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眉心不断有黑气冒出, 涂越瞳孔颤抖,割破手心将鲜血抹在额头上。
司玉衡的修为太高了,这具身体险些承受不住当场内爆, 黑气暂时被封住,涂越放下前额碎发,往战圈觑了一眼, 不敢耽搁,提剑飞入其中。
司玉衡食指擦掉嘴角发黑的血, 身子摇晃着倒退两步。
并不是普通魔气,至少是千年的纯质魔头。
眼前的黑衣人究竟来自哪一边, 司玉衡越战越往后,眼看脚跟踩到巨坑边沿上,涂越从天而降,把她带离原位,转身和黑衣人交上了招。
关键时刻还有几分用处。
司玉衡知她抵挡不了多久,立刻原地打坐,疏通经络, 体内灵气如同被长钉封住,一运气,修长脖颈立即浮现密密麻麻的小颗粒。
要命。
她联系系统,想直接脱离世界。
系统缓慢启动, 速度迟钝好似枯槁的老太。
果然没等系统开启对话框,黑衣人一掌击飞涂越, 用的竟是款门长老级别的法术, 看来这人有信心, 一招置司玉衡于死地。
司玉衡运气被打断,魔气趁机涨大, 她意志不清地站起来,眼眸通红:“看来我今日必须要活着了。”
黑衣人一怔,脚步停在黄土上。
想活下去的意念吞噬了司玉衡所有理智,她感到灵气刹那间充沛起来,手中黑剑血红色剑光犹如长蛇,击得黑衣人溃不成军。
后面的事情记不大清了,等司玉衡回神,她坐在茁壮的树底下,涂越把化身引渡回来,强行压回她体内。
涂越神色焦急,开开合合的嘴唇似乎在说着什么。
司玉衡听不见,只见她嘴在动。
喉咙又干又痒,司玉衡体内几股灵气横冲乱撞,她一闭眼,勾住涂越后脑勺,皓齿咬在柔软的下唇。
涂越身子僵住,双手堪堪撑在司玉衡身体两侧。
从她嘴上尝到甜味,司玉衡变本加厉地咬破朱红色薄皮,舌尖舔了舔,迫不及待吞下甘甜的液体。
【警告,监测到您大脑系统趋于崩坏,请及时调整。】
涂越疼得手指蜷曲,左手捏住司玉衡下巴,迫使她松口。
司玉衡舌头从下唇舔过,视线里看不见任何东西,体内燃烧的气体想要烧断她骨骼。
后来连系统的声音也逐渐远去。
【正在调动能量……】
【调动中止……】
玉白指腹从唇角划过,涂越倒吸一口气,看着昏迷在地,周身散发黑气的司玉衡,轻声道:“师尊,你咬人也太疼了。”
奚落归奚落,她用匕首从胳膊内侧一直划到手心,像感觉不到疼,鲜血瀑布般喷在地上,片刻凝成黑气。
若是司玉衡还醒着,也就知道她这副惨状是拜谁所赐。
“师尊这是要入魔啊,以我现在修为阻止不了,只好委屈师尊堕入我魔族了。”
涂越弯腰,拇指分开司玉衡紧闭的唇齿,浓郁的魔气找到入口,疯狂地涌入司玉衡口中。
转瞬后,司玉衡猛然睁开双眼,剧烈地咳嗽,什么东西侵入她五脏内附,灼烧感裹着她全身,最后一丝理智告诫司玉衡,不可失去自我。
但是她鼻尖嗅到一种馥郁香气,这个味道越发浓烈,司玉衡眯着眼睛找到了香味来源,在一团晃动的白光上。
内心欲望驱使她靠近这团白光,同时这也意味着,理智被蚕食掉只剩下零星一些。
司玉衡指尖滴出了鲜血。
啪嗒啪嗒。
人们只看见天边闪过耀眼的一道红光,天生异象是为不详。款门弟子在训练场停下动作,不约而同看着遥远的地方。
红光耀目至极,一如千年前魔尊出世。
掌门正与四长老说着妖兽侵入人间的事,见到这光仅剩一条缝的眼睛陡然瞪大,长须上泛着金光。
四长老捏碎了手里的白棋子,按捺不住站直身体,愣愣看着妖艳的红光。
“这是……”
掌门:“雪梢峰峰主司玉衡入魔了。”
四长老惊愕不已,干枯的手掌一直在觳觫,下意识否定这个答案:“这怎么可能。”
掌门瞳眸清澈,但如果仔细看,他眼里有不易察觉的泪光。
“掌门到底派她去了哪里,她怎么会入魔!”
