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两片杏仁>第114章 淫僧

  春天一步步的走开以后,夏季来了。位于草原深处的哈喇和林也越来越热了。特别是蚊子,草原地带特有的长腿黑白花的大个蚊子。

  伯颜叫府邸里每一个居住的人都置办了一顶蚊帐。一些南方来的商人专做这门生意。他们把南方人喜欢用的竹篾子白纱蚊帐卖到了这里来。

  晚上临睡之前,先点燃一捧本地产的艾蒿或者合叶子,用它所产生的烟气在已经放垂下来的帐子里面来回熏上数回,确认所有蚊虫都被草药烟熏跑了以后,再将白纱帐子严丝合缝的挂好。挂好以后的蚊帐是个圆锥形的帐篷,网纱细密可透气但蚊虫进不来。帐篷顶那一圈硬质地的撑子则是南方产的竹子劈成的细条竹篾子编的。竹篾帐顶带有垂钩,可以悬挂驱邪用的香囊。

  伯颜尽管一再警告府中各个人,夏季草原的蚊子毒,被叮了很可能要命。但是小纳尔金还是被蚊子给咬了。就是因为入夏以后的天气一日渐似一日的闷热,纳尔金因贪凉想要吹着夜风入睡,所以就... ...。

  被蚊子叮咬后的肌肤开始红肿,长出团块状的包。包里面似乎还有个硬芯。这可把伯颜下坏了。这应该是脓肿。伯颜叫阿塔海用热盐水给纳尔金湿敷在肿包上,但似乎没有作用。肿包依旧坚硬,刺痒灼痛难当。纳尔金忍不住用指甲挠了两下,结果就弥散成一片全都肿了起来。而且还烂出几个小眼,从孔眼里流出脓水来。

  伯颜无法,只得叫人遍城里寻找大夫给纳尔金医治。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游方郎中,用割破皮肤硬挤出脓汁的法子,才让被叮咬过的部位最终消了肿。挤过脓的那一片皮肤结了大片的疮痂,脱落后重新长出的皮肤和周围的颜色已经不太一样,而且还留下了不顺滑的疤痕。如果是在脸上,那纳尔金一准就破相了,不过幸好是在腿上,穿上裤子就遮住了。没有大碍。

  经历过这一次后,纳尔金彻底被吓怕了,求了伯颜好多次,送他回大都的家里去。伯颜犹疑了再三,最终还是首肯。叫阿塔海领了几个哈喇和林府中的家人带着车辆将纳尔金送回了大都自己家里。

  至于那个给纳尔金医好了蚊虫叮咬的游方郎中,则被伯颜留在了府里。这郎中是僧侣出身,现在已经还了俗。名叫奇苏思.提纳婆坨。

  都传说他原本是个土屯,从迪坎儿北面的鲁克沁来,汉儿言语里那处叫做柳中城。这个人不知道为何从他担任僧官的那座寺庙逃了出来,而且最不幸的是在逃难的路上盛水的瓶子还丢失了。等人发现他时,他已经因饥渴过度而昏厥在哈喇和林的城门洞外。好心人给了这个僧人一碗水和一个馍,这点食物和饮水救活了他,他一被救醒过来,便下定决心还俗了。

  阿塔海等人赶着车辆回大都来了。他们把小纳尔金放在别速真夫人那里,交代了伯颜的信件后,就急匆匆的踏上了回哈喇和林的路。

  别速真看了看这个新来的孩子,见他长得那么的水灵秀气,就从心眼里喜爱起来。她让家里的其他奴仆给这个南人的秀气男孩安排了房间,让他先歇歇,因为一直赶路走这么远的确是太累了。和他讲歇息过后叫他吃晚饭。

  大都现在也是夏日炎热,并不比草原上的哈喇和林舒服多少。也有蚊子,非常烦人。

  纳尔金吃罢了饭,晚上正在自己的床上睡着,突然就听见黑夜中某一处房间里传出妇人的呻吟声,并夹杂着阵阵听不懂的癔症加胡言乱语,在万籁俱寂的一片漆黑里显得格外的瘆人。

  紧接着就听见那房里有人叫喊说:“大奶奶已经起来了!别急,快去多叫几个人过来!”似乎是伺候在房里的仆人在说话。这说的是北方口音的汉话,纳尔金在黑夜里听的真真的。

  紧接着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有仆人端盆倒水的声音,还有叫拿药过来的声音,还有小孩子的哭闹声和奶妈安慰小孩的声音。一片混乱,搅动黑夜,无有宁时,一直闹了半夜才过去。

