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我现在的本事, 值不值得您为我揭示些许隐秘呢?”湾马城胆子最大的侦探继续问道。

  埃弗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说说看。”

  “既然是参加在家族城堡中举办的舞会,您何不向我介绍一下您的家族呢?”萨利目光灼灼地看着埃弗里。

  虽然换了个问法,但弗罗斯特只有两个人,已逝的女主人是个必然会被联想到的成员。萨利实际上还是在拐着弯探问埃弗里他母亲的事情。

  可既然埃弗里刚刚都已经说了在这里可以“不在意他的无状”, 他不继续试探一下岂不可惜?

  “我不会回答你不需要知晓的东西。”埃弗里声音低沉柔和, 目光里闪着些微如寒星般的冷光, “想清楚些你的问题,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他在表现不快,侦探那过于活跃的大脑中飞快地滑过一连串信息,是因为这是伤痛所在?还是因为不可被冒犯?又或者……萨利在那目光下一凛, 试探该结束了。

  他从善如流地换了个问题:“在舞会开始前的这几日,除了我们还有您的父亲, 城堡里还有什么人?”

  “两位我父亲邀请的年轻客人,一位家族旧友, 以及我的女伴。”埃弗里展臂一扫,就将茶几上的糖罐捞到了自己面前, 挑着不同颜色的一边笑吟吟地吃着,一边跟他讲了讲大致情况。

  萨利看了自己可怜巴巴的糖罐一眼, 闭上嘴不说话。

  他默默的听了一会儿后, 埃弗里突然停了口, 宝石似的眼睛上下一扫,说道:“收拾一下吧,或者你想待会儿穿着这身出门也行。”

  “今晚就走?”萨利忍不住问道。现在才入夜,哪里有大晚上出门的?

  埃弗里笑眯眯地点头, 他指尖敲了敲糖罐,一颗浅黄色的糖果就自己从里面跳了出来,被他舌尖一勾舔进嘴里,柠檬味的。

  萨利瞳孔收缩,呼吸一紧。他知道有些魔术师也能做到,但那需要提前准备好的机关以及的经年累月练习的特殊手法。萨利眼睛锐利头脑又灵活,去看过几次魔术表演后,些许简单的技巧也就猜个差不多了。

  他自己也会些小把戏,但他是个实用主义,在做私家侦探中用得上的把戏他还算纯熟,其他的手法猜个差不多也就罢了。

  可正因为对魔术有些许了解,萨利此时才更加震惊。这糖罐是侦探自己的,这屋子也是他亲手布置的,他很清楚这附近没有任何机关,更何况糖罐都要见底了,透明的玻璃可以将里面看个一清二楚。

  “对了。”埃弗里对他勾了勾手指,萨利就感觉自己脖子上的护符,从领子里滑了出来,挂在脖子上的皮绳也不知怎么开了,就这么当着他的面飞到埃弗里手上。

  “这东西就是个一次性用品,现在已经废了。”埃弗里指尖挑着挂绳说道,“我就拿走了。”

  萨利嘴角一抽,拿都拿走了,他还能拿回来不成?

  他倒是很想抗争一下,至少等到天亮再出门,赶夜路可不怎么好受。

  可埃弗里所展现出来的陌生能力太过超出常识,他现在还只是用来吃颗糖、拿块护身符,下一次可就指不定是用来干什么的了。至少,他进自己这间布置完善的屋子,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来。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私家侦探而已,这样具有超出常识能力的对象,还是交给同样具有特别能力的专业人士好了。他之前见过的那个吉普赛女人应该算一个吧,她当时所说的那些神神道道的话,或许也不全是骗人的。

  普普通通的侦探乖乖回房间收拾东西。按照埃弗里的说法,舞会还得有几日,他需要在城堡里住上一段时间,总不能什么都不带。

  况且,他现在正穿着一身睡衣呢。萨利回到房间换衣服顺便收拾行李,他留了个心眼,没有把门全关上,而是留了一道缝隙。

  埃弗里瞥了那道缝隙一眼,没看见似的转回头,指尖转着那块护符自言自语似的笑道:“再不出现,我可就走了。”

  片刻之后,侦探在大门上布置的机关突然被触动了。

  卧室里的侦探耳朵动了动,没有管它,那机关只是个提醒作用,几秒后自己就停了。

  他靠近门缝,只见之前卖给他护符的那个吉普赛女人开门走了进来。

  这个小麦肤色的女郎面色僵冷,全然不见上次给他推销护身符时的神色飞舞口齿伶俐。萨利目光扫过她的手腕,还没来得及完全藏进袖子里的开锁工具一闪而过,他不由得嘴角抽了一抽,专业人士都是这么干活的吗?

  沙发上悠然自得的埃弗里已经开始像主人似的招待对方:“请坐。”

  吉普赛女郎步伐轻巧地走过去,坐到埃弗里对面,她的手自然地搭在大腿外侧,在厚厚的分片布裙之下,那里绑了一柄锋利的短匕,可以通过暗口轻易拔出来。

  她眼睛一转,猫似的眼睛微微眯起,好奇而警惕地盯着埃弗里,问道:“你是谁?”

