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没再去酒吧兼职。超市开业之后,他做着之前的工作,闲暇时会帮着看会儿店,大部分时间都跟许岁闻待在一起,听许岁闻讲题。
高三早早的开了学,陈牧住回了学校宿舍。
许岁闻一个人躺床上还有点儿不习惯,晚上十点半,他跟陈牧发了条“晚安”的消息,没过一会儿就收到陈牧回过来的“晚安”。
城高不允许学生带手机,一经发现,手机会被没收。许岁闻想着陈牧窝在被子里给他回信息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乐着玩儿了会儿手机,闭上眼睛睡着了。
许岁闻那条“晚安”的消息似乎是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头,陈牧每天晚上十点半都会准时给他发一条“晚安”过来。
许岁闻看着觉得有趣,每次也回一句,不多说什么,大概都是晚安或者一个有意思的表情包。
他没再像以前那样每天中午都待在店里,只偶尔去过几次,遇到陈牧会聊几句,并不太过热情,周六也没再去城高找过陈牧。
陈牧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欲言又止,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他问过陈牧是不是有话要说,陈牧只是摇头,说没有。
日子就这么有条不紊的过了十几天。
许岁闻开学前,苏丽芸在家里做了一大桌菜,特意叫了陈牧来一起吃饭。
饭间,许方明兴致上来了,开了瓶白酒,给桌上四人都倒了一小杯,说了些祝愿的话,四人举起酒干杯,许岁闻一家三人都轻抿了一小口,只有陈牧举起酒杯直接一口闷了。
桌上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陈牧只以为这酒和上次许岁闻带他喝的啤酒差不多,啤酒是黄色的,不太好喝,他看到这酒是白色的,觉得应该要比啤酒好喝,就按着上次许岁闻的喝法,直接喝下一大口。
不想这酒看着寡淡无味,喝下去却灼烧火辣,他被辛辣的口感呛得连连咳嗽,脸红了一大半,喝下许岁闻递过来的水才好了些。
陈牧酒量是真的差,那杯白酒下肚,没一会儿就晕晕乎乎的坐不住了,许岁闻看这情况,赶忙扶着人回了房间。
他把陈牧扶到床上,陈牧就躺着不动了,只睁着眼睛瞪着头顶的天花板,双眼空洞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他这呆滞的模样,许岁闻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他用手指轻戳了下陈牧的带着红晕的脸,凑近低声问:“在想什么?”
陈牧眼里有了些光彩,人却还是愣愣的,转头看向他说:“哥,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嗯?”许岁闻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陈牧说:“我可以吗?”
许岁闻足足反应了好几秒,才把陈牧说的话跟前一句连接到一起,这意味不明的半句话让他沉寂的心思再次活络起来,他顾不得收低声音,直接问道:“你说,你可以什么?”
陈牧还是呆愣的模样,张嘴要说什么,门外却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岁闻,好了吗?”苏丽芸提示性的敲了两下房门,推开门看了眼屋里的情况,对许岁闻说:“安置好小牧就快出来,饭菜都凉了。”
许岁闻还没问出想听的答案,随口说:“你们先吃吧,我等会儿出去。”
苏丽芸却不依他,走进房间,强硬的拉着他出去了客厅。
许岁闻在饭桌上接着跟父母聊了一个多小时,他回房间的时候,陈牧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许岁闻又轻戳了下陈牧的脸颊,试图以这种轻微的碰触把人唤醒,但他的力道轻飘飘的,落在陈牧脸上没有激起半点感知,陈牧没醒。
许岁闻叹了口气,上床躺在了陈牧身侧。
这种只听到一半的话让他心里抓心挠肝的难受,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完整的答案,所以熬着整夜没睡,当第二天陈牧醒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问出了那句:“你可以什么?”
“啊?”刚睡醒的陈牧有些迷茫,不太理解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许岁闻提示了一遍,又问:“你昨天晚上说,你可以什么?”
陈牧回想了好一会儿,脑子像是不够用,完全缺失了许岁闻说的那一部分的记忆:“我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许岁闻不乐意了:“你再好好想想?”
