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钰表情揶揄,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却不想江肆十分平静。
只是问她:“那会是在什么时候?”
“你…难道就没有其他想要问我的吗?”蓝钰眨了眨眼问她,江肆摇了摇头:“没有,你方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确实,她说的够清楚了,只是怎么也没想到江肆的反应…居然是没有反应。
她与江肆相识也近两年了,怎么也没想到上京这一变故会让江肆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她忍不住上下打量江肆,打量到江肆皱着眉问她:“怎么了?还有什么没说清楚的吗?”
“是有没问清楚的。”蓝钰纠正道,然后问:“你从前,难道也是这副样子吗?”
虽然没直接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但蓝钰多少是有猜测的,而且事实证明她猜测的也不差,所以才直言问她。
只是这问,倒是让江肆怔愣了一瞬,然后低声的说:“不太一样,但也和你认识时候的我,不一样。”
从前的她,性格有时淡泊随意,有时却会纠结于自身,有怨气,有不忿,对什么都充满了怀疑。
但历经两世,生死离别,又少了能够左右放大她情绪的根源,她自然而然变的十分通透,洒脱。
也懂得了知足和感恩,单说她能够活生生的坐在这里,还能看到慕挽辞,其他的事情,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在她含糊的算是解释了一句后,蓝钰也没再搭话,而是继续说慕挽辞的事情。
“最有可能的就是在三日后,残余的信香会大量释放,释放到…分毫不剩。”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就…可能是现在的我吃不消的吧。”
“没错,所以我建议你还是要做好其他准备,大不了之后…”蓝钰语气停顿,低头看了一眼慕挽辞,才继续说:“就解决掉。”
“不必,我可以的。”
这,或许是她作为乾元,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标记慕挽辞了,怎么好假他人之手?
不过…
江肆看向慕挽辞,低声的说:“还是等她醒了,问询一下她的想法。”
不是江肆觉得慕挽辞会选择别人,而是她不希望,全程都是慕挽辞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
“好,不过她应该会在午后才醒,江肆你先去休息吧。”
时间紧,任务重,江肆没办法再想昨天那样任性的,想要陪着慕挽辞,所以听了蓝钰的话她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慕挽辞,便起身往正殿走。
出去时,碰到了正在乳娘的照顾下吃早膳的阿越和阿梧。
她们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了,正值酷暑,这个时辰也是热的,可江肆身子虚,走到凉亭下却觉得有些冷。
但阿梧太热气,阿越的眼神也太期待,她只能忍着凉意坐下与两人吃早膳。
时间不长,尚能忍受,只是在桌上没跟阿越和阿梧说上几句话,阿梧有些想要缠着她。
不过或许是看出来她的不舒服,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她,不敢靠前。
比起阿越,阿梧是胆小的,慕挽辞一直躺在那里,虽然有熟识的人,可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寻求阿母的庇护,但江肆虚的自己都照顾不了,完全没办法陪她玩。
但她也不忍心。
所以在临走时她对阿越和阿梧笑着说:“晚一些,晚一些我让蓝韶姨姨带你们过来玩。”
“好~!”阿梧激动的小声喊着,阿越则是不太好意思的抿唇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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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肆被蓝韶扶着回到正殿,江肆便把蓝钰的话都说了一遍,然后问她:“我应该…还可以吧?”
她不确定,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问的声音极小。
明明殿中就她们两人,大小也传不到外面去,江肆竟然会这般问。
蓝韶看着她,忍不住笑出声来,而后对她解释:“你可不可以,那要看你们…”
她本是坦荡荡的说,曾经在军队里也有过伤了腺体的乾元将士,会问她还能不能人道,她从来都是直言不讳的,可面对江肆,她开了头,后半句话却说不出来了。
毕竟对方是慕挽辞,也算是她的熟识,还怪难为情的。
她踌躇许久,愣是没再继续开口。
江肆瞥眉,疑惑不解的问:“看什么?”
表情太真实,又带着些纯情,倒是让蓝韶更别扭了,可不说,也不大可行,便含糊的说着:“那要看你们之间是谁…”
“是谁什么?”
太小声,江肆听不到。
蓝韶也不想继续纠缠下去,脖子一梗,说道:“看你们谁主动!”
“若是慕挽辞主动的话,没问题,你只是体力虚,不是信香虚,也不是嘴虚!”
“听懂了吧?”
江肆平淡的点头:“听懂了。”
后又在蓝韶去给她配药的时候,悄悄的揉着发红的耳尖。
等蓝韶再回来,江肆一切如常,脸色还是有些不健康的白,蓝韶叹了口气,把要放到她的手中,又搅合了一下涂抹的药,才说:“我在这里面多加了一味药,或许能…让你持久一点。”
“哦…。”药太苦了,江肆空挡期间,抽空了回了她一句,之后又低头喝药。
头低的很深,又撩了撩碎发,生怕蓝韶看到她没出息的耳朵。
喝了药,江肆又趴在床上,让蓝韶涂药。
这次的要比昨日要疼一些,江肆忍不住的拽进了床褥,紧咬着牙。
可脑子里却全都是昨日慕挽辞抓住她的手,疼的缩成一团,疼的眼角落泪的模样。
涂完了药,江肆翻过长出了一口气,转头问蓝韶:“蓝钰会在何时给慕挽辞上药?”
