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化身, 也有司玉衡一半的修为,事情比预想的复杂,司玉衡甩下指尖上的血珠, 抓住涂越肩膀,只留下几缕红色的光。
破开黑雾,司玉衡和化身合二为一, 强大的气息如同利刃,冲散厚重浓雾。
视野清晰了, 司玉衡打开双眼,眼眶微红, 尚未散干净的鬼气绕在她身上,恍如一件乌纱轻衣。
周围全是交织在一块的鬼气,犹如雷雨前的叆叇浓云。
鬼气追寻她的气息,转眼在司玉衡周围形成漩涡,而司玉衡就矗立在漩涡中心。
涂越在包围圈外,最后一缕黑气把司玉衡的身影封住,飞速如箭的黑气从她身边经过, 有意避开似的,直冲司玉衡的位置。
涂越握剑的双手微不可查地战栗,眼尾粉红,像点了胭脂。不得不说, 司玉衡与鬼气交织在一起,比站在洁白的雪花中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克制住兴奋, 涂越划破手心, 加入战圈。
源源不断的黑气像从地府里逃脱出来的死囚, 贪婪地吞噬司玉衡的灵气,好纯粹的修为, 咬一口就会涨破肚子。
司玉衡恍然大悟,化身会受伤,是因为这些鬼东西完全不想活了,猛足劲往她身上撞,臭气烫到了她手背。
里面那层气体如同化尸水,沾上片刻就腐蚀掉血肉,露出森森白骨。
看来要速战速决。
她屏息,指尖触碰眉心,而后手指渐渐往前方拉,一把红光荧荧的长剑出现在指尖,司玉衡伸手握住黑色剑柄,身上灵气和剑光会合,暗红色剑身发出一声低吟。
涂越人生第二次见这把剑,无论看几次,都觉得这不是凡间之物。更像来自远古深渊,稍不留神,就会噬主。
须臾之间,这片天地的浊气被清除干净,司玉衡呼气,摊开手心,手中剑柄迅速消失。
涂越不敢松开剑,一步步退到司玉衡身边。
司玉衡眼尖,看见她手心血迹未消,问:“受伤了?”
涂越疑惑地望向右手,呢喃道:“没留意,许是不小心被划到了。”
司玉衡抓起她的手,反复端详,却没看见伤口,音色低沉:“从哪里蹭到的都不知道,还敢跳到鬼气圈来。”
滚烫的体温顺着司玉衡的指尖烫进涂越心里,涂越两颊浮上粉色,反握住司玉衡的手:“师尊作战,我岂能袖手旁观。”
这点小心思立马被司玉衡察觉,她甩开涂越的手,望向四周。
“这里有一个法阵,我就说怎么全聚集在一块,原来是被锁在这里的。”
司玉衡说着,走过去蹲在一根小木桩前,刚碰到木桩,脸色瞬间凝重。这道气息不太对啊,难道是看错了?
涂越抱着膝盖也蹲下:“师尊看出什么了?”
司玉衡:“我没看错,这是款门的锁灵阵。”
涂越:“掌门吗?”
“不是,更新一点,就像刚设下半天一样。”司玉衡摇头,站起身。
半天前,她才往这边走,更像是故意等着她似的。
可,若真是款门的人,该说一句对方居心不良了。故意模糊了画阵手法,让司玉衡无从追踪,此人心里有鬼。
“再回镇上看一下,可能会有其他发现。”
司玉衡说完,涂越控制不住手,立即抓到司玉衡的衣袖。
司玉衡瞪眼过来,涂越张开另一只手,道:“脏的是这只手,那只手是干净的,知道师尊会嫌弃,特别注意了。”
“我在意的是你的手脏不脏吗?”
涂越蹙起眉心:“那师尊在意何事?”
司玉衡泄气了,把手垂在身侧,任涂越拽着走。
回到镇子上,焦味被离开时更重,火烟也像浓雾一样,司玉衡扇开一条窄路,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没见火光,怎么感觉越发炙热,烤得人汗水都要滴下来了,但司玉衡身上干燥,这只是她的幻觉。
而涂越反复用衣袖擦下巴上的汗:“像在炼丹炉里面,热死了。”
她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司玉衡立刻顿住脚步。
“你刚才说炼丹炉?”
涂越手背停在下巴处,点了点头,眯起眼睛:“师尊是说,有人拿整个镇子当丹炉炼药?”
司玉衡缓慢地摇头:“不一定是炼药,炼法器也有可能。”
她再次转过身,看着乌烟瘴气的镇子,道:“全镇几百条人命无一幸免,就算炼出惊天骇地的法宝,恐怕也无福消受。”
“但妖族……”
司玉衡:“是,妖族无法炼器,这是修仙者的手笔。近百年也未听过有人叛出款门,接下来几天估计会有了。”
涂越低垂眸子:“师尊你与我说过,正道沧桑,非一日可成,想走捷径是自取灭亡,倘若所谓正道人士都是披着皮囊的伪君子,世上何来正道?”