  纳尔金被骇的不轻,心里突突的乱跳。挨到快黎明时方才再睡了一会儿。

  早晨起来后,纳尔金等着府中大奶奶给自己安排事情做。在聆听别速真安排时纳尔金敏锐的发现夫人眼圈泛青,显然是因昨夜没有睡好。别速真让纳尔金跟着希拉伦丁一起做事,说希拉伦丁安排你做什么,你做什么就是。

  纳尔金于是去找正在自己房间中理清账目的希拉伦丁,他看见一个英俊的管账的先生埋头在两边堆的高高的两摞本子之间。生的修长、洁净,仪态极其之美。年龄已经到了该留须的年纪,所以唇上和脸颊两侧都已经蓄起了胡须,但因为毕竟还算是年轻,留须也是留的淡淡的,不似中年以后的伯颜胡须蓄的那么浓烈。不过眼前这个美男子的须发和伯颜有点相似,都卷卷的,漂亮之极。

  纳尔金渐渐的开始熟悉这府邸里的规矩,只是他们告诉他不要到东厢房那里去。纳尔金问为什么,他们告诉他说,主子的妾室米里哈正病的厉害,怕那病会过人。

  米里哈因为被蚊子给叮咬了,就开始打摆子。身体一阵寒一阵热,寒时盖几床被也不管用,热时发热发到头脑混涨胡言乱语。为了避免她身上的病过给孩子也里昔班,现在小女孩已经搬到别室居住,并全由奶妈奶公照料。而米里哈一旦从发混中清醒过来,就要吵着要见自己的孩子。她似乎是已经确定自己活不长了,想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尽可能多的多与自己生育的这个女孩相处几时。

  米里哈是在浴室洗澡时,似乎没有把窗关闭好,导致有蚊子溜进了热水浴的浴室。那个该死的毒虫在米里哈大腿内侧根部的部位狠狠的叮了一口。当时服侍她洗浴的那奴仆,却幸运之极的没有被这毒蚊叮到。

  有时命运就是这么的玩笑,它想怎样折磨你就怎样折磨你。人在它的掌中如同玩物随意的揉捏。

  一开始只是红痛肿胀结块,并伴随着刺痒难忍。但是仅仅三日后就开始寒热症状交替出现。并且还伴随有撮空、谵妄等严重的癔症。病人时清醒时昏乱,意识已经不能自主了。正室夫人别速真让人请了宫廷里的御医来诊治,确定是瘟症。病人胸闷泛恶、身痠肢重、眩晕呕逆、痰盛昏迷,应为疟症属于痰疟。

  宫中来的医生给病人开了方子,但按方抓药煎服似乎没效果。用艾蒿、雄黄等驱邪除瘟的香药熏染屋子也是无效。米里哈只能全凭一己之力硬挺着。但寒热交替折磨着这个眼盲的母亲,她的身子一天天衰朽下去。那病如抽丝剥茧一般,一天天逐渐掏空了她的身体。米里哈知道,自己挺不过这一回去了,她的主要提走她的灵魂了。但她还有个未成年的娇嫩的女儿在世上,她是多么的舍不得她啊!她临死,却不能再摸一摸自己的女儿的小脸蛋。她是在一片黑暗与绝望中离世的。

  十二日后,米里哈.帕丽扎提.艾尼尔被下葬了。天气炎热,尸体不能多留。而且穆斯林的丧葬法也规定了死者必须在三日内就下葬,不可拖延。别速真下决心不向伯颜隐瞒这件事情,她写了书信传给哈喇和林自己的丈夫。然后叫人迅速的置办完了米里哈的葬礼。

