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鹤青又生病了？”桓煜听后徐音的禀告，疑惑从心底升起，“这天天补药喝着，还是病怏怏的吗？”
“贫道之前就说了，公子心有郁结，时间久了就容易生病。”徐音添油加醋道。
“一直病着确实不好。”桓煜沉思片刻，紧接着松口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呢？”
“如今正是百花齐放的时候，倒不如撤掉看守，打开宫门，让公子时常出去散心，或许对此症结有效。”
桓煜撑起下巴，懒洋洋道：“那就这么办吧，朕就这么一个爱宠，可不能养死了。”
“陛下圣明。”
桓煜听从徐音的建议，倒真没再锁着鹤青，除此之外，太极殿外的看守也被撤走，只要鹤青愿意出去，随时可以离开。
但这所谓的自由也仅限于皇宫，鹤青想要离开皇宫这座更大的牢笼，还是得费些心思。
好在鹤青自幼在宫中长大，又在太后身边伺候了十几年，对于皇宫的大路小路，鹤青是了如指掌。
只要能避开镇守皇宫的侍卫亲军，就有机会翻出宫墙逃出去。外面的世界很大，只可惜他不能带着母亲一同去看了。
夜深之时，鹤青蜷缩在被中，望着窗外皎洁无暇的明月。
都说圆月寄相思，除了自己的母亲，鹤青脑海里时不时地浮现桓襄的身影。
他和桓襄相聚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仔细算下来都没有跟阿绍待在一起的时间长。
正因为如此，鹤青感觉自己快要忘记桓襄长什么样了。现在还能记得他的身形，那再过个一年半载，只怕桓襄会被他彻底忘却。
桓襄……
鹤青闭上眼睛，那日他刺杀桓襄的场景就会出现在眼前。
为了复国大计，他对桓襄痛下杀手。现在自己沦落为桓煜的阶下囚，也算是遭了报应。
鹤青念叨着桓襄，沉沉睡去。一觉睡到翌日正午，鹤青才被刺眼的阳光照醒。
没了宋姑姑管教，鹤青能随意睡到几时。门外的宫女也是听到殿内动静，才轻声轻脚地进来，询问鹤青需要些什么。
“你去传膳吧，我自己收拾就好。”
鹤青打发走宫女，自己坐到梳妆台前束发。头发被一支玉簪挽起，镜中人看起来精神许多。
刚梳洗好，就见几个宫女就捧着精致可口的菜肴一样一样放在桌上。
“怎么一股药味？”鹤青坐在桌边，捂着鼻子道。
宫女将一大盅汤端到鹤青面前，“回禀公子，这是徐道长吩咐小厨房做的药膳。”
连续喝了一个多月的药，鹤青闻到药味就浑身难受。
鹤青本想让宫女把药膳端走，最后想想还是敢说出这句话。
他害怕眼前的温柔体贴的姑娘也跟宋姑姑一样，只要自己不听话，她就会找人把药膳强灌下去。
“您多喝点才能养好身子，才不会让徐道长一片心意白费。”
要说这个宫女得体大方，伺候人也是得心应手。这让鹤青忍不住多问了一嘴，“你叫什么名字？”
“叫奴婢颂染就好。”
“颂染，你是桓煜派来监视我的吗？”
“啊？”颂染听到鹤青直呼皇帝姓名，吓得直接叫出了声。
“公子小声点，太极殿难免有些人喜欢嚼舌根，这话传到皇上那，可是杀头的大罪。”颂染小声提醒道。
“莫须有的罪名我不在乎，我就想知道这太极殿有多少人是桓煜派来监视我的。”鹤青坚持道。
颂染一听，跪在鹤青脚边，诚惶诚恐道：“奴婢们都是内侍局派来的，虽忠于陛下，但更忠于伺候的主子。公子想做什么都行，奴婢们虽爱嚼舌根，但不会到处乱说的。”
“我知道了，你先起来吧。”
“多谢公子。”颂染谢过起身，继续说道：“奴婢一会就跟他们说，让他们嘴巴放严实点。”
“嗯，那就麻烦你了。”
鹤青随口一说，颂染听后竟涨红了脸：她入宫之后一直干苦力，被宫里的姑姑欺负。恶言恶语听多了，还是头一次被温柔相待。
“不麻烦不麻烦，奴婢这就去跟他们说去！”
目送一路小跑的颂染离开，鹤青在她身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是经过了背叛，鹤青还是不可能完全放下戒心。
午膳过后，颂染和几个宫女进来，收拾着桌上残局。
等一切收拾妥当，颂染主动来到鹤青身边，很有礼数地问道：“公子您现在是要午休吗，奴婢服侍您吧。”
“不必了，我想出去转转。”
“那您要去哪呢，是御花园还是上林苑，奴婢给您带路！”
颂染的热情让鹤青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摆手拒绝道：“不用这么麻烦，我就在附近随便走走。”
“太极殿附近有什么好转的，奴婢觉得御花园风景最好看！之前有幸去过一次，可惜之后一直在内侍局做苦工。”
