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冷风微澜。
黑渊幻灵（吊死鬼）出现的海面恢复平静。
站在被救的山坡眺望，那艘船骸旁，有一条山路，走个百来米，几棵香柏木下，是愚人众的驻扎营地。
从距离推断。
多托雷应该是在营地休息时，听见动静赶过来的。
“最好是这样，下次见到他就跑，别搭理。”莱欧斯利瞥一眼毛绒绒。
“跑不动的时候呢？”
比如两人抬着一个「壮汉」梅赫拉克。
“哼。”典狱长被杠到无语。
那维莱特无辜：“说不定他也不想见到我，他是坏人，肯定害怕正义的审判者。他没说两句就走了，对吧，卡维。”
卡维扭头：“哈，没错他似乎有心事。”
多托雷的嫌疑暂时降低。
说回黑渊幻灵。
现在的人都不了解这种元素力生灵，那维莱特详细地解释。任何事物，皆有对应的两面。比如，镜子有镜内与镜外；树叶有光和影；水界，有水面与水中倒影。
镇灵和渊灵就是两面。
镇灵，从纯净元素中诞生，渊灵则是从浊污的元素中诞生的生灵。
镇灵有的能力，渊灵也都拥有。
镇灵恐惧渊灵本质是害怕自身被侵染；指元由口口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收集正如正直的人类也不愿意沾染污秽与鲜血。但恐惧归恐惧，不代表镇灵就比渊灵弱，真打起来，就像散打一样还是看实力。
卡维听后欣慰，拍拍手提箱：“梅梅别怕，勇敢站起来。”
梅赫拉克：= _ =
就这时，海边一个身影朝他们大喊：“喂，那边是典狱长先生吗？”
逐影庭新探员-马斯。
人长得瘦小，胆子巨大。
马斯探员接手被吓坏的前辈探员的调查工作，得知此地有黑渊幻灵出没，马不停蹄赶过来。他自来熟，笑问卡维和那维莱特：“你俩也是梅洛彼得堡的工作人员吗，看上去过于年轻。”
莱欧斯利：“你认为年轻的那位，是大审判官那维莱特先生。”
探员：……震惊。
变年轻也应该是少年老成的样子，眼前这位，青涩又毛绒绒，跟位高权重一丝不苟的大审判官先生有什么关系？马斯那点的心思全写脸上，那维莱特默默翻起毛领遮住半边脸。
“我们刚才讨论吊死鬼，哦，那个黑渊幻灵的弱点。”典狱长娴熟地岔开话题。
“噢噢，什么弱点？”探员收起失望，进入工作模式。
互相交流了信息。
马斯探员拿出一份资料，是最初被袭击的人员和地点统计。前几位受害者被袭地点还算集中，后来往边缘散开的，直至海域。海域这么大，谁知道它会出现在哪里。
他这两天，尽驾驶机关艇在海域巡逻了。
“不用调查海域。”那维莱特开口，“你去重点调查最初的几个受害者。”
“为什么，黑渊幻灵也有作案习惯吗？”
人类的连环杀手。
初次犯罪，通常会选择熟人下手，且在生活半径内。等二次三次，才伸向陌生人，作案半径相应扩大，但也不会太脱离「舒适圈」。因此连环杀人案的突破口，往往都是最初的受害者。
但黑渊幻灵是不明生物又不是人类。
会有这种特性吗？
被三人盯着，那维莱特不好说是直觉，整理了一下思绪：“渊灵作为污浊元素力，攻击是无差别的。”
渊灵发狂。
理应无差别攻击区域内所有生灵包括草木。
问题来了：
为什么这个渊灵只攻击人类？
那维莱特下结论，只有一种可能：「这个渊灵，不再是单纯的渊灵，而是链接了他人他物的能力或感受。」这点跟镇灵一样，能链接他人或他物的能力，也能复制他人的感受如喜怒哀乐。
从频频发起攻击看：
显然它链接到的是仇恨「人」情绪。
再看攻击轨迹：
呈螺旋状，往外发散，有逻辑有规律，遇到强敌（如多托雷）懂得迅速撤退。可见，它链接到的情绪不是小猫小狗小鱼，绝大概率是更高一级的智慧生物：人类。
「这个渊灵链接到了某个人类的情绪感受」
这个设定成立的话，那就要把它当「人」→「人类中的连环杀手」来看待。用人类的行动逻辑，先反推它行凶的原因/目的，再顺推它下一步的动作，就能精准预知它会在出现哪里了。
另外三人听完。
都静默了。
“我没说明白吗？”
马斯探员咂摸着没有胡须的下巴：“原来如此，我第一次听说这种幻灵以及它的这种能力。”
“这些是已失落的文明。”
听到吊死鬼被命名为「黑渊幻灵」，那维莱特还以为逐影庭了解呢。
马斯解释，是前探员命名的。
