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三种毒药的原因,慕挽辞的身体犹如烈火般灼烧,而主要由冰寒草配置的解药,药性寒凉,敷在后颈上时,几乎是常人无法忍受程度。
慕挽辞也不例外。
蓝韶把药膏只触碰到慕挽辞的后颈一丁点,慕挽辞便浑身颤抖,疼痛让她用尽几乎是全部的力气去握住江肆的手。
似是没想到慕挽辞会如此,江肆眼睛微微睁大了些,良久,她强忍着想要抽出去的冲动,伸出另一只闲着的手试图安抚慕挽辞。
但在极度的疼痛之上,这样的动作显然起不到作用,甚至被慕挽辞无意识的抓出了血痕。
看到红色的那一刻,慕挽辞愣了一瞬,有些自责的看向江肆。
江肆想对她笑一下表示没事,却因为蓝钰涂抹了更多的药膏,吸引走了慕挽辞的注意力。
涂药的时间,长达半个时辰,最后慕挽辞浑身湿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眼里泛泪,却十分空洞的看着上方,江肆不忍,在她耳边轻喊着:“公主…”
慕挽辞终是有了反应,不过只是一瞬,看了一眼江肆后就因为极度疼痛导致的疲惫昏睡了过去。
蓝钰收了药盒,甩了甩酸痛的手臂,对江肆说:“对腺体的损伤具体如何,要看明日的了。”
江肆却不大关心,看着慕挽辞问她:“这个样子,还要多少次呢?”
“每日一次,最少七日。”蓝钰说出的语气平淡,江肆反应也不大,点了点她说:“那就是说,还有六次…”
“如果,效果好的话。”蓝钰严谨的补充了一句,江肆却像是没听到,这次连点头都没有,便起身拿枪往外走。
她身体还虚弱着,方才威风凛凛的耍银枪的江肆,好像是众人的幻觉一般,把银枪当成拐杖的江肆才是真的。
拄着枪走到门口,江肆停下脚步回头喊蓝韶:“再帮我上些药。”
她的伤,也在后颈,具体的情况其实比慕挽辞好不到哪里去,非常有可能再也做不了乾元君,只是她的病症没慕挽辞那么急,她会随着时间,逐渐丧失作为乾元的标记能力。
不过,江肆不在乎。
就犹如慕挽辞问她在不在乎时,她说的话,她一点都不在乎什么乾元坤泽的身份,还活着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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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脚步虚浮的走回到门口,后来由蓝韶扶着进到正殿的,蓝韶关上门,江肆便瘫软在床榻上。
她没力气了。
拿下冯尧她就用了多半的力气,方才有力气完全是因为蓝韶给她续了药。
这会儿,她也需要。
“蓝钰那种,涂抹的药膏你有吗?”
“涂在后颈上,会不会好一点啊?”
她懒洋洋的问,完全不复平时飒爽的样子。
经历过这些,到她醒来完全像是变了个人,平和的不可思议。
方才蓝韶见她脸色不好,跟上来时江肆也是这样,平淡问她有没有药,喂了之后便让她去看慕挽辞。
休息了小半个时辰,便又去看慕挽辞了。
变的这般快,蓝韶有些措手不及,但心底也觉得,未必不是好事。
“有,也会很疼,你受得住?”
“受得住。”江肆浅笑,又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应该,是没什么比刺进腺体更疼的了吧。”
蓝韶心中也认同了江肆的这句话,便拿出药给她抹上去。
这药,比蓝钰给慕挽辞配制的解药好一些,江肆只是疼的满脸通红,涂抹的时间也只有一刻钟。
涂抹完,江肆把头埋在枕头来,虚弱的说:“你去看看慕挽辞吧…”
“又要我去看慕挽辞?”蓝韶有些惊讶,毕竟江肆这副样子也是需要人照顾的,却一直把她往外推,她摇摇头说道:“你身体还未好转…”
“我只是有些累,想睡一觉。”
“而且…你若不去,我也没办法安心休息,毕竟慕挽辞是那副样子,还有阿越和阿梧,她们一定吓坏了。”她说完,蓝韶不再言语,而是嘱咐她:“那你好好睡。”
“今晚你和慕挽辞,我都会看顾着,放心。”
“那好…”
江肆终于是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蓝韶看了她许久,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去了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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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返了一夜,蓝韶也即将要熬不住的时候,恍惚的又在偏殿门口看到了江肆,那副样子还跟昨晚来的时候一样,松垮垮的披着外袍,手上握着银枪。
不过脚步却有力了许多,至少比起昨晚。
蓝韶起身迎她,刚刚开口说了一句你,就被江肆打断,她摆摆手小声的说:“她们都睡着,你别吵。”
她们,指的是自然是慕挽辞和阿越还有阿梧。
其他人几乎都是守着一晚没睡。
蓝韶见她这会儿还有心思管这些,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便知道她好多了。
不止如此,她还吩咐了人做早膳,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就坐在旁边一动不动的看着慕挽辞。
没等到慕挽辞醒来,却把阿越和阿梧等醒了。
昨晚闹起来的时候,阿越和阿梧一直由奶娘陪着,后来太晚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便睡了过去,这会儿醒来便都想要去找慕挽辞,发现慕挽辞叫不醒之后,又一起转头看向江肆。
阿梧先是憋着嘴喊她:“阿母。”
阿越则是躲避视线,最后看着阿梧扑向江肆,也有些忍不住的想要往前去。
只是她不知道阿母欢不欢迎她,怯怯挪着脚步。
可淡淡的琥珀香味却一直吸引着她,直到她离江肆十分近的时候,才又慌乱的退后了一步。
江肆如今抱不动阿梧,只是摸了摸她的小脸,抬眼便看到这一的阿越,她试着笑了一下,阿越看到后却是一愣,不退后了,也没往前。
江肆伸出手,阿越盯着她看。
半响两人都没近一步,反而是江肆耐心的跟她解释了一下慕挽辞的情况:“你阿娘现在身体不舒服,要修养几日,别怕。”
阿梧对待江肆,从来就是有依恋在的,如今慕挽辞昏睡,阿梧下意识的就会想要靠近江肆,在她说话之后,阿梧就把小小的身体紧贴着江肆的臂弯。
阿越见状,有一瞬的无措,半张着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江肆的解释她听清楚了,而且比她从前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味道也是好闻的。
可她…在前几日还咬过江肆,很用力,至今都能看得到她手臂上有淡淡的痕迹。
她犹豫片刻,壮着胆走上前轻触了一下江肆裸露在外的手臂,带着哭腔问她;“还很痛嘛?”
