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晏宁几乎僵在原地, 她不敢回头,酒盏贴近了唇瓣,玉壶春淡似兰花的香气缠绕鼻间, 竟是一滴酒液也不再抿尝,顺着腕骨上旁人力道搁了酒盏。

  水榭岸畔波光激荡, 映出耳廓朦胧绯色,像极了酒气作祟, 但在座几人都知, 她酒量甚好, 也罕见上脸。

  酒杯是放下了,面对脱衣的命令,庄晏宁双手拢在袖中紧紧捏起,接着又赧然地将下颌含收, 双唇抿成一线, 只字未言, 想来如此枕天席地, 连她也会害臊知羞。

  衣服岂能说脱就脱的豪言壮语犹在耳畔,司妩眼睁睁地目睹庄晏宁神色变化, 不禁觉得这人阴狠狞恶似极了孤狼的那面皆是假象,沈知蕴合该给她脖子上栓一条狗链,四肢伏地, 摆尾乞怜, 她恐怕无师自通。

  司妩司姝姐妹二人向沈知蕴敬称道:“家主。”

  庄晏宁迟了一会儿,也随之张口道:“家主。”

  她低着头,唇线在无人知晓处微微拎起, 仔细听来, 声音隐隐发着颤, 原来非是害怕,反是终于得见的欣然。

  沈知蕴与江尧平谈拢事情,命余婉相送,后者将人送走,去而复返,将长廊上遇见庄晏宁一事禀告与她。

  “称呼罢了,没有这么紧要。”

  仆从入内,递呈了庄晏宁所给前朝末帝所佩玉珏,沈知蕴握着这枚先前示予江尧平的信物,孤灯之下,淡淡观视其上纹路,绳结穿过如玉指间,红白相缠,衣香鬓影,若非她开了口,都要使人以为误入画卷中。

  余婉欠身,言简意赅道:“少主与三位小姐不一样。”

  司妩司姝与温如酒均为须弥阁后人,底细清楚,唯独庄晏宁是荒郊野外的棺生子,虽然父母双双亡故,但世上仍有旁的家人,变数犹存,此其一;当年她自愿离开须弥阁,承受脱胎换骨之痛,改入丰山书院,她的作用与意义,旁人无法相较,此其二。

  “奴侍奉过少主三四年,观其心性,坚韧执着,即便少了几分聪慧,也是可造之材,但这样的人一旦被策反,为他人所用,将成大患。”余婉顿了顿,直言道,“虽则只是一个称呼,可作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她不该有自己的想法。”

  “自少主入丰山书院求学以来,除却那年成人礼,家主与少主罕有往来,即便派人暗中紧随监视,但心志难查,又如何确保其立场坚定,一如从前?”

  余婉未再往下说,沈知蕴字字句句都听见了,但不见有甚反应。

  片刻后,她将雕刻着凤鸟的玉珏系回自己腰间,轻拢广袖,翩然起身,举步走向室外,淡然道:“般般在何处?”

  身着素袍的仆妇一愣,沈知蕴避而不谈的意思十分明显,她晓得对方在卫静漪的教导下从小便有主见,不再苦劝,如实回道:“同二小姐一道去了水榭。”

  “司姝?”沈知蕴略一沉吟,“那定是要喝酒了。”

  其身影落于纸门,外面的仆从立时移开左右两侧门,她轻轻蹙眉,冷声道:“身上伤未愈,去水榭那样潮寒的地方,还饮酒,想要我动家法么?”

  沈知蕴从旁提了一盏灯,踏月而去,余婉才上前半步,家法的字眼落入耳中化作了更加私密之事,她不知想起什么,倏然停了下来,望着白色单薄的人影渐行渐远,到底没有尾随上去。

  夜间不时有风,岸边不知名的野花被吹落水面,漫天竹叶兜头洒下,一路走来,枯谢的草木点缀在清白错落的道袍间,喜洁之人未来得及拂走这一身痕迹。

  沈知蕴长身玉立,满袖盈风,面容无暇,情绪亦无从窥视,但她略一颔首,却是对着司妩司姝,将跪坐身前的庄晏宁无视了。

  庄晏宁这才想起在新宁县时宗年莫名其妙自求多福的眼神,她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瞒不过沈知蕴耳目,但慎独很难,顾惜身体也只是为沈知蕴顾惜罢了。

  她惴惴不安,放轻呼吸,等候着对方的诘难发落,极有可能是由沈知蕴亲自处置——这样的猜测浮现心头,脊骨竟没出息地一阵酥麻,至尾骨,至更深处,她跪坐着,下意识含咬双唇,不动声色地并拢腿根。

