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喧闹, 此时正值佳节,处处张灯结彩,喜庆的氛围弥漫在街巷里。
人们谈笑间说着寻常话题, 吃饱穿暖外再不贪求别的虚荣。比起繁华的皇城,往往是这种不大不小的镇子最见人情味。
人满为患的客栈里忽然来了两个女子,在前的那个眉宇英气, 身姿挺拔有力,但又不失绰约, 紧跟上来的年龄稍小,清冷的双眸瞥了眼店里嘈杂的众人, 玉手忽地拽住前面人的衣袖,紧紧贴上去。
“师尊。”
装模作样的自然是涂越,满脸冷漠的则是司玉衡。
司玉衡扒下她的手,径直走到掌柜身前,要了两间上房。
晚半步上楼,和掌柜低语几句,笑意盈盈地和司玉衡说:“师尊, 真糟,他说只有一间房了。”
司玉衡余光觑着她,无聊的伎俩,随即继续往上走。
涂越得意忘形地抬脚上楼, 快步赶上司玉衡的步子,挽着她手臂:“出来玩要开心, 师尊板着脸好扫兴。”
司玉衡与常人无异的眸子瞥过去:“我向来如此, 你第一天知道。”
涂越:“行, 都依师尊。”
有对男女从她们身边路过,见二人行为亲昵, 又听见涂越的称呼,下意识回头看了下。
司玉衡看涂越不以为意,怡然自得地拉着司玉衡往房间走,拆穿她道:“故意做给别人看,你好像很享受被旁人注视的感觉。”
涂越大方承认:“对啊,这样子他们就都知道师尊是我的。”
所以她刻意咬重“师尊”二字,生怕别人听不见,张扬地宣示占有权。
进入家具齐全,装扮清新的房间,涂越打开窗,半边身子吊在外面,看着楼下盛景:“师尊,我们歇一会儿出去玩吧,待在房间简直是暴殄天物。”
司玉衡只看她一眼,便收回视线:“热闹吵耳朵,我不去。”
那活了一千多岁的魔尊走过来,弯腰搂上司玉衡脖子,刻意放柔嗓子:“这么不听话,你还说答应成为我的人。”
司玉衡抬起没有温度的双眸,修长手指抚摸涂越脸颊:“你没看过这些?”
涂越享受她指腹上的微凉触感,半眯起眼睛:“没和师尊一起看过,从前见过也可不作数。”
在她伸手上来的那刻,司玉衡悄然把手收好,果不其然欣赏了一番涂越眼神黯淡下去的过程,若即若离地吊着她,司玉衡也乐在其中。
涂越轻叹一声,道:“暮色来临之前出去好了。”
自作主张安排好了。
司玉衡并不是要和涂越作对,出去走走也无妨,她要磨一磨涂越的性格,拖到最后一刻,等她开始用央求的语气才松口。
涂越坐在对面,手肘支在木桌上,掌心支撑侧脸,眼也不眨地打量司玉衡脸颊的轮廓。
被发现身份似乎并不赖,再也不用掩藏火热的情感,把心里的想法尽数说给司玉衡听,她不接受也无所谓,可以徐徐图之。
司玉衡在涂越的注视下从容地倒茶,耗到天色已晚,才慢悠悠地打理袖口,离开位置。
涂越立即站直,双手撑在桌布上,期待地盯着司玉衡行进方向。
司玉衡到门前回眸:“还出去不?”
涂越眸子瞬间亮了,赶紧走上前。
司玉衡把手背在身后,巧妙躲过涂越伸过来的指尖,她严肃地警告:“保持距离,不要碰我。”
“师尊,过去这么久了,这个约定还有效?”
看涂越泪光泛滥起来,不多时眼眶里就含着泪水,司玉衡绝情极了:“魔尊说话不算话,我也可以反悔一切交易。”
听到此话,涂越霎时间把泪花压回去,脸上又是平淡无波的神情:“这样吧,我不碰你,师尊主动我不会拒绝。”
每次都是司玉衡主动破戒,,涂越早已习以为常。
师徒二人上街,涂越像个没出过门的深闺女子,在首饰摊挑选半天,从一众做工精巧的手镯里挑出一个血色玉镯,对着月亮看了许久。
司玉衡走近半步,问:“喜欢这个?”
涂越忙不迭点头:“师尊买给我。”
幸好出门前涂越收了不少软银,司玉衡把腰间的荷包取下来,看也不看捏出一粒碎银,放到摊主手里:“这种成色要价不会超过这些。”
摊主一瞧她懂行,连忙将玉镯用红布包起来,递出去:“姑娘好眼光,镯子遇有缘人,赶上好时候了。”
司玉衡接过来,反手交给涂越,和摊主告别。
前面有杂耍团在炫耀祖上传下来的老把戏,涂越挤进入群里,站到里圈看了几眼,司玉衡刚想进去,她又拨开拥挤的人群出来,和司玉衡撞在一起。
司玉衡问:“不看了?”