调查笔记上记录：调查第5个受害者时，一名男子告诉他，这种怪物叫「黑渊幻灵」。有没有说别的就不知道了，反正前探员崩溃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突破口一下子打开了：
最初的受害者。
-
深山，埃克村落。
隶属苍晶区，大晴天远眺能看见海。
前几名被渊灵袭击的受害者，都是埃克山庄的人。进村前，四人约定保守身份，先探一探风。不然，那维莱特的身份一暴露，别说调查，除了接受景仰，别的什么都干不了。
一进村。
沿路两排树上吊着大大小的面具，形状不同，颜色缤纷。浩浩荡荡迎风轻摆，十分壮丽。
原来，埃克村是著名的面具制造地。
村里人大多从事面具行业，为首的是埃克家族。
几百年前，埃克家族出了一名面具大师，技艺精湛，其后，代代传承。大多工匠世家传着传着，要么中途转行，要么子嗣稀薄后代没人了。埃克家强就强在，每隔几代总会冒出一个面具天才或大师，力挽狂澜，将家族事业重新做起来。
祖坟冒烟。
这也羡慕不来。
穿过一条面具店街巷，就来到埃克家族的领地-埃克山庄，建筑有点儿像古城堡，毕竟传那么多代了。
门口挂横幅：
「丹顿·埃克面具拍卖会」
别看宣传朴实无华。
丹顿·埃克，就是这一代的面具巨匠，他亲手制作的多个面具均卖出了天价。他的作品也是沫芒宫赠送给外国最高领导人的国礼，艺术价值极高。他本人低调，深居简出，只接受过两次《蒸汽鸟报》采访，地位之高可见一斑。
“请四位出示邀请函。”保安拦下四人。
“呃。”
事关盛大的拍卖会，没邀请函，别想进去。
得，等结束再来。
干等无聊，四个人分开行动。莱欧斯利和探员去村里，找村民再探一些信息；卡维和那维莱特留在面具街，跟店员聊聊，看山庄有没有八卦之类。面具街虽然不是丹顿·埃克的作品，但也不乏别具一格的。
卡维被艺术面具吸引，挪不开步子。
那维莱特没有这么多艺术细胞，看一会儿就腻了，想随便走走。
两人约定：
拍卖会结束时间在山庄门口集合。
那维莱特出了店，飞快奔向没人的角落，脱下毛绒大衣。走这一路他都快热炸了，凉风一吹，只穿针织衫的他整个人都轻松大半。
喉咙犹冒火。
他来到街角冰饮店。
墩墩桃酸奶冰、日落果汁、椰奶冰沙……
“有没有清水？”
店员瞄他一眼，眼皮低下去，嘴角翘上来，转身调了一杯雾雪清茶：“这杯送给你。”声音轻轻的。
“？？？”
稍等，对方以为自己没钱吗。
他摸向大衣想掏钱。
“来一杯青雾茶，连他的这份一起结了。”熟悉的华丽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回头，是多托雷。
也太巧了吧，不会是跟踪自己吧。
那维莱特赶紧更使劲摸，兜里什么都没有。对了，钱给卡维买那个超艺术但超级贵的面具了。
冰清茶已递到手边。
尴尬。
多托雷洞察他的心思：“不用客气，以前我也喝过你的茶。”再拒绝就不礼貌了，那维莱特接过清茶，客气地说谢谢。
“你也来参加面具拍卖会吗。”多托雷挑起话题。
“呃。”
多托雷是来参加拍卖会的？
是不是有诈？
“我猜错了吗？埃克家族的面具是沫芒宫的外交礼之一，我以为，你也很欣赏他的艺术呢。”多托雷摘下鹰嘴面具，露出俊美的脸庞，“这款面具就是老埃克的手笔，你看看精细度，说精世绝伦也不为过。”
“哦。”不是很懂。
三百六十五天面具不离脸的人。
会来参加，没毛病。
“我不定期在各大名家定制面具，光在埃克家族购置的藏品就达上千件，件件巧夺天工。”多托雷露出得意神色。
“噢。”
原来是大客户。
肯定是被隆重邀请过来的了。
“日常面具，舒适度最重要。老埃克制作的面具，材质贴肤，有丝绸般吸附的触感，这种美妙只有亲自触摸了才知道。”多托雷聊到兴趣爱好，语调都轻扬起来了。
那维莱特咬着吸管喝茶。
走到岔路口。
不行不行，太放松了，莱欧斯利说过这家伙特别狡猾，得赶紧找理由离开。
那维莱特正要开口，多托雷先说话了：“拍卖会还有一个小时就开始了，啊，我已迫不及待跟我的面具恋人们相逢了。抱歉，失陪了。”
优雅道别，转身走向埃克山庄。
那维莱特：……
面具恋人？他视面具为恋人啊！
既然多托雷是正儿八经来参加拍卖会的，那不需要顾虑了，那维莱特飞快跑过去：“稍等，多托雷先生。”
“嗯，怎么？”
“能带我进去看看吗，我没有邀请函。”
多托雷莞尔：“大审判官光临子民的家中也需要邀请函吗？”
保安甚至没看多托雷的邀请函。
直接请进去。