“应该要她醒来吧,晚膳前。”
“那好。”
时间够她休息了。
江肆缓缓的闭上眼睛,没多久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蓝韶一边收拾着药碗,一边看着她叹气。
这两日她叹气的次数明显增多,真觉得心有些累。
可又觉得畅快。
终于告别了那么多年提心吊胆的生活,虽然江肆现如今不比从前的体魄,可有她在,慢慢调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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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韶出门时,正巧看到了由着乳娘带到正殿来的阿越和阿梧,脚步挺急的,蓝韶这也才想起来,方才回到正殿时,江肆嘱咐她,等她休息后把阿越阿梧带过来。
却没想这两个小丫头,急成这样。
算做是看着她们两个人出生的蓝韶,对待她们也有着别样的情绪,她抬起双手在两人的头顶揉了一把,笑吟吟的说:“你们阿母正在睡觉,姨姨先带你们玩好不好?”
阿越有些失望,可还是点了点头,阿梧看她如此,只是撇了撇嘴,也不情不愿的点头。
两人殿中都有人休息,蓝韶只好又把人给带到了凉亭中去,却没想一过去就看到了像是坐在那里许久了的蓝钰。
清楚了蓝钰的身份后,蓝韶每次见她都会莫名的局促,拉着阿越和阿梧的手都紧了一分,她们两个不懂这种情绪,所以都是疑惑的看向她。
蓝韶清了清嗓,脑子里想了一下如何开口招呼,就听蓝钰说:“带两个小家伙玩?”
“嗯…”她微微垂头的嗯了一声,便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说是陪阿越和阿梧玩,也多半都是乳娘,蓝韶偶尔会搭一把手跟两人一起,更多的注意力都在背后的蓝钰身上。
等阿越和阿梧玩的累了,由奶娘带走休息时,蓝韶才浑身僵硬的正视蓝钰。
蓝钰没了面纱,那道红痕明显的很,她杵着下巴笑问蓝韶:“是不是很丑啊?”
“没有…”蓝韶摇摇头。
蓝钰又问:“是不是在内疚?”
“没…”蓝韶还是下意识的摇头,却在听清楚她问什么的时候停了下来,支吾的说不出话来。
蓝钰笑了笑:“也不怪你,那个时候谁的处境好过呢?”
“不过,我还是想问,你后来找过我吗?”
似乎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蓝韶纠结许久才说:“找过…。”
“哦,那就好。”蓝钰笑着点点头,眼角却带着泪珠,不过只是一瞬,蓝韶再想看的时候就没有了。
她想解释的话,也暂时没机会说出口。
因为慕挽辞醒了。
知渺过来喊的蓝钰,蓝韶想了想也过去看了一眼。
而一进去,她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早上的时候见过一面,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慕挽辞瘦了许多。
脸色也更没有血色。
迷茫的人不止她一个人,知渺和卫念也着急的问询她是怎么一回事。
只有慕挽辞,眼神迷茫。
“别惊慌,只是慕挽辞的腺体在汲取她身体里残余的信香和毒素,到一定时间就会停止,之后再慢慢养就好。”
蓝钰解释了一番,众人也都松了口气,而知渺却是突然抱住了卫念哭了出来。
这几日她忍了很久了,看到慕挽辞骨瘦如柴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了。
而这一哭,倒是也把慕挽辞彻底的哭醒了,她环顾四周,最后把视线定在了蓝韶的身上,虚软着声问:“江肆呢?”
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点头说道:“她不来也好,本就有伤,昨日我又弄的她…”
慕挽辞自顾自的嘟囔了起来,有气无力的却不愿停下。
直到众人让开了一条路,江肆缓缓的走过来,按住了她的手,扬着笑说:“我可比你好的多。”
“你还是顾好自己的身体再说。”
慕挽辞的话戛然而止,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江肆。
昨日的感觉有些虚幻,今日才真实了起来。
明明就还是前几日见到的那张脸,可就是变的不一样了。
她就这样看着江肆,看到眼底模糊,才伸出手去碰她的脸,低声的喊:“江肆…”
江肆轻点了下头,抬手想要帮把她眼角的泪擦下去,只是还没碰到,就被蓝钰的手挡了一下。
她拿着干净的手帕,轻轻帮慕挽辞擦着。
然后有些责怪的说:“慕挽辞,你的眼睛是真不想要了吗?”
想流的眼泪哪能说收回就收回呢?慕挽辞轻轻摇着头,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她又抓住江肆的手,颤着音问:“江肆,是你吗?”
这一声,夹杂了委屈和眷恋,江肆怔然,一时间没作答,而是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曾经被她遗忘的那些日子。
慕挽辞那时并不知道她是如此存在在世间的,但情到浓时,也会问她:“江肆,是你吗?”
只是她和慕挽辞不一样,慕挽辞只是本能觉得,带着琥珀信香的人不是那个残暴无情的江肆。
她是带着期翼的问,而现在,是肯定的问询。
很显然,在清漪殿也让慕挽辞想起了前世的事情,隐藏的,全部都是她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