涂越兴致缺缺地答道:“没新奇的东西可瞧。”
司玉衡只好牵起她的手往偏僻的旧桥上走,涂越一时迟钝,默默跟着,分明她没说别的话,师尊怎么忽然牵手。
旧桥上相对安静,适合缓缓行走。
桥下细水长流,倒映着两个倩影,涂越手指反扣上去。有意不出声打破宁静。
剩下看的热闹大同小异,但有司玉衡的掌心体温,再乏味的小事也别有滋味。夜渐渐深了,摊贩收摊归家,行人没了身影。
两人也回到安静下来的客栈里,甫一进门,涂越幽幽地从身后抱住司玉衡身体。
司玉衡被拦下脚步,手放在涂越手背上,涂越把耳朵贴在司玉衡后背,感受着她的心跳,轻唤:“师尊。”
司玉衡转过身,与涂越十指相扣,低头吻了过去。
涂越仿佛久旱逢甘霖,立马回复,张开朱唇和贝齿,舌尖放肆地游进司玉衡口中。
在舌尖横行的是馥郁的香味。
侵入的念头在司玉衡心里无限放大,从前从嘴里出去的都是废话,她骨子里也想要涂越来填满幽不见底的地方,那里有无数渴望在等着喂养。
司玉衡手扶在涂越腰上,慢慢把人往床上带。
涂越眼眸迷离地躺下,看司玉衡用法术洗净手,而后小心翼翼地放下床帐。
叫司玉衡的名字是种心尖上的享受,涂越抓紧身下锦被,轻哼重复着“师尊”和“司玉衡”,仅仅这几个字而已。
她素来不知满足,双肩都在泛着绯色,还不放司玉衡起身。
司玉衡努力压抑魔性,在接近天亮前把涂越哄睡着了。
静寂无声的清晨,蓝雾袅绕,司玉衡下床穿衣服,看见了手腕上涂越趁乱套上去的玉镯子,血色极衬她白皙的肌肤,里面的血滴在司玉衡手上宛若活过来了。
反而给自己买了副枷锁。
司玉衡啼笑皆非地打开窗户,往楼下瞧了眼,她闻到勾人的食物香味,但很难发现食物来源。
遽然间,她看见一抹奇怪的身影,当即眉心凝住,没看错的话,是从她们楼下逃走的吧。
司玉衡翻身要下去,走到一半犹豫了,丢出一个跟踪咒,回到床前把涂越叫醒:“我离开会儿。”
涂越闻言立即打开双眸,眼神幽怨:“师尊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
司玉衡:“回来再说。”
说罢,追过去。
她追到一堵高墙前,只见追踪符被毁,要找的人早不见踪影。
忽然听到墙对面有响声,司玉衡穿墙而过,看见的是草草赶过来的涂越在草垛子里面翻找东西。
司玉衡疑惑地边走边问:“你不躺着过来凑什么热闹。”
涂越恰好从草堆里找到一只耳坠子,提在眼前细看:“做工真好,哪家铺子打的,我也想要。”
司玉衡接过来,上面还有追踪符跟丢的气息。
“混有妖族的味道,但只是一点,不像半人半妖。”
涂越耸肩:“与我们无关。这处我呆腻了,看看下一个地方去哪里。”
司玉衡:“毕竟是从窗下听墙根的人,就这么放过你甘心?”
涂越敏锐地捕捉到关键字眼,眼神刹那凛冽:“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听师尊的情.事。”
司玉衡险些笑出声:“昨晚嘴里不得闲的人又不是我,你这话说得好笑。”
踩上草垛子,司玉衡往颓败的院子看了眼:“只不过靠近就被发现了,以你我的修为不至于把这点秘事都泄露个一干二净。”
涂越失望地垂下眼眸。
“既然无事,不如把这只老鼠抓出来看看,反正你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
涂越没多大兴趣,但还是说:“师尊想抓就抓吧。”
说着抬手把墙体推到,直接迈脚进入破败的小院。
司玉衡看四周不起一点灰尘,揶揄道:“你曾在我雪梢峰做我弟子真是委屈你了。”
涂越假装不知她深意,回答道:“师尊在说什么,能成为您的徒弟,是我此生莫大的荣耀。”
院子里连枯草都很少,似乎是一块与外界隔绝开来的死地。
身前立着的房屋蜘蛛网开满了房梁,涂越扫视一圈,忽而开口道:“算是个不错的地方,不如我把它买下来,和师尊生活在这里。”
司玉衡不懂她的情调,道:“你不要一时兴起,这地方四处不对劲,不适合居住。”
涂越道:“比起鸟兽绝迹的魔界还是要好一点的。”
司玉衡绝不许诺这种隐居过一辈子的话,她说谎,很容易被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