得下身酸胀的厉害,疼痛从耻骨尖开始向外扩散。渐渐侵袭了整个骨盆。然后热辣辣的沿着他的脊柱上升如升腾的烈焰燃烧。胀痛感酸涩,让他感觉不到下肢的分量。他的腿和双足轻飘而透明,几乎不存在了。他被摧残至孱弱的双腿哆嗦着,在无人搀扶的情况下几乎无法站立。架着他的人只要稍一松手,他就如一滩烂肉一样瘫软在牢房地板上了。

  现在他身上穿着衣服蜷缩成一团,还在颤抖中,牙关咬的“咯咯”响。脸上依旧热辣,口鼻边的血迹犹存。时刻提醒着他的耻辱。一想到自己曾在艾哈迈德·努尔丁面前流过泪,一想起自己曾经被他和他的同伙们如何的对待,伯颜就有自杀的冲动。他用脑袋“咚咚”的磕着冰冷的墙壁,额角磕出来的血顺着头颅淌下染红了脸孔,直到脸上又再挨了两个响亮的耳光,把他揍得眼里全是金色的星星。

  他终于是彻底的泄气了。现在的他已经顾不上思考关于羞耻的问题。他只想吃喝、想睡。他的体能已经被折腾至消耗一空了。

  伯颜头昏脑涨的一歪身子就睡了过去。睡眠里,他还梦见自己在和什么东西搏斗。他要保护自己最后的那一点点纯洁和面子。艾哈迈德狞笑着盯住他看,目光里射出一道毒焰。两块玉都被他亦或者是他给弄污了。梦里他还悲伤的嚎泣不已,艾哈迈德则发出舒畅无比的笑,每笑一声就是一刀,刀刀割在伯颜的身体上,把他寸寸凌迟。

  过后伯颜曾经细细的品味过那一日反复数次,他仔细的回忆当时自己经过的每一道细节。在思考和内心反复斗争了好几次后,伯颜做出了一个对那一次的判断。

  艾哈迈德并没有真的如他所吹嘘的一样,把那两片石头真的“给他塞进去”。

  “他只是想以此彻底的愚弄并摧毁我,但没必要真干。并且事后我在地上看见的石头片子上只有脚踩出来的污渍却没有血迹而且下体也没有割裂的刺痛感。这就是证明。”

  得出这一确定的结论后,伯颜内心如释重负。

  但玉毕竟是被污了。不管是因为什么是怎么样的,它确定的是被污了。

  我对不起我的玉,伯颜精疲力尽的抱紧身体依偎着那冰冷的墙。他病了,衣衫如同揉皱了的一团破纸。米昔塔尔煨汤喂给他喝用热水给他洗澡擦身他才好受些。

  最终出狱的那日,伯颜依旧形容潦倒。他的头发散着,有那么几缕耷拉在额前拂过他的面颊,遮挡了他的视线。他在被画师画过肖像后,为了欢送他出狱,他又被结结实实的痛打了一顿。刚结好的干净辫子和新衣服就又毁了。但他完全不察觉,就那样穿着一条上面带污迹的松松垮垮的袍子神情默然的走着。走几步就下意识的将粘在脸上的散碎发丝从面前拨开。

  米昔塔尔和从家里来的阿塔海企图上前搀扶,被他一晃肩膀,给甩开了。

  伯颜怀里牢牢的抱着的,还是那个衣服裹住的布包儿。布包儿里面是他的玉片。他在周围众目睽睽的注视下傍若无人的抱着他的宝贝,尽管那只是两枚石头片片。

  家中来接他返家的人都以为他是魔怔了。他不顾周围人的关心担忧,他不肯上车子回家,他就那样光着一双脚失魂落魄的自己走着出了大宗正府的监狱大门,身后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迹。然后他就突然的在跨出大宗正府高高的大门门槛的刹那,一头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出狱后的巴林·伯颜选择了闭门谢客离群索居的生活方式。他无所事事的无职赋闲在家家居。他总喜欢翻来覆去的看那两块玉石片。他有时会用衣袖细细擦拭它们,企图拭去上面的污渍,但总擦不掉。他就会叹息着在手中反复的颠倒把玩,似乎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似的。

  时光过的飞快。直到有一天,伯颜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无官职的生活。他觉得大概他的朝廷已经将他忘记,所以他想将两块玉修补一下,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出门已经不会被禁止了。又过了段时日,伯颜看自家门前周围并无专门监视的人,就决定出去一趟,寻一间玉行将玉饰修补一下。

  伯颜要出门,米昔塔尔伺候他更衣。关心主子的亚美尼亚仆人,看他主子今天心情较好,便想要为主子选件艳丽喜庆的衣袍。米昔塔尔打衣箱内寻出一件织金缠身云蟒纹的绛色纱腰线袍。这袍子在腰间细密掐褶,散开的宽大袍摆上有织金锦缠枝牡丹纹的膝襕。袍子抖开来金光细碎,仿佛金色水波荡漾映入人的眼帘。