  大约一个月以后,从金帐汗国通往大元的驿道上,护送被俘虏的皇四子北平王纳木罕返回大元的使团在哈喇和林小住了几天。

  自护送纳木罕还归大元的人马驻扎在哈喇和林后,尤里一直表现的非常不安。伯颜去驿站向终于归家的四皇子问安的时候,尤里死磨硬泡,非要伯颜也带上他去。伯颜知道尤里忧虑自己远在金帐汗手下效忠的父亲,但仍然拒绝带他一起去见那位四皇子。尤里被伯颜禁足在家里,走时特意交代米昔塔尔,看好了尤里,别让这个少年出事儿。伯颜不把尤里交代给阿塔海,因为他知道阿塔海心太软耳太活,而且阿塔海爱伯颜爱的不够,所以也就不可能如此严厉的执行伯颜的命令。

  这次护送皇子回大元,还跟随而来约八千名的罗斯军户。这些人是来哈喇和林开荒的。其中一部分人还可能被分去大都、上都和应昌等地。

  四皇子带来了一张预先写好的,为落籍在此的罗斯军户们请求聘妻的文告,上面盖着“济国惠民之宝”的印玺。这枚玉玺是忽必烈合汗赐给忙哥帖木儿汗用的,现在由脱脱蒙哥汗继承了它。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由尤里.达尼洛维奇之父达尼埃尔.亚历山德罗维奇亲笔书写的信件,信从莫斯科发出,先递交给驻扎在萨拉托夫等待合汗的札儿里黑抵达以继位的脱脱蒙哥,再由脱脱蒙哥的金帐转交给身在哈喇和林的尤里本人。

  信里写的简单明确,家族已经给尤里安排好了一门婚事,未婚妻就是已故的金帐汗忙哥帖木儿最小的异母妹妹古丽别素,现在,两家父母已经交换了聘礼,尤里何时归乡,婚礼就何时举行。

  尤里手里握着自己父亲的亲笔信,呆呆的发愣。古丽别素,他是认识的。这个女孩比他年长七岁,在蒙古女孩里算是秀丽的,但肤色比较黑。尤里记得年幼的自己与父亲一起去往忙哥帖木儿汗的金帐宣誓效忠时,这个女孩就端坐在一堆装扮的光鲜亮丽的蒙古贵妇人之间,显得有点不和谐。她穿的不够华丽,表情也不够喜庆,甚至可以说,带着一点点女人样的忧伤。后来尤里才知道,就在那一天清晨,古丽别素刚死了母亲。

  这女孩心思很细腻,也很会心疼人照顾人,当时的忙哥帖木儿汗是这样形容古丽别素的。汗的言语里已经有暗示在,尤里的父亲不会不明白。

  尤里咬了咬牙,狠狠的将手中信折成小方块,塞进房间床下的隐藏着的小匣中。这匣子是他从故乡莫斯科带来的,里面只放最重要的东西。尤里知道伯颜肯定不会先于他破封看信,所以这门婚姻他本可以不告诉自己在这里的义父,但是尤里决定要诚实,因为他不能对在这里对他最好的人撒谎。

  尤里爱自己父亲也爱自己的义父。伯颜是他在这个可诅咒的城市里的爸爸。在伯颜亲吻尤里雪白光洁的额头时,尤里感到一颗晶莹的泪滴进心里。伯颜什么也不说,但是尤里可以感到义父内心和他一同伤感。不自由的婚姻,无论对男人还是对女人,都是终生的伤口,它无法被愈合,直至其中的一方死去。

  米里哈死了,这个为伯颜生育了一个女孩的瞎眼歌伎撒手人寰,丢弃了她尚在人间苟活的丈夫和女儿。当伯颜一个人在夜晚就着灯烛的微光,阅读出自自己正妻手笔的信件的时候,一阵恼人的头痛袭击了他。

  人,他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他,各自以他们不同的方式,放弃了这个世界。现在,伯颜感到孤独开始渐次侵入,深入骨髓的刺痛着他。这是他以前从未如此惧怕过的,是孤独令他惧怕,而不是死亡,更不是肉体的创伤与疼痛。

  当你看着你曾经熟悉的一切,渐渐变得面目全非,当你看着你曾相处过的人,一个个离你而去时,你会体会到绝望的滋味。生命,不再令人欢悦,而是令你厌倦。

  伯颜想到也里昔班,米里哈的离去把年幼的闺女留给了他。他将怎样安置他的小女儿。就象《圣经.旧约》的诗篇《雅歌》所说的:

  “我家有一小妹,她的双乳尚未长成,我们该为她怎样办理?”