陈牧一脸为难,在被许岁闻逼问了十几分钟后,他说:“哥,我要迟到了。”
许岁闻看了眼时间,只好满脸不甘的放人离开。
他一夜没睡,在火车上困的直打盹,一路上从头睡到尾。
到了学校,陈牧的晚安依旧每天按时发来,周末的时候还会给他发个早安,跟他聊一些学习上的问题。他记挂着陈牧那天夜里说了一半的话,想问问陈牧有没有想起来,但询问的字句打到了聊天框里,他又删掉了。
陈牧脸皮薄,隔着屏幕,就算想起来那天要说的话,估计也不会好意思再告诉他,况且没几个月就要高考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让陈牧分心,所以就没再提起这件事。
周末这天,陈牧在超市库房里空闲的地方照常给他发了视频通话。
视频里,陈牧说话的时候总侧着脸,许岁闻很快注意到了他的不对,问他怎么了,陈牧含糊着不想说,许岁闻又问了几句,陈牧借口有事,直接挂断了视频。
这一举动让许岁闻更怀疑了,他又连着打过去好几个视频,陈牧一个都没接。
许岁闻看着满屏的未接通话,心里也来了气,当天晚上陈牧发过来的晚安他没回,半夜十二点多,陈牧一连串发过来许多条信息,他同样一条都没回。
这么冷了两天,陈牧主动打了视频过来。
许岁闻故意等了好几分钟才接通,接着就看到了陈牧脸上还没完全消下去的青紫痕迹,他问陈牧怎么回事。
陈牧说是被他妈之前的债主打的,那些人知道他每天中午会出去,就在学校门口等着,让他还钱,在他身上搜不到钱,就打了他。
许岁闻听着皱起了眉,他在外地,帮不上陈牧什么,但也不能让陈牧就这么一直被要债的人缠着。
他正想着有什么办法能帮陈牧解决那些人,微信就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是贺景城发来的问候信息。
贺景城的微信是他在那次去酒吧时加上的,当时贺景城表态说要重新追他,他为了稳住贺景城,就加了微信。
之后都是贺景城挑起话题找他聊天,他的回答寥寥无几,基本都是敷衍的应付。毕竟没人规定被追求的人就一定要回复信息,同样,也没人规定被追求的人一定要和追求的人和好如初。
许岁闻看着信息栏里贺景城的头像,突然就有了主意。
他点开贺景城的聊天框,输入:帮个忙。然后把陈牧的事简单概括了下,就安静的等着贺景城的回复。
贺景城是不愿意帮这个忙的,但许岁闻好不容易跟他开一回口,他即便再不乐意,也还是同意了。
隔天中午,陈牧在出校门时看了眼周围,见要债的人没来,他才走出校门,特意绕远路往小区的方向走。
走到半路,他还是被要债的人堵了,那两个人猜到他会绕路走,故意等在这里的。
但这次,跟他们同时出现的还有贺景城的人。
要债的人被打的头破血流,胳膊都断了一条,看起来很是凄惨。那几个动手的把人打趴下,随口警告了句,瞥了陈牧一眼就走了。
贺景城没出现,陈牧之所以知道动手的是贺景城的人,是因为他在酒吧兼职的时候见过那些人中的几个。
贺景城和他有恩怨,当然不会善心大发的叫人来帮他,他前脚跟许岁闻说了这件事,后脚就有人来帮他,不用脑子想他也知道是许岁闻做了人情在帮他。
陈牧不想许岁闻为了他而跟贺景城搭上关系,他拿出手机给许岁闻发了条信息:“哥,你和贺景城还有联系吗?”
“嗯。”
许岁闻只回了一个字,略显冷淡,陈牧就没好再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下去。他想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许岁闻在浴室洗澡,手机响了一声,他看的是陈牧发来的信息,擦掉手上的水,点开看到陈牧发过来一句:“我能不叫你哥了吗?”
许岁闻回复:“那你想叫什么?”
他知道陈牧对他的称呼单纯是因为他年纪稍大一些,这么叫听起来有礼貌,所以随口叫的,再遇到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人,陈牧叫的也是哥。
陈牧想到贺景城对许岁闻的称呼,打下了“岁闻”这两个字,他又觉得这样叫不太合适,万一许岁闻不高兴怎么办,他想把这两个字删掉,但手一滑,直接发出去了。
于是许岁闻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岁闻”两个字,下一秒,这两个字就被撤回了。
又隔了很久,陈牧的消息才再次发了过来:我以后叫你岁闻哥可以吗?
“可以。”陈牧偶尔也会叫他岁闻哥,只是次数不多而已,他还挺喜欢陈牧这么叫的,想着,他又发了句:“叫两声来听听。”
他没想到陈牧真的发来了语音,那三秒的语音里陈牧叫了他两声“岁闻哥”。
许岁闻听着语音,笑的嘴角直扬。
陈牧这异常的信息和乖顺听话的态度,让他更加确信了心里的猜想,他觉得陈牧对他是有好感的。
这个想法让他乐不思蜀,整个人都愉悦起来。
自这天之后,要债的人再没找过陈牧,陈牧对许岁闻的态度也越发热烈,两人每周视频不断,每天消息不断,彼此似乎都心照不宣,维持着这种颇为暧昧的关系。
临近高考之际,许岁闻一有时间就会录视频给陈牧做重点知识讲解,他从网上查找资料,给陈牧讲了许多重要的知识点。陈牧也每天挑灯夜读,在手机屏幕里,许岁闻都能看到他眼下的青黑。
高考前夕,陈牧打来了视频,许岁闻接通,陈牧有些紧张的问:“我没考好,你会生气吗?”
许岁闻说尽力就好,但其实他更希望陈牧能考的好一些。
陈牧在视频那头说:“岁闻哥,考完试,我有话想跟你说。”
许岁闻觉得他好像知道陈牧想说的话是什么,他压下心底的激动说:“好,我等你。”
视频刚一挂断,许岁闻就去了导员办公室。
他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带了假条,买了第三天回家的车票。
高考这两天,街上道路两侧都挂着警戒线,城高附近还有好几名交警指挥看管,车辆人流倍增,整座城里像是凭空多出来许多人,把路两侧围的水泄不通。
许岁闻在这人挤人的环境中艰难停在城高门口一个地势稍高的地方,他眺目远望,在对面涌出的一大群人中搜寻着陈牧的身影,生怕被人流挤着,一个没注意看走眼,错过了陈牧。
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多虑了。
陈牧那清冷瘦高的体型走在人群里极为扎眼,一眼扫过去就能注意到,他怎么可能会看走眼。
在人群中的陈牧似有所感,抬眼向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四目相接的一瞬,许岁闻突然觉得紧张,莫名兴奋。
陈牧一点点挤开涌动的人群,走到他身前,脸上高兴的表情掩都掩不下去:“岁闻哥,你怎么回来了?”
“你不是说,考完试有话要跟我说吗,我回来,就是要听你想跟我说的话。”许岁闻努力克制着压不住的心跳,面上平静无波。
他看到陈牧的脸蓦的红了。
下一刻,他被陈牧牵着手腕,带着往人群外走去。
周围人影纷杂吵闹,陈牧艰难穿行其中,清瘦的背影挡在他身前,隔开了他与拥挤的人流。
陈牧埋头往前,走了好几分钟,带着许岁闻挤出了人堆,又继续往前,拐进了旁边一条没有出口的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