“什么…?”江肆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被阿越触碰的地方有些痒,低头看过去才发现那里的痕迹。
这伤虽然当初有些血印,可对她来说着实算不得什么。
她张了张嘴说:“不疼,已经好了。”阿越却哄着眼圈直摇头,声音大了一些说道:“怎么会,我很用力的。”
小孩子的力气又有多大呢?
虽然当时是疼了一些,可过去了两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可阿越依旧如临大敌,不听江肆的解释,轻轻对着手臂吹了吹。
那副小孩子的可爱模样,逗的江肆一笑。
这样的时光,还真是难得一见。
从前阿越对她的排斥十分深,而自己也一点都不比少。
如今,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却只觉得心酸。
阿越,是她和慕挽辞的孩子,前世今生。
都是。
可阿越却不如阿梧那般幸运,前世还在襁褓中就被那个可恶的霸占者,送到了北境边塞的一户农家,受尽苦楚还沦为那户人家索要钱财的工具。
当地官员惧怕又怨恨,编造了不知道阿越多少的谎言,希望她能被接走,或者怎么样都好。
如今,融汇了两世双魂的记忆,江肆知道的十分清楚,能够完整运用信香的人只有她,但前世的行为都是由那人主导,信香不存粹,就意味着那人没办法标记慕挽辞,临时永久都做不到,自然也清楚阿越到底是谁的孩子。
所以她厌恶,厌恶自己,厌恶阿越,最厌恶的…是慕挽辞。
因为慕挽辞曾经的那些好,其实都是对她的,十岁之前的她。
“我真的无事,你不必自责。”
面对阿越,江肆想有个好的态度,但话说出来却不太像是哄人,反倒是让阿越站直了身体,收起眼泪,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又看向在她怀里撒娇的阿梧。
眼神也逐渐变的期待。
左右是自己的孩子,主动一些没什么,江肆抬手便把阿越拉到了另一边来。
她还暂时不能让阿越和阿梧坐在她的腿上,只能一左一右的靠着她站,她什么都没说,阿越却浅浅的笑了笑,又挨近了些,小声的嘟囔:“阿母的味道好闻…”
离的不远江肆自然听的清楚,不过她看到阿越说完就别扭的转过脸,只是身体靠近她,就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只是搂紧了她们,抬眼看慕挽辞。
蓝钰正在查看慕挽辞后颈上药物的情况,端详许久才开口:“比预想的要好,不过…这五日内也可能会出现一些突发的状况,若是…”说到一半,她顿住声抬眼去看着被阿越阿梧挤在中间的江肆。
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身体还没好,该好好休息。”
江肆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话,便觉得左边一空,阿越离的她远了一些,然后又去拉不明所以的阿梧。
被拽走了,阿梧才反应过来担忧的看向江肆,冲她喊:“阿母…”
“阿娘和阿母都需要休息,妹妹,我带你玩。”阿越哄着阿梧,阿梧也十分配合,用力的点着头,然后又过去轻轻摸了摸江肆的手,软乎乎的说:“阿母好好休息。”
“好。”江肆点头,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抬眼看一旁板着小脸的阿越,无奈的笑了笑。
她倒是没发现,阿越是这般性格。
阿梧是个迷迷糊糊的小棉袄,阿越她…应该是个懂事的小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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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越和阿梧被乳娘带走后,蓝钰又把闲杂人等也遣散了,卧房里只剩下三人,她和昏迷的慕挽辞,还有虚弱坐在椅子上的江肆。
“我…我先说好,只是有可能啊。”
“这药物在慕挽辞的体内奏效了,她十有八九在大好之后,不是坤泽。”
“可在大好前,作为坤泽的最后一丝气力,会渴望被永久标记。”
“如果腺体有生命,那么我…可以把这称之为,垂死挣扎。”蓝钰说完,自嘲的一笑,而后在江肆惊愕的眼神中说道:“你跟慕挽辞,应该没有永久标记过吧?”
“那么如果你不想她被其他乾元永久标记的话,就做好标记她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