  “她若是墙,我们要在其上建造银塔。她若是门,我们要用香柏木板围护她。”

  伯颜默默的将妻子寄送来的信件攥在手里,他已经决心要为了也里昔班的未来而做一件事,替她寻一个匹配的男子做未来的丈夫。尽管这也是不自由的一种,但他别无选择。他担心自己的女儿如果现在不由他本人来定下婚配,将来一个异教徒很可能就会娶走了她。

  伯颜拉过被来盖住了自己,躺在床上空想。他第一次开始想到自己的年纪,他似乎一晃就过了接近半辈子。他再过几许,就会成为一个半截身体已入棺材的人。虽然,他还至少有几十年可活,但是时光太快了。

  头颅内似乎被绞紧了弦,一直在疼。伯颜感觉自己的眼皮不自主在跳动。他头痛的毛病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从他被从大宗正府的黑狱里释放,到现在,他的头痛一直没彻底好过。

  他起身,翻出药盒,吃下一粒天王补心丹,然后再次躺倒,盖了被。丹药开始起了作用,他神魂飘忽起来,悠悠荡荡的在心识汇聚结成的海洋里沉浮,然后一点点的随着黑暗下沉,直到失去感知,陷入沉睡。

  他又梦到了那头兽。那兽的形象就绣在他主人临幸他的床的床帏幔帐上。那绣工是极费功时的打籽绣,每绣下一针都要打一个米粒大小的小结,粒粒如珠,精细无比。那兽在轻纱薄透的幔帐上,随着由窗送入的微风缓慢飘动着。床幔下掩映着金搭子暖被,貂绒绣褥斜铺,幔帐内飘满清新洁净的柏籽香香气。

  这香的味道多么的熟悉,伯颜想,这是他和安童两个人一同和他们的合汗在一张床上翻云覆雨时所燃的香的香气。以后只要他一闻到它,就会想起那一夜,他和安童在合汗的床上都做了些什么。

  伯颜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又年轻了起来,他体内柔软,仍然颇具活力与生命的激情。深红色羊毛地毯上放置着一尊波斯炉,他提起自己长袍轻盈的下摆,岔开双腿站立在波斯炉孔眼内散出的袅袅香烟上,让炉内燃香熏染自己的衣服与双腿。烟气掩映下,是无尽的欲望。

  然后他跪在了主人的床边,先轻轻亲吻那华丽的绣被,然后将它拉高盖过自己的头顶。他柔柔的拉下绣被,悄无声息的爬上自己主人的床榻,他的动作象一只猫一样,没有任何一个伺候过合汗的人能比他更灵巧,连女人都不能。

  他见到被下是一张青春可爱的面庞,好象是合汗的嫡孙帖木儿。那张小脸呲着快乐的小白牙快乐的看着他。

  他要他服侍他。

  他也笑了,然后他轻轻的垂下头去,就宛若一朵被风吹弯了花梗而垂下枝头的花朵。他将他细密甜美的亲吻,轻轻的印在皇孙少年稚嫩的裸体上。从小腹一直慢慢延伸至胸膛,然后脸颊。他看见皇孙的小脸红了,带着少不更事的羞涩。在他亲吻那淡色的乳头时,皇孙发出低声的呻吟。

  真好,伯颜想,他和他的祖父终究不一样,这个从小在宫廷里长大的男孩,懂得该如何舒适又温存的从奴婢身上索取,而不似他粗暴乖张的祖父。

  皇孙将他压住用力肏他时,他无聊的看着盘旋在帐幔顶部的白色香料烟气。他拥抱住了小皇孙的上身,叫他做累了就靠在他自己身上休憩。怀里的帖木儿在兴奋的喘息,小胸脯一起一伏的,多么的可爱。他把他当做可以发泄肉欲的对象,少年乳白色的精液被留在他身体里。小帖木儿长得象个粉团团似的,有一个肉肉胖胖的脸蛋儿,象他的祖父一样,但帖木儿比他的祖父线条更柔软,肌肤也更白腻。

