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地下两个世界，战争的捷报传不到霍阗这也拦不住他吃好喝好，奇怪的反而是姬无常。这两日惴惴不安，净瞎琢磨自己的死期了，还要霍阗替他算一卦。霍阗鄙夷地表示要是想死现在也行，“当下过得快乐点，将来死了就没甚么遗憾，懂不懂？尽人事，听天命。”
姬无常表情悲戚得如丧考妣，“在这里，我快乐得起来？”
不过光瞧来监管的仿生人，大致也能猜测出他们眼下的处境并不是很好。
监管采取轮班制，每天都是不同的牢役来值班，仿生人有自愈功能，跌打损伤看不出来。但是断胳膊断腿的也太过明显，起先是一个完整的人，到后来变得残缺破碎，像个关节疏松的玩偶每天都在缺失一点零部件，有的甚至见一面后就再没有明天。
没办法，这个种族人丁稀缺，能帮上忙的机械师早就被派去前线维修伤员，供给赶不上需求，导致大后方战力空虚，而这本身就是排兵布阵中一个极为致命的破绽。
霍阗当然不会放过。
部件残缺的仿生人系统运作稍有迟滞，在选择判断方面也会出现问题，简而言之就是像个傻子一样毫无心眼，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霍阗招招手就能就把看守监牢的仿生人叫过来，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拒绝人类的生理需求，毕竟牢里面那位可是最后的筹码，“饿了吗？”那个仿生人问。
“没有，”霍阗说，“不过我的那位狱友一直在嚷嚷着想要洗澡……你应该早就听见了吧？我也是实在被吵得不行，就是想替他来再问一问你：真的没有办法吗？这已经是我们被关在这里的第七天了。”
“不行。”铁面无私地。
“噢，”霍阗的语气显得有些许失望，“那我还有别的事情，也希望你能够帮帮忙。”
“什么……？”他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小声，以至于仿生人不自觉凑近栏杆弯下腰来倾听。浑然不觉身后站着一个手持铁棍的小白脸，铁棍的一端正恰好抵在他的后脑勺上。
哐当一声，铁器与铁脑壳碰撞敲击的声音在姬无常听来简直不要太美妙。
被打中的仿生人迅速进入自动休眠摔倒在地，而霍阗面露微笑，终于说出了他迟到的答案：“……我想让你，稍微睡一会儿。”
“嗳，下次就别让我做这事了，想个好一点的计划行不行？”姬无常顺手丢了铁棍，皱眉在抱怨，“我这身高摆在这里，偷袭人很费劲你不知道啊。”
敢情甚么锅都要扣在他脑门上，署丞大人耸耸肩表示拒不合作，“你长得矮小怎的还成了我的错？要不想做就不做呗，大不了出去的机会没你那份。你就乖乖呆在这里等着联合署救援，成日与虱子跳蚤作伴吧。”
姬无常忙说那可别，“可现在该怎么办啊？”新的问题又来了，摸了一圈发现看牢的家伙身上没钥匙，他犯了难，“我们怎么出去啊？”
“山人自有妙计，”霍阗很淡定，插袖在一边看他白忙活，“谁让你去搜他身上的钥匙了？”
姬无常啊了一声，“我不搜钥匙难道我们魂穿出去？”
“我们不从牢门出去。”
姬无常那绿绿的眼睛眨啊眨的，看样子更迷惑了。
“蠢啊，”霍阗叹口气，最终施施然站起来，让出他身后那面墙，“你过来瞧瞧。”
这不就是霍阗这几天发牢骚时老摸的那面墙么？姬无常粗看之下觉得它没什么奇异的地方，然而上手一摸却突然愣住了，“……好松啊。”
仅仅只是抚摸泥墙面，就能取下满手粗粝的墙粉灰。
“颗粒分子大，墙体结构松散，”霍阗得出结论，“这是近些年来才修补好的墙，很可能是仿生人组织来到这里之后。”
姬无常傻眼，“你是说……这后面还有个洞？！！”
“终于学聪明点了，”霍阗嗤笑，“记不记得我曾记和你说过，这座地下城原先是黑市交易的主要场所。而我们此刻的所在之处是斗兽场的监牢，之前这里大部分关押的都是竞技消遣用的仿生人。”
“有的人认命，可有的却生来不安分，”霍阗单手撩开袍裾，侧腿发力一举踢爆墙壁。顷刻闻见轰然一声，墙体被破泥石四下乱飞，厚重的粉尘笼罩了整座牢房，久而不散。姬无常听见霍阗在掩袖咳嗽，“……这个洞，是前人用具有腐蚀性的激生素，一点一点凿出来的。”
所以墙上才会出现这么多坑坑洼洼的黑斑。
等雾障散去，出现在姬无常眼前的，赫然是一个半人高的黑黢大洞，仿佛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在无声地邀请他们进来。
“应该是通往上界的暗道，只不过不知道是到达哪里，”霍阗喊了声姬无常，“还愣着干甚么？已经有出去的路了也不赶紧过来吗，难道在这儿呆出感情了？非要爷八抬大轿请你不成？”
“不是……”姬无常直到现在都仍觉得很震撼，喃喃道，“霍阗，你真的非那个什么什么姜不可吗？我真的不行吗？干脆你八抬大轿来娶我得了。”他说，“我好像——我好像又喜欢上你了。”
霍阗撇撇嘴，屈身钻进了洞里，“姬无常，你的喜欢可真廉价。”
“这次是真的！并且我感觉我更更——更爱你了！”姬无常争辩，“我承认我之前是看上了你的脸和身高，但是比起这些，我现在更欣赏你的智商。这是由肤浅到内涵的长足进步啊！你没发现吗？”
他四指朝天发誓：“霍阗，要是我们在一起，我保证我对你会比那个什么什么姜好一千倍一万倍！我让你喝茶喝到夜里失眠，姜片养发养到头顶圣光，我努力杀人赚的钱统统归你管！一个子儿也不偷出去买水粉胭脂！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啊？你看看我，霍阗霍阗——”
霍阗怒不可遏，“钻洞呢！你别扒拉我衣服！！跳蚤都蹦到我身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