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它?”
“嗯, 打开。”胭脂红引导她,将伞撑开,然后将伞柄交给她。
此时楚思一个人站在伞下, 她一时看看伞, 一时看看胭脂红, 面上是茫然懵懂的神色,“秦同学?”
“你……可感觉到什么?”胭脂红站在伞外面, 看着她的眼睛问。
“没什么感觉啊……就跟普通的伞一样, 不过这把伞握起来还挺舒服的, 很趁手。”楚思对着伞柄琢磨了一会,说道。
“再等一会看看。”胭脂红说。
于是楚思就在伞下呆呆地站了十分钟左右,路过的人向她投来奇怪的眼神。
“好吧。”胭脂红放弃了,“把它还给我。”
楚思撇撇嘴, 道:“不就一把伞, 瞧你紧张的。”
胭脂红把伞合好,笑道:“这伞可花了六万多。”
“这倒是……”楚思有些不明白, “所以你让我在这里撑伞, 是什么意思?”
“你有所不知, 我这把伞, 是聪明伞,多撑上几回, 就不会那么容易被人骗了。”胭脂红煞有介事地说道。
“真的吗?”楚思眼睛一亮,又后知后觉地道, “你不会是拐弯抹角骂我吧?”
胭脂红闷笑一声, “你瞧, 你才用了一回,这效果不是很明显吗?”
楚思“哼”了声, 不满道:“那你明知道他在骗我,我上次给他转钱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这是你的家事,我不便直接插手,总是要你自己想清楚的。”胭脂红摸摸她的头,“钱没了,我给你便是,你若总是因着姓楚的那一家人攒着心事,倒是不值得了。”
所以花那么多钱只是为了让自己试错吗?楚思感动的五体投地,“那你今天又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呢?”
胭脂红沉吟片刻:“因为我觉得,若是为了你这个不称职的父亲,而影响了你和你母亲之间的感情,才是不值。我现下有些后悔了,当初就该阻止你才是。”
“秦同学,我觉得我上辈子肯定是做了什么好事,才能……”她脸红道,“才能被你看上……”
“你这是在夸我吗?”胭脂红笑道。
“你听不出来嘛……”
“思思,”胭脂红由衷道,“其实我才是幸运的那个,我此生最大的福分就是能够遇见你。”
“我其实没那么好……”楚思不好意思起来。
“你很好,你比谁都好,”胭脂红呢喃,“只是你不记得了……”
下午五点左右,楚元灏就把钱汇过来了,汇款前他给楚思打了个电话,电话开头楚元灏殷勤的态度让楚思一度以为早上在医院发生的事是她的错觉。
可是,在她明确地表达这两万元必须归还,没有任何余地之后,楚元灏的态度立马来了个七百二十度无死角大转弯,各种污言秽语,劈头盖脸的谩骂,如果她和楚元灏不是一个祖宗,楚思相信楚元灏会连她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个干净。
挂电话后整整一个小时,楚思都还在怀疑人生,她不敢想象这是一个父亲会对自己女儿说出的话,同时她也对一个人能有如此高超的演技感到不可思议。
“你心中可是难过了?”胭脂红挨着她坐下,将她颈后的碎发捋了捋。
楚思摇摇头:“倒不是难过,我只是觉得……”她斟酌了会,想了个词,“惊讶。”
“我晓得你如何想的,此前你心中可还对他抱有一丝幻想?”
楚思轻轻点了下头,“不过,是今天之前。”
胭脂红语重心长道:“思思,不要太容易相信别人,空口白牙一句话谁都会说,因为每个人都长了一张嘴,有时心中所想,和嘴上说的,并非是一回事。他若真心爱你,想见你,有太多机会了,岂是你母亲可以阻拦的了的。你不妨回忆一下,这些年他来见你,可有一次是纯粹的,没有任何目的性的?”
楚思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每次来不是让她关照弟弟妹妹,就是问她要钱,或者是得到一些他想要的信息,事后象征性地对她嘘寒问暖,关心她的近况。有时候也会打电话给她,说天凉了让加件衣服,到点了提醒她吃饭,病了让她吃药,或是问问学习成绩。
可这些都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从来都没有付出过任何实质性的行动。
反观江女士,她嘴上从来不说什么,可是她会提前为她准备过冬的衣服,也会专门为她学习新的菜式,她病了,会彻夜不眠地照顾她,学习成绩下降时,也会分出精力辅导她。江女士从来只是做,不曾多说一句。
“秦同学,我发现我真的很蠢,”楚思沮丧道,“从小到大,我做每件事都要比别人付出多几倍的努力,才能达到人家轻而易举达到的高度。我高考分数是不高,连普通大学的门槛都没达到,可是,我不是没有努力,高中三年,我几乎每天都学习到凌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考不上……”
楚思吸了吸鼻子,眼睛红了,“你上次和云姐下的围棋,其实我学过,我妈认识一个下围棋非常厉害的老先生,我在他那里学了两年,只弄懂了下棋规则,连入个门都谈不上。有句话叫朽木不可雕也,说的就是我这种人了。”
胭脂红看到她此刻的模样,她的心像被无数支钢针反复地扎着,痛感密密麻麻源源不断地向她袭来,将她吞噬,她用力将楚思抱在怀里,轻声道:“不是的,你并非朽木,你绝非朽木,你是璞玉。”
楚思笑了起来,眼眶还是湿润的:“你在安慰我吗?”
