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帝不知道的是, 如今的武林盟,真的没有人了。
年轻一辈, 除了何定潇与华容寺的无纠, 其余都是平庸之辈。
皇帝想找到能取何定潇而代之的人,实在是难。
华容寺更是不可能蹚这趟浑水。
“难道现在这江湖中,竟无一人可为朕所用吗?”
明心殿上, 皇帝看着手下呈上来的名单,脸色沉沉。
内侍占林在一旁小心翼翼开口道:“各大门派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圣上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其他小门派呢。”
皇帝睨了眼小太监,目光落在右下角一行名字上。
吟水教,行镖局买卖,掌门白衡。
很好, 和长唐门一样是个做生意的门派。
“宣吟水教掌门白衡进宫。”皇帝吩咐道。
占林:“是。”
皇帝召白衡进宫的消息, 很快传到了何定潇这边,同时, 千机舵分舵的消息也往鸾鹤山发出。
越玺听闻此事:“白衡?他算个什么东西。”
何定潇皱了下眉:“圣上想用他牵制长唐门?恐怕不可能。”
越玺:“父皇必以重利诱之, 就是不知, 他打算如何让白衡发挥作用。”
何定潇:“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
果然,白衡出宫后不久, 一道圣旨随之出宫, 来到了武林盟各门派掌门歇脚的客栈。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吟水教掌门白衡为人正直,行事磊落,有侠义之风, 特任其为朝廷特使, 便宜行事, 诸位掌门见他,如见朕。钦此。”
占林念完圣旨,看向跟前一众掌门。
“接旨吧,诸位掌门。”
峨眉掌门深吸了口气,正想说些什么,却被通圆大师打断:“辛苦公公了。”
占林对通圆还是十分敬重的。
“大师客气,这是咱家该做的,圣旨既宣,咱家也该回宫了。”
“阿弥陀佛。”通圆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没有阻拦。
占林离开后,一众掌门才沸腾开来。
“圣上这是什么意思?”
“特使是个鸟?”
“他白衡也配?”
“白衡又是个什么玩意?”
一时间,污言秽语乱飞,就算是通圆,也不得不暂时左耳进右耳出,默念一句阿弥陀佛。
等片刻后,诸位掌门稍微平静下来,通圆才开口:“何盟主应该也已经知晓此事,诸位,我们还是先去见何盟主一面,再讨论吧。”
诸位掌门:“合该如此。”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碧落山在京都的落脚处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帮武林人是要打什么群架,普通百姓都远远避了开去。
何定潇并没有晚多久知道这个消息,因为占林也到他这边宣了旨意。
越玺神色不太好,对着占林也没什么好脸:“占林,这个白衡和父皇说了什么,就他那个小门派,怎能担此重任?”
占林:“六皇子,奴才不敢妄猜圣意,圣旨就是这样写的,您不要为难奴才。”
听他搪塞自己,越玺眉头一皱,就要发火,却被何定潇拦住。
“公公请回吧,定潇清楚了。”
越玺瞪了占林一眼:“滚吧。”
占林冲越玺行了一礼,弯腰退下。
“师兄,我们该怎么办?”越玺担忧地看着他。
何定潇:“无妨,我们以不变应万变即可,白衡想要当圣上的剑,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锋利。”
越玺虽然自小在碧落山长大,但骨子里还是畏惧皇权的,因此面对皇帝的一举一动,都不如何定潇淡然,但他从来对何定潇是绝对的盲从,这份盲从,甚至可以盖过他对皇权的恐惧:“嗯,都听师兄的。”
白衡此刻则是欣喜若狂,皇帝亲封他为特使,可便宜行事,那就意味着,武林盟其他门派若敢轻视他,就是藐视皇上,公然与朝廷作对。
原本吟水教在武林盟中并不起眼,他也从来没有多大的话语权,但如今不一样了。
皇帝还说,如果他能鼓动武林盟各门派同意将长唐门灭门,那么往后,长唐门的生意,便由吟水教接手。
回想曾在阳城与贺肆洮的见面,那时虽然在自己的地盘,但他是多么卑微,但今后,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然而,不管是武林盟的人,还是皇帝,亦或是白衡,都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唐门,洞悉着京都的一举一动。
甚至连皇帝在明心殿中与白衡的对话,也被一字一句写在函件之中,呈上贺肆洮案头。
鸾鹤山天涯居书房
贺肆洮沉默着看完千机舵最新呈上来的函件,眸中闪过冷光。
徐醒正好在一旁,见状凑了上去,也好奇起信上的内容。
看完后,徐醒发出一声冷笑:“呵,圣上高估白衡的胃口了,让白衡吞下长唐门,也不怕把人撑死。”
贺肆洮:“我们这位圣上,确实有些不合时宜了。”
徐醒:“要敲打敲打这位白掌门吗?”