颂染一通抱怨，鹤青有些心软。眼前的姑娘也才十五六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实在不行就去御花园走走吧。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带路去御花园了。”鹤青改口道。
颂染见鹤青突然改变主意，捂着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公子拿主意就行，不一定真要听奴婢的。奴婢随口一说，您别太放在心上。”
“去御花园是我的本意，太极殿附近确实没有什么好逛的。”鹤青冲着颂染笑道。
鹤青微笑回应，那一刻颂染感觉他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看到颂染在欢呼，鹤青也忍不住上扬起嘴角。他挺喜欢这个小丫头的，像小时候的自己，只要大人圆了他的愿望，就会发自内心的欢笑。
颂染跳到鹤青身后，一边替他捏肩一边问道：“公子，我们现在就走吗？”
“嗯，早去早回吧。”
“要不要叫上其他宫人，或者是准备轿子什么的？”
“不必，就我们二人。”鹤青实话实说，“我不喜欢太张扬。”
“奴婢明白！”
就这样，鹤青像带小孩出去玩似的，一路跟在颂染后面，任由她说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听说宫外流行木偶戏。奴婢认识的两个姐妹就偷溜出宫去看，回来都说好看呢！”
鹤青突然抓住颂染的胳膊，挑重点问道：“你说她们是偷溜出宫的？”
鹤青神情严肃，这让颂染有些慌张，她怎么一不小心把这件事说出来了，私自出宫可是死罪！
“奴婢开玩笑的，她们没有出宫！”颂染连忙辩解道。
“你不用害怕。”鹤青揉着颂染的脑袋，柔声安慰道：“我不会告发你们的，我只是好奇你们是怎么偷溜出去的。”
“公子真的不会告发奴婢们吗？”颂染纠结道。
“不会的，你放心。”
颂染在原地愣了片刻，之后附在鹤青耳边道：“从上林苑走，有条宫道直通藏书阁，那是陛下新建的楼阁，看守少，而且都是些好说话的文官。”
颂染这么一说，鹤青的确是想到上林苑后面有块空出来的地，没想到建了藏书阁，倒是能从那里直接出去。
“奴婢可是该说的说了，公子可不能出尔反尔啊！”颂染噘嘴委屈道。
“我不会出尔反尔的，你就放心好了。”
有了鹤青再三保证，颂染才松了口气。
两人正经过长街往御花园方向走去，就在拐弯处，鹤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往这走！”鹤青抓住颂染的胳膊，把她往回带。
“公子，我们不是去御花园吗？”颂染一边小跑跟上，一边喘气问道。
“我们不从这里走。”鹤青假装镇定道。
“不从这走从哪走啊？”
颂染实在好奇鹤青为何要往回走，回头望去，竟看见了她的教习嬷嬷。
她知道自己的教习嬷嬷是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的，此刻出现在这，她后面跟着的自然是太皇太后。
“前面那丫头给我站住！”
颂染身后传来嬷嬷的声音，吓得她连忙拉住鹤青，示意他停下。
“不用管她，我们离开这。”
鹤青自然知道太皇太后就在后面，他杀了郑姣唯一的儿子，真要再遇上，鹤青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
还没等鹤青带着颂染走多远，他们就被随行的太监给拦了下来。
郑姣高坐在轿子山，居高临下地看着鹤青，“看到哀家还敢跑，可真是做贼心虚啊！”
昔日主仆相见，没有所谓的情谊深厚，只剩下杀子之仇。
鹤青自知理亏，只能用沉默来代表现在的心情。头一次见这大场面的颂染也是吓得不敢说话，低着头躲在鹤青身后。
郑姣挥手示意，轿子被放了下来。只见郑姣亲自下轿，走到鹤青面前，示意道：“你也是从小在宫里长大，规矩都忘了吗？”
鹤青咬牙跪下，匍匐在郑姣的脚边，磕头行礼道：“见过太皇太后。”
郑姣没有开口回应，鹤青磕在地上的脑袋也不敢抬起。
“燕嬷嬷啊！”郑姣对身边的老宫女抱怨道：“你说哀家是不是可怜，费尽心思养大的孩子，竟然是个白眼狼。哀家多好一个儿子啊，竟被曾经最亲近的人给杀了，真是造孽啊！”
燕嬷嬷也正是颂染那批宫女的教习嬷嬷，她扶住郑姣，看向鹤青的眼神中充满恨意。
只听燕嬷嬷应声附和道“娘娘，依老奴看，这种没良心的人就不该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