  “这东西是你做的?”埃弗里不答,反而转着手上的护身符问道。

  他一眼便看出来了,这是四百年前女巫们的手法。在超凡之力彻底衰退后,这些相应的知识大多被认为是古时愚昧的记载,只有些许并不依靠超凡之力的草药方剂才流传了下来,更多的都已经失传了。

  至于这个粗糙的护身符,称呼它为“护身符”都是在夸它,这东西最主要的功能是预警,除了给佩戴者预警外,就是在被触发时给制作者送去一个消息,至于保护佩戴者的功能……只能说聊胜于无吧。

  吉普赛女郎紧绷着下巴不说话,花瓣似的嘴角唇线微翘,既像在微笑,有似是不满的噘着嘴:“是我先问的。”

  “埃弗里,你可以这样称呼我。”埃弗里一笑,蓝绿色的眼睛注视着对方,继续问道:“你卖了那家伙多少钱?”

  “八百。那家伙瞧着就有钱,不坑他一笔不划算。”

  门缝里偷听的萨利:……

  吉普赛女郎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她回答完后,又向埃弗里反问道,“我要得可不只是名字,你是什么人呢?”

  “你觉得呢?”埃弗里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在超凡隐匿后,普通人中的传承几乎彻底断绝,虽然这些年超凡之力已经开始复苏,但失去了传承的凡人可不是那么容易重新摸索出前路的。

  这还是埃弗里在超凡复苏,吸血鬼们重新开始进入人类社会后,第一次见到掌握超凡的普通人。

  虽然运用方式稍显古老粗糙了些,但也算难得了。现在超凡才刚开始复苏不久,能在这个超凡之力尚显稀薄的时候就感知并运用的人,都算是天赋不错。

  “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浓郁的黑暗,那家伙身上沾染的阴影就是从你身上来的吧?”吉普赛女郎没有等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是黑巫师吗?我在典籍里见过类似的记载。”

  “典籍?”

  “我从旧货堆里淘出来的一本皮书。”吉普赛女郎自自然然地说道,丝毫没有觉察到不对。

  她能力有限,虽然能够看出一些东西,却分辨不明晰。她只能从萨利身上看出他沾染了阴影,却认不出那是埃弗里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侦探已经接受了舞会的请柬,便也踏入了黑暗的领域。

  她也看得出埃弗里身上没有刻意收敛的黑暗力量,却分辨不出这力量的强弱,否则她在一开始就不会靠近,而是转身就跑。

  “为什么是黑巫师呢?”埃弗里继续问道,声音轻柔而低缓。

  “你看起来不像其他黑暗生物,”吉普赛女郎打量着他,“书上说,黑暗生物大多丑陋,很容易就分辨出来。但黑巫师不是,他们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还有吗?”埃弗里一边问一边兴致盎然地递给她一块糖果。

  吉普赛女郎接过糖放进嘴里,她认真地想了想,斩钉截铁地下结论道:“你不是好人!”

  她刚说完这句话,脸上就显出惊恐来。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什么实话都往外掏的状态不正常了。

  作为一个常常在底层混日子,虽然也有真本事,但大多数时候都要靠坑蒙拐骗来赚钱的吉普赛人来说,她可不会在摸不清情况的时候就说出这种可能激怒对方的话。

  她下意识捂住嘴,紧张中一个吞咽,就将刚刚的糖块咽进了肚子里。

  现在她脸色更白了,本能就想催吐。

  但埃弗里敲了敲指尖,她就再也动不了,只剩一双猫儿似的眼睛惊恐地瞪着。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幸运得到些许超凡传承,靠着天赋自己摸索出来点浅薄能力的年轻姑娘而已。这也是她第一次遇见真正的黑暗,因此才会莽莽撞撞地闯过来。

  一直躲在门后的萨利忍不住推开门,他拎着行李走出来,站得位置很巧妙,恰好能将埃弗里的目光完全从那个吉普赛女郎身上引开。

  萨利能推断出埃弗里并不乐于伤人,毕竟在他第一次接触到埃弗里时只是失忆。但他不确定这是只针对普通人的,还是对掌握了超凡力量的人也同样适用。

  不管怎么说,这个女郎都是因为他,才会卷进来的。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出发了。”埃弗里毫不在意地笑道。

  “好好学你的皮书吧。”他转向仍动弹不得的吉普赛女郎,华美的蓝绿色眼睛像宇宙中缓缓旋转的星座,“你知道什么事不该说。”

  话音刚落,吉普赛女郎就能动弹了,她几乎是瘫软在沙发上的。她能够看见一些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刚刚那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了漫天星河向她缓缓倾覆。

  埃弗里再没有看她一眼,他起身推开大门,外面已不见了孤静的走廊,而是一片缓缓旋转的黑暗。他微笑着对萨利说道:“出发吧。”

  萨利拎着行李袋,缓缓吸了一口气,正准备踏入那片黑暗。

  “等等!”瘫软的吉普赛女郎突然鼓足勇气喊道,“你不能跟他走。他,他很危险!”

  萨利顿了顿,嗤笑道:“怎么?你卖了个假冒伪劣的护身符给我,现在倒想充好人了?”

  “我那是,那东西虽然没多少防护作用,但我收到警示就能赶来了。那是我的劳务费!”吉普赛女郎气急道。

  但萨利已经头也不回地迈进黑暗,房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又合上了。

  女郎呆了呆,冲过去重新打开房门,但外面只是一条孤静的走廊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侦探其实是个不作死不快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