  帖木儿真的累了,伯颜抱住他,让小帖木儿睡在自己的怀里。他就象一个父亲抱着自己甜睡着的儿子。帖木儿以后会依赖他,超过依赖他的父亲真金。

  但是,为什么会是帖木儿呢?伯颜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帖木儿进入梦里和他在床榻上翻滚,为什么就不是别人呢?帖木儿有何特别?他比他的父亲真金太子更强吗?比合汗的其他儿子们都更强吗?他的那些叔叔们难道不是应该比他更优越吗?

  伯颜疑惑,他不懂。他面见这位皇孙的次数也不算多。他只知道帖木儿喜欢吃甜食,并且年纪很小就染上了酒瘾,为此还数次被他的祖父合汗杖责。以至于,小皇孙一看见手里拿着刑杖的火者就很怕。宫里瞎传着,勾引皇孙酗酒的是个回回,这个谣言应当大打折扣。伯颜宁愿相信回回勾引皇孙吸食大麻或阿芙蓉。但酗酒?太荒诞了吧。

  伯颜觉得自己身体深处热热的湿湿的,他甚至克制不住自己的体液从那洞里分泌并滑落体外,那种潮湿滑腻的感觉,柔软亲昵,还带着淫邪的味道。

  伯颜侧首望去,窗台上似乎摆着一支瓶,瓶内插着鲜花。那鲜花已经开至颓败,花瓣边缘已然初显焦枯。花朵垂首,疲惫的低伏。就象一个被遗弃的美人。

  伯颜眼中茫茫,他不认得那是种什么花,但他觉得那即将枯败死去的花朵,和他自己是如此之相似。他们的生命力都在进行着最后的搏斗,拼尽气力,就是为了让自己在彻底衰老无用以前,能谱写出最终章的华彩旋律。

  六月十一日,圣巴尔纳伯宗徒纪念,米昔塔尔从一个密昔尔商人的铺子里买来一捧粉红色木春菊,然后将它们插入瓶中。这种喜欢凉爽潮湿的花是圣巴尔纳伯之花,基督的宗徒,他与有着“第十三宗徒”之美称的圣保禄一同做了三次环绕地中海的伟大传道旅行。他被圣神所充满,而这引导人的安慰者是由基督所出的,它神圣的光从基督溢出,向下流淌。它先流入十二宗徒之内,然后再经由十二宗徒为媒介流给保禄和巴尔纳伯等宗徒,然后它如大河注入海洋,流入每一个信它的人的灵魂里。

  什么是爱?这圣神就是爱!它绝非世俗之爱可以比拟的。

  只是俗世庸常,难容神圣的逻各斯之爱。瓶中插着的木春菊,即使是有瓶内水的滋养,还是迅速的颓靡衰败。晚风一吹,已经凋零的粉色细长花瓣就掉落了一地,似乎是在片刻纵情之后,生命力已然耗尽,最终归于死亡。

  多么美的木春菊!伯颜看了就对米昔塔尔赞道。他不问米昔塔尔今天为何愿意花钱买花,也不问这花是何意思,更没有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他只在心里对一切都默然明了。

  他从自己的梦里醒来,依稀觉得仍然可以嗅到那位尊贵受宠的帖木儿小皇孙留在他身上的奶味儿。那是稚嫩柔软的气味。足以温暖并使任何一个人的心灵被磋磨的软软的。那种孩子的甜美,让伯颜觉得自己应该好生的呵护他才对。

  但为什么是帖木儿?谁明白?伯颜也不懂。他只是觉得自己头痛。

  头痛一日接一日的折磨他。让他憔悴了。他吃天王补心丹,但是依旧很难入睡,眠浅而梦杂,半夜间常猝然醒来,毛孔里全是冷汗。后半夜的他,常裹着被子眼望虚空,一直挨到天亮。