“没必要。”贺肆洮合上信纸,“没有白衡,也会有赵衡,钱衡,李衡……”
徐醒:“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贺肆洮:“圣上能有心思关心江湖的事,大概是朝堂形势太过安逸了。”
徐醒挑眉:“门主打算把京都的水搅浑?”
贺肆洮屈起手撑着下巴,偏头看向徐醒:“有何不可?”
徐醒眨了下眼:“门主英明。”
“三味。”贺肆洮喊了一声。
门外三味推门进来:“门主。”
“让邹凡和薛如雪过来。”贺肆洮吩咐道。
三味:“是。”
……
何定潇进宫面圣时,圣上态度仍然温和,但并没有解释自己任白衡为特使的用意。
“朕听闻长唐门滥杀无辜,百姓早有怨言,武林盟代表的是江湖侠义,应该如何抉择,定潇心中应该有数。”
皇帝不紧不慢说道。
何定潇自然不能问皇帝是从哪里听说的长唐门滥杀无辜。
“臣却听说,吟水教在罗城买卖孩童献祭神明,罗城百姓苦其日久,白衡身为吟水教掌门,任门下弟子做出这样的事,恐怕不宜担任特使一位,望圣上三思。”
何定潇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告了白衡一状。
他知道圣上自然不会将白衡如何,但是白衡如此行事能得圣上信任,长唐门又算得了什么。
皇帝自然不知道这件事,他皱起眉来:“是吗?”
但他就说了这两字,再没说什么。
“朕乏了,退下吧。”皇帝闭了闭眼,摆手让何定潇退下。
何定潇行了个礼,转身退下。
圣意已决,他们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
何定潇刚回到碧落山,便接到了消息,说圣上突然病重,太子代理政事,皇城人心浮动。
越玺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对:“父皇向来身体康健,不可能突然染病,此事恐怕另有隐情。”
何定潇:“你要回宫吗?”
越玺愣了下,思索片刻后才道:“不回。”
“为何?”何定潇不解。
越玺:“这种时候回宫,我那些皇兄们估计只会怀疑我别有用心。”
何定潇明白过来:“皇上不是已经立了太子?”
越玺的语气意味深长:“不到举行登基大典的时候,谁也不知道我们下一任皇帝会是哪位。”
谁不想坐上那个位置呢?
就算父皇已经立了太子,但其他皇子未必能服,各皇子背后是各大世家,错综复杂的势力盘结,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皇位鹿死谁手。
圣上突然重病,京都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再没人有心思管武林如何长唐门如何,或者,白衡是何许人也。
白衡更是识时务地当起了哑巴。
华容寺,通圆大师也得到了来自京都的消息,他站在佛像前,轻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无纠侍在他身旁,和通圆同时知道皇帝重病一事,他直言:“师父,弟子以为,这应该不是巧合。”
通圆抬头望着目光悲悯的神佛金身,无言。
是非对错,谁人论断?
因果不虚,乾坤无私。
人各有命,谁也不该插手他人因果。
“巧合与否,又如何呢?”通圆轻轻一叹。
……
天涯居
“门主,千机舵的手竟然已经能伸到明心殿了吗?”天知道那天听到贺肆洮吩咐邹凡和薛如雪让皇帝生个病时,徐醒有多震惊。
贺肆洮却是理所当然的语气:“我总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前世是他的疏忽,今生他自然不可能再重蹈覆辙。
徐醒了然:“这倒也是。”
既然贺肆洮能让皇帝重病,那意味着如果他想,他也能让皇帝瞢。
这样想着,徐醒因为朝廷动作始终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可以放下。
他还是关心关心山月继承人之路的进展就好。
山月在贺铭章的教导下,已经学会了逍遥功法的基础,平日只在忘川崖自己练习,遇到瓶颈时才会来天涯居向贺铭章求教。
有了山月,老门主夫妇便也没有以前那么热衷云游四方了,连香月主要监督山月练武外的其他功课,贺铭章则负责教导她修习逍遥功法。
夫妇俩似乎找回了曾经养小孩的趣味,不知不觉在山月身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已经超过了在贺肆洮身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
贺肆洮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甚至乐见其成,毕竟山月有贺铭章亲自教导,他自己可以轻松不少,再加上连香月的监督,他完全不用操心了。
倒是徐醒,突然有了紧迫感。
再不修炼逍遥功法,过段时间家里武功最低的可能就变成他了,这可不行。
抱着这样的想法,徐醒待在凝海山谷的时间越来越长。
直到贺肆洮觉得不太对劲,找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