  司妩拾起身旁金银相错刀身乏饰的唐刀,司姝拾掇周遭,两人默契告退,沈知蕴点头。

  须弥阁的两大杀手足尖点地,纵身没入黑暗中。

  握在掌中的灯盏被人提拎过去,庄晏宁将其轻轻放在身侧,她的身影被近在咫尺的烛照拢作一团,直起身,闲适的跪坐改为了虔诚的跪,她用面颊贴向沈知蕴的机械手,那上面没戴黑色皮套,是浑然冰凉的触感,她却觉得十分令人心安。

  沈知蕴没有动作,算是默然应允,她才敢逾矩,闭着眼,上下轻蹭,低声问道:“你生气了么?”

  沈知蕴瞥一眼她置于案上的酒杯,酒液斟满,自己出声后,她便再未饮一口。

  “司妩说伤你的人功夫末流,你想惹我生气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作赌注。”沈知蕴神色疏离,转而望向前方。

  庄晏宁沉默半晌,失笑道:“所以你是觉得我故意受伤?”

  她未以主人敬称,这在她们二人之间并非头一遭,至少私底下彼此已然默认,但沈知蕴听见她声音颤了颤,便知另有隐情,果不其然,庄晏宁续而说道:“我自丰山书院学成归来,先回玉庵山请师父废去了一身武艺,文弱儒生,歙州庄氏,怎么可能轻功了得剑法精湛。”

  “你从来深谋远虑,那时却不这么做,是因疼惜我,而我……不必疼惜自己。”庄晏宁齿尖微滞,颇为悲凉地含去“为了你”三字。

  一番话将沈知蕴腹稿悉数烧为灰烬,她闭眼,心中连道三声也罢,命庄晏宁起来,随后提起地上灯盏,往回走去。

  “去哪里?”庄晏宁倏地站起来,嘴上虽问,步伐却紧紧跟上,好似怕被她再次抛弃。

  沈知蕴道:“方才说了,叫你将衣服脱了,我瞧瞧伤。你不脱,许是此处不方便,那就回房中。”

  灯盏再次被庄晏宁悄无声息接过,沈知蕴看着她从身后走向身旁,如儿时侍候自己一般提灯照路,迎亲队伍中乍见而别,又是在马车里,并肩而行的当下再细细端详,发觉她较之上次又长高了一些,与自己仅有半个头之差,而这个上次已是许多年以前。

  那日,烛焰尽熄,只余下半室月光,莲心鱼动,交缠的躯体在帘帐中婆娑如树影,春淖泄了又泄。

  恰恰成人的庄晏宁大着胆子向沈知蕴索求生辰礼,床笫私事在后者眼中如古玩字画,也似珍珠玉器,赏赐罢了,只要下属想要,那便赠予,是以庄晏宁失神到字不成声,她仍衣裳齐整,唯独束发的钗子被呜咽的人叼落,长发散在肩头,才有了几分凌乱,一双眼中仍然不见分毫情|欲,淡漠如圣人。

  但与近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行云布雨,沈知蕴内心岂会真正平静无波。

  庄晏宁被翻过去的刹那发出了无助的嘤咛,这般羞耻的情态远远超出预想,她身上春痕难掩,两颊一时仿佛点了上好的胭脂,双腿无法自制地颤了两颤,臀尖战战,几如泄洪一般,她羞极了,灭顶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鹅裙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的快感使她头皮发麻,想也未想,便伸手向后胡乱握住了沈知蕴细瘦的腕子。

  “不”字快要冲出喉咙,又被庄晏宁咽了回去,她并不知自己眉眼浸透情|欲,浑身上下尽是被人使用的痕迹,床幔低垂,轻纱拢起的方寸之间充斥着淫靡气息。

  但她知道自己还未满足,这个人是好不容易求来的沈知蕴,她如何才能得到满足?

  沈知蕴关心问道,声音却似凉薄:“受不了了?”