  但伯颜看了看,说,还是不要穿这件,太容易惹旁人注目与不快,你找一件暗色的我穿。

  米昔塔尔不明就里,但还是服从了,他弯腰又在箱笼内翻检了一番,最终取出一件暗枯竹褐色素面素里的箭袖宽松外袍,让伯颜看。

  伯颜看了说,这件尚可,于是穿了。他又在里面加了一件对襟小袖的紧身腰线袍。小立领,暗色铜扣,饰有胸背牡丹花满地娇丝线的雕绣,并在腰间束了条黑色垂双穗子的绸质腰带,绸带外加束一根牛皮底镶嵌银质雕花饰片的皮带。背挂大珠、耳坠等一应都戴上了。一对产自法兰克人的格拉斯哥的柔软黑色小羊皮手套,高高的腕口边缘由同色的皮革线锁边,并饰有拜占庭风格式样细腻精致的雕绣花卉纹装饰。因为在鞣制皮料时加入了薰衣草、迷迭香和鼠尾草的脂萃香液,使得手套上自带迷人香气终身不散。最后冠上那顶黑貂皮的图玛克。这一身穿戴完了后,远看是一身乌漆嘛黑,但近了看就显出精致华贵来。

  这正合今天的心情,伯颜想。尽管要喜气些,但又不想太招惹人的目光。所以他拒绝了艳色。

  出门时,有家里人问伯颜,他今日突然穿的如此即低调又隆重的是去见谁?伯颜但笑不答。只上了自家的坐骑,出东门往东市而去。

  他捧着他的宝贝经过大都湛露坊,看见满街都是买香枝和象牙箸子的铺面。街头熙熙攘攘。眼睛都被繁华与喧嚣给迷花了。

  他几乎走遍了京城里每一条有金银玉器行的街巷,结果寻来找去居然就进了巴黎金银匠威廉·比希耶的儿子纪尧姆的金玉宝石修补铺子里。柜台后是一个蒙古和一个突厥人相貌的两个小童,还有一个金发的法兰克孩子。他们都用快乐的眼睛天真的望着他看。象三个小天使。

  带着香味的软皮手套被放在纪尧姆家店铺的柜台台面上。从法兰克来的香气立即让纪尧姆从空气里嗅到了故乡。

  纪尧姆替伯颜将断了的玉绦钩用金皮缠裹的方式重新聚合在一起,并在金皮上镂刻花纹来做美化修饰。玉双鱼不好修补,但纪尧姆还是给它的边缘镶嵌了一条细细的纯金框,即作为装饰也作为加固用。

  两块玉又重新焕发光彩了,伯颜见了心里便愉悦。他看它们如见婴儿,恢复完整与回忆纯洁是双重的喜悦。他也有过曾经完满纯洁的身体,现在纯洁的身体不在了,他就借着见玉的重生而怀念当初的洁净。他死的时候也要带着它们,等见了守卫天堂大门的天使,他要说,他自己当初也曾经是一枚完璧,他会跪倒忏悔,求至善者的饶恕。

  泉州的伊斯法罕商团选出阿里米丁和赛甫丁两个统领自组义兵时,我还在大都呢。当时已经有基督徒开始外逃了。我当时还抱着一种观望的态度。但是,两个波斯头目死亡后,阿拉伯人蒲家的女婿纳乌纳接管亦思巴奚兵团的指挥权,泉州乃至整个帝国境内的亚伯拉罕信徒开始更大规模的逃离。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卖掉了铺子,南下,准备从泉州离港的。我们后来终于在泉州登上了一艘开往开罗的商船,与我同船逃难的有当时泉州教区的主教阿基坦的詹姆斯。我们等着上船的那几天,纳乌纳的暴行已经严重激怒了全城的契丹和蛮子外加不信逊尼派而奉阿里为哈里发的什叶派波斯人。据说一个叫金吉的波斯小头目已经暗中与新任的福建行省总督闽人陈友定接洽要在夜间开城门迎闽军入城。但我不能确定这究竟发生了没有,因为很快我们就启航了。

  首饰匠人纪尧姆的孙子纪尧姆放下自己的咖啡杯,故事就在这里戛然而止。

  开罗真是个好地方,我到了开罗就被它给迷住了,所以我停住不再走了。现在我是穆斯林,在这里有家庭。至于巴黎,它是我曾祖父的巴黎,不是我的。

  纪尧姆把他小时候看过的以及后来听来的所有关于巴林·伯颜的传闻都毫无保留的分享给了我。我则礼貌的替他垫付了今天的咖啡和糕点的花费,这是他为我讲述故事的价码。纪尧姆所求不多,而我们俩聊的痛快,今天又是愉悦的一天。走出咖啡馆的时候天已放晴,天边居然挂着一弯淡淡的虹。空气潮湿柔软,让我有点想念女人滑腻的胴体。

  巴林·伯颜的故事里究竟有多少是杜撰的我认为无关紧要。我已决定为了他而创作一篇小说。小说里没有在遥远的异教的东方被邪恶火龙囚禁的美艳纯洁的穆斯林公主。只有一个被所有人唾弃但仍然挣扎着活下去的拿撒勒男人。也许,我的小说会让一些人觉得不快甚至是恶意诋毁了穆斯林贤臣,但我是小说家不是教法学家,我的故事但求真挚和抓人的眼球,所以我会在故事的开篇词先请虔信的读者们谅解并向安拉致歉。我的读者大概率是女人,男人不会读我的东西。威廉的曾孙纪尧姆让我知道了世界上还有那样一种男人,他们在战场之上是男人中的男人,然而在其他男人面前却是被动的被占有者。他们在他们的主人床上扮演着类似女人的角色,但仍然不承认自己违反了自然律。他们仍然渴望并认为自己可以求得安拉的饶恕。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是鲁特的族人。

  看守天堂门户的圣伯多禄,你会同情这样一个基督徒吗?他迷失了,但是不放弃回归的期望。他失败了,世界都遗弃了他,但他不放弃,他仍然在战斗。那是灵魂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