  他头脑中一片空白,但就是睡不着。他有时甚至想死。

  米昔塔尔喜欢依偎在他床边给他唱歌,就象当年他在俺巴海汗的床前弹奏乌德琴并以歌声慰藉俺巴海。米昔塔尔给他唱那些沙雅特.诺瓦的歌。

  “我周游世界,甚至造访非洲,我亲爱的。

  但我没有找到象你这样的美人,你比任何人都伟大,我亲爱的。

  不管你穿的是粗布衣还是平纹细布,你都看起来象个公主,我亲爱的。

  这就是为什么每个看着你的人都说,瓦什、瓦什,我亲爱的。

  你是一颗尊贵的钻石,你的爱人是幸福的,我亲爱的。

  找到你的人永远看不到痛苦,失去你的人永远与痛苦为伴,我亲爱的。

  唉,你的母亲已经死了,我亲爱的。

  如果她还活着,她会多生一个象你这般的女孩,我亲爱的。

  你从出生起就很讨人喜欢,你有黄金般的品质,我亲爱的。

  你的辫子里有一颗颗珊瑚,你的眼睛象温柔的鸽子,我亲爱的。

  你的睫毛象箭和长矛,象锋利的匕首,我亲爱的。

  我将用波斯语描述你的脸庞,就象沙姆和伽玛,我亲爱的。

  你颈背上的披肩就象一条金带,我亲爱的。

  你的美艳让画家大吃一惊,让他连画笔都拿不住,我亲爱的。

  当你坐下时你象一只美丽的鸟,当你站起来时你象一匹烈马,我亲爱的。

  我是沙雅特.诺瓦,我不依赖媒介,我亲爱的。

  我想从你心里听到一个诺言,你是火你穿火红的衣裙,我亲爱的。

  印度的丝绸已经覆盖了你的娇躯,我怎么能拒绝你,我亲爱的。”

  “请让我周游世界... ...。”伯颜有时不自觉的应和米昔塔尔的歌声。这首《请让我踏遍世界》对于伯颜来说是很熟悉的歌。他在伊尔汗宫廷里就常听人唱它。歌的作者已不可考。但白雪皑皑的大高加索山南麓的人都会唱它。吟游者云集大不里士,他们也在汗的宫廷里献艺。有金桂冠诗人,他们戴黄金打造的月桂花冠,这样的吟游诗人可从汗的金库里支取每年五百个金第纳尔的津贴。

  他的头似乎不再那么疼了,但隐隐作痛还是有的。他求助于药物,但那丹丸却越来越叫他失望。

  他最终求助于奇苏思.提纳婆坨。这个野郎中,前土屯,逃跑的僧官。肤色黝黑的流浪者。自被他留在府中以后,沉默寡言,从不主动与人对话。你若同他攀谈,他也只是嗯啊的应付,令对谈者明显感受到他的淡漠与敷衍。自此,没有人乐意再同这个来处不明的郎中对话。他就在自己维护起来的小世界里沉默不语的活着。带着满身别人好奇但又打听不出来的秘密。

  提纳婆坨为伯颜问诊。他看他的面色,看舌苔,看他手掌的纹路与手指甲,看他指头骨节的部位是否凸出,问他饮食起居便溺等等一切。问的极细微。每一处都细细的笔录。然后他又让他解开上衣,用一个木质的长管听筒贴在他心脏处听。最后再把脉,看他的脉象如何。

  这个医生轻轻的把自己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搭在伯颜的右手腕,测试浅层浮表脉,然后他将手指扣紧些,观察深脉。右手诊脉之后又换左手,依旧是先浅后深,细细的把脉。

  他反复问伯颜饮食如何,睡眠可安稳。问他睡中梦多不多,如果有梦是否是彩色的梦,起床后是否能清晰的复述梦里见到的事物。

  伯颜都一一对答了。

  提纳婆坨颦着眉头细细的思考了一会儿,对伯颜说:

  “您肤色白,眼瞳色浅,这是体内风盛的表现。但同时您鼻为鹰钩,须发睫眉浓黑且打卷,骨架虽然长且大身体却偏消瘦,这又是火盛的表现。您皮肤干燥,无耳垢,无鼻溺,腹部紧缩,这是土衰的表现。风火炽盛而土衰,人自然会食不甘味,眠浅而梦多。头痛耳鸣也伴随而来。