胭脂红认真道:“这世上平庸之辈才是多数,碌碌无为也无错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无论是山间小道,还是星光大道,都是人在到达目的地前,所要经历的一部分,我何必为这事安慰你?”
“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不会骗你。”
“那……我希望那一天能尽快到来。我以前还……还挺咸鱼的,从来没想过这些,但是现在你来了,”楚思低下头,羞赧道,“我就想……就想变得优秀一点,才配得上你……”
“你足够配得上……”胭脂红贴着她的耳畔说,她的唇在她耳际游离,落在她唇畔,轻轻地,吻了上去。
“嗯……秦同学……”楚思含糊地发出一声,想起了什么,立马紧闭牙关。但是来不及了,胭脂红已经闯了进来。
“唔……不……”
“我说你们俩干嘛呢?叫吃饭喊多少遍了……”楚蔓草骂骂咧咧地走进来,又结结巴巴地退出去,“打、打扰了!”
楚思和胭脂红对视一眼,胭脂红若无其事地站起来,道:“吃饭了。”
淡定得不像个古代人,楚思心道。
江婉晚饭也没出来吃,楚思有种不好的预感,江女士这次跟她玩真的了,她以前就是再生气,自己嘴甜一点总能哄回来,这次她那三寸不烂之舌好说歹说,说到嘴巴都干了,江女士依然无动于衷。
江女士倒也不打她,也不赶她,更不理她,只是把她当空气,殊不知这才是最可怕的,楚思倒希望江女士能把她狠揍一顿,她还安心一点。
整整七天,这七天楚思每天上下班都开一两个小时的车回御水湾住,但江婉没跟她说过一句话,把她当隐形人。
楚蔓青说江婉给她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就藏在书房里,于是楚思就趁江婉去上班,把那份礼物搬出来,在客厅明目张胆地玩起来。
江婉下班回来见楚思在玩游戏,放下包就去抢夺游戏手柄。
“妈妈妈妈妈妈……我要噶了我要噶了……”
“谁让你动我的东西?”江婉冷着脸道。
楚思嬉皮笑脸的:“这不是我的礼物嘛,送给我就是我的了。”
“没说给你。”她说完,把所有线和插头拔掉,把设备搬回书房。
楚思:“……”
她跟进去,见江婉把设备放进后面的玻璃架子里面,上了一把锁。
楚思:“……”
她迅速跑回客厅,拎起沙发上一个精美的包装袋,又蹬蹬蹬跑回书房,“妈,我今天刚发工资,给你买了条裙子,就是你上次想买又嫌贵的那条,尺码应该是没问题的,你要不要试试看?”
江婉越过她来到客厅,去外面的阳台收衣服。
“妈,我来吧。”楚思先她一步抢过衣叉,叉了件不知道谁的内裤下来。
江婉按了下控制台的按钮,降下升降晾衣杆,一股脑把衣服连衣架全抱走了。
楚思:“……”拿着条内裤站在原地手也不是脚也不是。
江婉去房里叠衣服,楚思跟屁虫一样跟进去,“妈,裙子我放这了,你记得试哈,要是尺寸不合适我拿去换,不过应该是合适的,我用你以前的衣服对比了一下,差不多大。”
江婉眼皮也不抬一下。
楚思过去跟她一起叠衣服,把衣服全部叠好,又先江婉一步将其放到衣柜里。
这是胭脂红教她的招数:抢着干活;还有一招:死皮赖脸。
死皮赖脸那招对胭脂红本人特别管用,所以胭脂红建议她也试试。
但是这两招对江女士似乎都不是很管用,因为楚思前脚刚出来,后脚她的裙子就跟着被丢出来了,像丢垃圾一样没有任何留恋。
楚思快哭了,这条裙子可是花了她将近一个月的工资。
晚间,她嘤嘤嘤地跑到胭脂红怀里哭诉,说她教的两招都不管用,江女士根本不带搭理她的。
胭脂红道:“只能多找几个人寻求对策了。”
于是,她建了个群,把大家伙都拉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