掌门不计较四长老指责的态度,忽如醍醐灌顶:“这恐是魔族圈套。”
“你我一齐去看看,兴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话音未落,强劲的两道金光恍若白昼流星,在众人的仰望中飞往那个只剩下一个巨坑的小镇。
都不见了,不管是什么全都不见了。
十天十夜后,修仙界无人不在说着,桑拂一阶的雪梢峰峰主入魔的事。她甘愿堕入魔族,无疑增强了魔族势力。
千百年来人魔两族相安无事,而现在微妙的平衡被打破,罪魁祸首便是司玉衡,很难预料,魔族接下来的动机。
晶莹的琉璃密室里,随着清甜液体流入喉咙,司玉衡唰地坐起身,反手拍飞了脆弱的白色浅碟。
视线模糊看不清,可涂越却清晰地看见司玉衡眼中黑金重叠的瞳孔。
司玉衡眨眨眼,瞧见涂越袅娜身影在眼前晃动,她烦躁地用手心盖住眼睛,轻唤:“涂越。”
涂越凑上前:“师尊?”
司玉衡嗓音沙哑:“这是什么地方,我对之前的事完全没有印象了。”
她们身处一间不过几丈的密室里,四面墙壁蓝光流动,狭小的空间里仅有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司玉衡周身灵气被封,身子沉重,移动之间骨骼都在疼。
涂越茫然的眸子打量四周:“不知道。”
她身穿纯白长衫,尽管如此,司玉衡还是看见了她手心里的长痕。
司玉衡光脚踩在地上,发现自己也是一身白,她拖着脚步走到墙边,手撑在上面,从墙上的影子辨出她此刻狼狈的样子。
只有魔族才是单眼双瞳。
这一战居然让她入魔了。
司玉衡对正邪并不是那么在意,可当下被困在这里,行动不便,她不由心生怒意。
“我睡了多久?”
涂越嗓音很轻:“大概有十来天吧。”
司玉衡闭上眼睛,十天够编造然后散布各种谣言了。
她坐回床上,手指压着疼痛的太阳穴:“期间谁进过这里。”
涂越尤其冷静,语速极慢:“不太清楚,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魔族。”
司玉衡抬眼对上她淡漠的眸光:“你好像对我入魔这件事似乎是无关紧要的态度。”
涂越垂下眼帘:“师尊对我来说永远是师尊,跟你是谁不重要。”
司玉衡感动的情绪没上来,涂越突然凑近,精致的容颜就在司玉衡垂下眼眸就能看到的地方。
“那师尊呢,今日你我位置颠倒,你会不会在意世俗的眼光。”
听完,司玉衡狐疑地盯着涂越的脸颊,炙热的视线从她眼眸一寸寸挪到她嘴角,问:“你嘴唇怎么受伤了?”
涂越猛地挺直腰,咬住嘴唇:“当时事态紧急,师尊的行为我能理解,也不会怪你。”
司玉衡眉头皱起,隐约记起一点事情,不自在地吞下口水。
她竟然吻了涂越!
“是你救了我。”
有意转移话题,司玉衡不想面对这么尴尬的事情。
说到底,涂越算是她一手带大的,她饥不择食朝徒弟出手,怎么听起来禽兽不如。而且,涂越心中情愫并不纯,如此一来,更加不好收拾。
涂越对她逃避行为明面上露出不悦,暗地细细打量她侧脸,司玉衡看起来天生属于魔族,皮肤细腻,身姿修长,绝对的风华绝代。
司玉衡把脸埋在掌心。
她遗漏了重要环节,可这会儿脑子还不算清楚,总抓不到要害。
查了一下,交换物品依旧没有踪影。世界发展严重偏离原本轨道,事情变得一团糟。
罢了,总比天天在雪梢峰数落涂越有趣。
当务之急,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魔族囚禁她二人,总不可能是提供她养伤的安全居所。
司玉衡放下手,重新走到地上,抬手屈指轻敲紧闭的房门。
很快,外面一队戴着面罩的魔族打开门,他们周身散发着魔气,面具眼眶处不是眼珠子,而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
“魔尊请峰主今夜子时饮酒赏月。”
听到那个称谓司玉衡连睫毛都没动,普天之下能压制住司玉衡体内魔气的非魔尊莫属,且看看他要怎么贿赂自己。
司玉衡神色如常,不忧不惧:“转告魔尊,我自会赴约。”
涂越瞳孔缩了一下,司玉衡答应得这么爽快,心里面有点不适。
魔族属下把几套换穿的衣服送进来,均是发亮的黑色布料,还有束发用的朱钗,珠花偏向暗红色,很有魔族作风。
司玉衡随意挑了一件穿上,尺寸意外合身,似乎贴着她腰身剪裁的一般。
涂越冷脸坐在屋内唯一一张椅子上,道:“师尊真要去见那魔头?”
司玉衡系好腰带,一身装束正好贴合她阴郁气质,她侧头,动人心魄的双眸盯着涂越,答:“人在逆境,自然要谋一条出路。”
涂越面色不悦:“师尊相信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魔尊?”
司玉衡:“见了才知道值不值得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