  您的右腕风脉急促细滑如蛇行走,蛇脉表风盛,浅脉风盛说明您的肝脏内有毒素淤积。同时您的右腕火脉跳动活跃如蛙跳,蛙跳脉表示火盛,浅表脉火盛说明您在肝脏不好的同时肾脏也不太好。您右边腕子的土脉很弱,无论深浅都无法出现土正常时该有的天鹅脉。您左腕风脉依旧为蛇行,是心脏不好的征兆。您舌苔不厚不腻,但在舌尖部位有发黑变深,也是心脏不好的征兆。您伸舌头时,舌尖不停的在微微打颤,是您内心焦虑恐惧不安的表现。您眉间有竖纹,说明您终日思虑过度。您的嘴唇不肥厚且较为干燥是风盛的特征。总之您是一个火和风多但土衰的病症。”

  “所以呢?”伯颜听了问面前的医生。

  “所以您该离开这个职位。”那医生说:“是您的职责导致您焦虑、紧张、终日不得安宁。这样的生活持续一天,您的病症就越发的深入沉重一天。如果您能甩掉这一切,我能保证即使不服用任何药物,只要假以时日,您的病也能自愈。”

  “可,这怎可能呢?大夫,您这叫开玩笑。”伯颜回答到:“您知道我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去过闲散的正常人生活的。与其在这里调侃我,不如给我开些药吃。”

  “您不是一直在服用天王补心丹吗?”医生反问伯颜。

  “那药似乎已经不管用了。”

  对方沉吟了半晌,终于开腔。他说可以试一试吐蕃特人的七十味珍珠丸。这药是通窍、安心、凝神、顺气的。吐蕃特人谓之“神药”。但是要配齐此药需要珍珠、檀香、降香、甘草、天竺黄、番红花、珊瑚、玛瑙、坐台等七十味珍奇药材,还要以九眼天珠磨碎入药加持药力。因此要等,等很长时间,机缘聚齐,药才可成。

  伯颜听了,只说了一句话:“那就等吧。”

  提纳婆坨看伯颜这模样,问:“大人莫非不信我?不信就不信,也不至于这样。”

  伯颜说:“我信不信都不碍事。反正我肝肾心脏都不好,能活一日算一日吧。”

  “不是那样讲的。”提纳婆坨反驳他说:“吐蕃特古药书《月王药诊》与《四部医方》内都有记载七十味珍珠丸。如不是灵药,怎会被两大药典都收录在内!我虽然是一还俗野僧、游方野医,但也在吐蕃特、克什米尔、阿富汗、卑路支等地靠行医自给,如医死了人,我早死了。没把握的药,我岂敢随便就开呢。”

  伯颜笑了笑说:“大夫莫怪,我病的久了,脾气难免大点。还请包涵。不过还是要问大夫,有没有什么现在就可用的法子,毕竟我头痛睡不着已久,日间事又太忙。能睡个整觉太难了。”

  “也有方便好办的法子。”医生答道说:“我且写一个印度人最喜欢用的阿育吠陀药油的方子,您叫人配齐了它,我用它给你抹头擦身。这个方子好配药。只需纯黑芝麻油和少许的鹰嘴豆粉、姜粉、葫芦巴粉。外敷要在洗过汗蒸浴之后。效果比不了丸药内服,但缓解放松是可以的。”

  哈喇和林城里有印度人开的药铺,仆人出门一会儿就将药买齐备了。

  在汗蒸浴室里,热腾腾的。提纳婆坨叫洗完澡的伯颜躺着,然后开始在他额头上滴油。

  一支内部注满了香药油脂的壶悬着,从壶细长的流嘴里药油细细的流下,象一条细线。提纳婆坨一手持壶一手由伯颜的眉心自内朝外抚摸按压伯颜的头颅。伯颜只觉一股酥润麻痒在头部阵阵的流过。香气令人迷醉。提纳婆坨给伯颜按摩了头部后,又将那香油淋在伯颜的身上,慢慢在伯颜身体上将油推开。先从大臂至小臂向外推,到手心处一一按摩每一根手指。再是前心与后背,自内向外按揉,令人心脏顿觉舒畅。最后由两腿间,大腿至小腿再至脚背足心足趾,同样是由上至下,先内而外,细细的用手揉搓。伯颜只感觉香气入体,舒畅难言。身体上的负担顿时轻了下去,宛如卸掉了一个千金重担。特别是在按摩脚趾时,一股莫名的快感涌入血脉,它象跳动的溪水,在伯颜身体里欢愉的流淌着。