  她在床榻上盘腿而坐,只差拂尘便成就无欲无求的女冠形容,被紧握的那只手才离开,庄晏宁察觉出自己握了满掌的泥泞,羞赧更甚,忙松开手,向上仰起的颈项浸染桃红,她将头埋低,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没有,烦劳……家主继续。”

  长睫敛去眸色,沈知蕴察知自己气息稍乱,她定了定神,从堆放着丝绢与润油膏的木盘中拾起又一匹丝绢,一丝不苟地将双手再次拭净,用过的丝绢扔到床外。

  “家主喜洁,是我弄脏……”庄晏宁听见动静,忍不住开口,还未说完便被一阵乱搅弄得狠狠捏紧了身下布料,床单发皱,喘息愈发不匀,她眼角边似有水光划过。

  脏字似惹她不快,沈知蕴手中愈快,冷然道:“噤声。”

  庄晏宁足尖绷紧借以舒缓,应答时不自觉带了哭腔,后头竟是乖顺得闷声不吭,直至昏昏沉沉地在沈知蕴怀中睡着。

  一晃便过去这么多年,暌违后难得再见,沈知蕴知道庄晏宁心中有委屈,她驭人有道,司妩喜欢刀那便赠刀,司姝喜欢酒那便赠酒,温如酒喜欢玉那便赠玉,轮到庄晏宁,她似自己无所欲求,所求也不过一人,听来简单,但无论补偿或是哄慰,都非易事。

  沈知蕴屏退了外面侍候的仆从,自药婆手中接过一碗熬好的药,遂步入房中。

  “江尧平答应里应外合,你照我之前吩咐行事即可。”她将药碗搁在案几。

  庄晏宁合上房门,应声称是,瞥一眼那碗药,担忧地望向沈知蕴:“洛州近日湿寒,你的旧疾犯了?”

  “是你的药,将它喝下。”

  如余婉所言,庄晏宁的确固执,她牵挂的事如若不答必得纠缠下去,沈知蕴心中暗叹一声,解释道:“温如酒两年前改了药方,来到洛州这段时日偶尔会累犯旧疾,但饮下一两贴药便好了,没有以前那般严重。”

  “这样么。”庄晏宁饮了药,放下空碗,呵笑道,“你我的确是很久没见了。”

  沈知蕴走向前,指尖捏着她下颌,倏然抬起她的脸,颈间伤痕在满室烛灯下顿时醒目,一进屋便如此,应是早便发觉。

  “谁伤的?”她漫不经心问道,嘱咐司妩的那句“尸骨不留使鹰啖之”亦是这般随口一句。

  庄晏宁凝视着沈知蕴脸庞,很想知晓她每每流露这稀薄得险些感受不到的关心,究竟是因为自己这张面容或是仅仅因为自己这个人。

  “你请到府中的贵客。”同样的回答,不是对待司妩的俏皮,庄晏宁慢悠悠地说,口吻有些幽怨。

  沈知蕴一顿,却是道:“他也不能。”

  庄晏宁不禁笑起来,但下一刻,沈知蕴的指尖沿下巴攀援而上,抵着她双唇,指节上翘翘起,迫使她不得不启齿含住冰凉指腹。

  沈知蕴满意地见到她一点点将整根手指没入口腔,深切感受到自己存在,这才一字一顿道:“你是我的人,无人能碰,连你也是。”

  “江尧平府中藏了几件宝物,你改日去挑,权当是他赔给你的。”沈知蕴收回腕子,从怀中摸出丝绢,边擦手边说道。

  庄晏宁忖着“连你也是”的深意,踌躇道:“那我……”

  她被沈知蕴抵在屏风上轻车熟路脱了衣物,只见腰间刀伤愈合得慢,但情况不算太差,她的确有好好上药。

  见她欲起身,沈知蕴不许,手往下,摁着白嫩的臀肉挥手施责,庄晏宁生怕将屏风推倒,只得伸臂搭住了屏风上沿,慌乱道:“家主罚我,动鞭即可,我已不是小孩子了……”

  沈知蕴不受影响,冷笑一声:“我如何罚你,莫非还要与你知会商量?”

  罚她什么,又为何不用正经刑具,沈知蕴并不言明,深信庄晏宁自己心里清楚。

  几十下巴掌,身后皮肉在掌心之下发出一声声脆响,像是替主呼痛,庄晏宁羞臊得抬不起头,呼出的热气将绣在屏风上的桃花氤氲潋滟。

  沈知蕴终于住手,掌心仍覆在滚烫的臀肉上,像在等待什么。

  “……家主罚得好,我已知错,下次再不敢慢待自己身体。”

  庄晏宁艰难地从唇齿间挤出话来,她伏着屏风略微动了动,臀尖无意间蹭过沈知蕴掌心,荒唐得很。

  她一咬牙,将心一横,手伸到后头,竟是攫住了对方将要撤回的机械腕子,进退不得,咬紧牙关,颤抖地引其探向了自己急需抚慰的风月宝地。

  作者有话说:

  抱歉,久等了,初四还有事,初六左右没啥事了更新会相对稳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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