更夸张的是，一个老管家等在门口引颈而盼，小步跑过来：“博士大人，您终于来了，埃克先生担心了好半天。”
“埃克先生的绝唱拍卖会，我怎能不来。”多托雷含笑。
“谢谢捧场，旁边这位是……”
“小友。”
老管家意会，很识趣地不再瞎问：“请走这一边，埃克先生等您好久了。”
一路上。
老管家絮絮讲述，两个月前，丹顿·埃克由于手腕永久性扭伤，再也做不了精细的手工。对于这种大师级人物来说，达不到顶尖，不如不做，故此宣布隐退封笔。今天这个拍卖会，除了丹顿·埃克这些年的集大成作，还有前几代人留下的绝品。
山中温度冷，那维莱特打寒颤。
以迅疾之速穿上大衣。
老管家说着，不经意扭头一看，惊见清爽针织大男孩成了大团毛绒绒：“……”
多托雷：……轻笑。
山庄古旧，会客室奢华。
如同大部分古堡，走廊上挂着历任主人的肖像画。
女主人的长相各有特色。奈何，埃克家族的基因强悍，几代男主人，全是一水的大鹰钩鼻。，以至于让人忽略了更主要的脸。
丹顿·埃克。
四十多岁，也是无需滴血认亲就铁亲的大鹰钩鼻。
他的手上全是老茧，布满制作面具留下的老痕，如报道描述那样十分不善言辞。
虽是老客户。
两人时隔20年才第二次见面。
老管家长袖善舞，巧妙地结束客套尬聊，引出礼物话题。丹顿·埃克托出一个木盒，恭敬地说：“博士大人，承蒙多年惠顾。这是我为你制作的最后一个面具，作为您多年赏识的酬谢。”
“太客气了。”多托雷打开木盒。
白丝绒上一张银蓝色面具。
不知什么材质，看上去质感剔透，线条优美，如浪花溅起，外行的那维莱特也能看出用心良多。
“你在什么灵感下创作出的？”多托雷饶有兴致地问。
“冰蓝很适合您，也是想突破以前的风格，希望您会喜欢。”丹顿·埃克说。
多托雷又笑：“我很喜欢，但不合适我。”
这么直接？埃克和管家一愣。
多托雷转过来：“倒很适合我这位小友，你要戴戴看吗？”
那维莱特猝不及防。
“呃，不……”
“竞拍者不会太多，但不乏来自枫丹高层的大人物。所有人都会戴面具，你不希望大家盯着你的脸看吧？”
赤裸裸的威胁。
万一遇上眼尖的认出就尴尬了。
被逼到悬崖的松鼠还是被迫抓住了树——拿起面具盖到脸上——这么毛绒绒的衣服配这么精致的面具，合适吗！卡维要看见了，非得受惊吓。
“意外的适合呢。”老管家立刻恭维。
“……”
距开拍还剩十多分钟。
老管家将两人引至会场大堂。
多托雷没撒谎。
所有来客都戴面具，各式各样。但不同于化妆舞会的那么夸张，是平常能戴出门的那种，基本不遮脸：比如，只描了一只眼廓的面具、腮边一朵的花瓣面具、镂空银丝面具。
像多托雷遮住鼻子这种都算戴得过分严实了。
那维莱特摸摸面具，制作着实不错。
以为会是玻璃一样的冰冷硬质，实际上，触感温柔，戴着非常舒服，跟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稍等。
是不是太放松了。
他忙扭头，却见多托雷以手支颐，侧脸看窗外，窗外的花园因气候而凋零。多托雷察觉到目光，回视：“怎么了？”
怎么被发现了，那维莱特硬着头皮尬聊：
“你在想什么？”
“呵，在想怎么害你。”
那维莱特都惊了，瞪大眼睛看他：“你、你在说什么？”
“你不就一直担心这个吗？”多托雷戏谑，“在你们看来，像我这种人，似乎就该时时刻刻琢磨怎么祸国殃民才对。实际上，我吃饭时，会想饭菜合不合口；走路时，会想风景不错；现在，当然在期待心仪的面具出现啦。”
“……”
抱歉，恶意揣度你了。
气氛尴尬。
“你为什么会喜欢戴面具？”那维莱特慌不择路，问道。
“……”
多托雷用手轻敲面具的边缘：“戴面具的人，通常会被认为是想遮丑，或者只想隐藏正式的自己，城府很深。实际上，也许最初只是觉得有趣，或戴着很舒服，进而发现，贴在脸上隔开世界，自己完全属于自己，感觉也不错。”
不明觉厉。
“对了，有个人看你好一会儿了。”多托雷提醒。
“啊？”
那维莱特四下找，就看见：
戴半边面具的莱欧斯利，挑着眼看向他俩。
他怎么进来的，被坐旁边那位老人带进来的吗？那维莱特高兴地挥手，莱欧斯利却哂笑一声，扭过头去，直视前方的拍卖台。双手抱拳，翘着二郎腿，身体往后靠，坐姿狂妄，看上去很不爽。
那维莱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