  提纳婆坨似乎感觉到伯颜难自持的快乐。他抬头看了看伯颜,见伯颜已经面红耳赤。

  提纳婆坨笑了,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大人可知《卡玛.苏特拉》中关于脚的论述?华昔雅雅纳在书中讲过:‘大多数人都会忽略脚,但其实,只要你以轻巧的方式触摸一个人赤裸的脚,那会令你的伴侣获得意想不到的快感。’”

  伯颜只觉得暖流由脚趾、足心、小腿到大腿不断流的涌过,不仅脸是红的,连身体都泛出润泽的粉红色。不知是被浴室的热气熏得,还是真如提纳婆坨所言是那种被人常常忽略了的快感。这快感叫他胸膛起伏的厉害。

  提纳婆坨的手离开伯颜的双脚。他上来一把把住了伯颜双肩,顺势把伯颜赤裸的身体放到在浴室光滑洁净但湿漉漉的地板上。然后他把手伸进那结实修长的腿间,把玩着伯颜隐秘之处的那根东西。

  伯颜肩头被提纳婆坨轻轻压着,本来只要稍微使点劲就能坐起来。但他偏偏顺从了对方,就那么虚弱无力的任由对方按到,任由对方在腿间玩弄他的肉体。

  伯颜眼睛里蒙着雾气,他问他的医生说:“大夫,这就是您给病人治疗的方式?哦,我忘了,您还是个曾经做过寺主土屯的僧人,僧人可以这么对待自己的病人的吗?”

  “让您释放也是治疗的一部分。”提纳婆坨捏了捏伯颜已经收缩的坚实的睾丸,那个饱满浑圆的小囊球在提纳婆坨的手掌心里甚至还微微的弹跳了两下。

  “您太压抑了,大人。”前僧人说:“您有多久没和人交媾了?我还要告诉您,自己弄自己,和与另外一个人相交,是两码事。我看见您的那只匣子里有床上用的玩具。我觉得您太可怜,所以才要帮您。”

  伯颜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个前秃驴是怎么偷偷潜入他卧室到处乱翻,发现了他的小匣子的。这秃驴很不老实,表面木讷,内里聪明的过分,胆子真贼他妈的大。伯颜不由得在心里暗骂贼秃放肆。不过他的身体却不听心的使唤,心中虽怒,身体却恣意的释放了出去。他自己都能感到那湿溺的精液从器官里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白色腻滑的精液弄了提纳婆坨一手。他顺势在伯颜小腹上擦了擦手。伯颜仍然平躺着喘息,似乎没有想要起来的意思。提纳婆坨把伯颜的身体摆正,故作严肃的对伯颜说:“大人今天晚上定能睡一个囫囵好觉。”

  “秃驴!”伯颜心里暗骂道。但他马上想到自己也是秃的,就那一缕头发,怎能笑别人秃?

  提纳婆坨把伯颜从浴室地板上拉起来,然后在伯颜耳朵边悄悄的说:“今晚我去大人卧房,这是帮大人治病,到时候请大人一切都听我的。如大人不乐意,就摇头,肯,就点头。我不强求。”

  米昔塔尔见伯颜从汗蒸浴室出来时,伯颜面色潮红且有光泽,精神饱满。不由得也十分的欣慰。

  看来,在自己家中加盖这浴室是值得的。洗浴是医治的良药。没有什么比洗上一个痛快的汗蒸浴更能让人恢复活力的了。米昔塔尔想。

  只是七日后的一个夜晚,提纳婆坨离开伯颜寝室时,一双有力且坚定的手,从背后将他推下狭窄的木板楼梯。提纳婆坨致死不知道那个隐藏在阴暗的房间走廊转角处的人究竟是谁。伯颜听见外面声音,走出卧室门看了一眼,便回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