司玉衡听完伸出食指按着涂越眉宇中间:“小小年纪不要垂头丧气,你既然心中有疑问,尽管问问天道,看他会有哪些说辞。”
还以为司玉衡会说自己不是伪君子,失算了。
涂越撇嘴:“我会的。”
司玉衡收回修长手指,望天:“我上去看看究竟是不是炼丹炉。”
涂越没说话,司玉衡身形一闪,浮在空中。
周遭都是黑气,涂越仿佛身处深渊,仰头看着司玉衡,她在的地方干净无尘,一如她所说的正道。
涂越冷冷地轻笑:“世间从来没有正道,师尊你错了。”
上面没有烟雾笼罩,司玉衡踩着空气走了两步,看出此刻的小镇子就是一个被中心掏空的黑雾围起来的圆球,也许涂越说得对,脚下百来人曾经生活的地方已经成了炼丹炉。
用妖兽打幌子,其实是人心在作祟。
司玉衡落回地上,涂越迎了过来,问道:“师尊,是吗?”
司玉衡颔首:“天黑之前要把它处理了。”
现在要去布阵,引渡灵气灌在法阵里,把浓烟和小镇一块烧了,可惜镇上的人横死后都变成鬼气,司玉衡连诵往生经的机会也没有。
在布阵之前,司玉衡分出一成修为,重新塑了一个化身,罪魁祸首或许还在附近,要有一个可靠放哨的人,涂越倒能放哨,但她不够可靠。
司玉衡绕着镇子走了一圈,以血筑阵,她心脏蓦地刺痛一下,对未知所有所感,司玉衡放下捂在心口的手,指尖上的血印到胸口上,迅速蔓延出妖冶的花。
不祥之兆。
司玉衡皱眉,反手给掌门传信,让他速速前来支援。
恰在此时,镇上忽然有异动。地面开裂,黑雾从地底伸出魔爪,把整个镇子抱在怀里。
司玉衡有层淡青的眼睑鼓起来,无奈之下立刻开启法阵。
“师尊?”
涂越见她飞身上空中,不解地轻唤。
庞大的法阵启动,暗红色的光和黑雾势均力敌,司玉衡在空中不断变换手势,把体内灵气灌进法阵里,阵眼上立着她的长剑。
长剑兴奋地长鸣。
涂越脚步往后撤了一段距离,抬头看空中飒爽的身影,真漂亮。
黑雾倔强地抵抗红色灵气入侵,司玉衡加大输出力度,灌下三成灵气,不见成效,又不得已张开手掌,掌心下压,灵气如同涓涓细流从她身上流进法阵里。
只见黑雾痛苦地撕扯身体,霎时间碎成四五块,而司玉衡体内还剩下两成灵气,她稳住气息,隔空拔起长剑,往后飞到远处山坡上。
涂越连忙上前搀扶住她的手臂。
眼看黑雾碎成无数细小颗粒,轰然一声爆炸了,一圈气浪冲过来,司玉衡站稳才没被吹走。
待尘烟散开,视线所及之处是一个巨坑。
二人下去查看,一盏茶过去,确认黑雾无复活可能。
司玉衡现下有点眼花,主要是她几乎用光了体内灵气,一时缓过来。
心口又开始疼了,这次的痛感更加清晰和绵长,司玉衡顿觉有异,反手把涂越从身边推出去。
涂越反应过来,已经站在很远的地方,她脚步向后一蹬,停了下来。
那边司玉衡瞬息间和一个黑衣人过了数十招。
司玉衡眉头紧锁,凌声道:“我就说迟迟不现身,等着我把灵气耗光好捡漏呢。”
黑衣人身形矫健,身披长袍,看不出男女,连手上用的法器也罩着浓浓黑气。
司玉衡掐算时间,再拖一会儿掌门就能赶到了,希望他脚程比预期快,不然今天恐怕要脱层皮。
“让我猜猜你的身份,能耐不小,会款门法阵,还知道我动向,你该不会是掌门吧?”
黑衣人对她的话题不感兴趣,一到横扫过她身前,见司玉衡仍旧游刃有余,把一粒药丸融进手心,灵气猛涨,对着司玉衡一顿乱砍。
司玉衡本就虚弱,被迫吸收周围活物灵气,暂时充盈丹田。
山上枯草可怜地挤出一点灵气,送到她手上,塞牙缝都不够,外界灵气没经过炼化直接放进丹田,极有可能污染丹田,损伤修为。
可司玉衡没停下,反而加大力度,然而一股黑色的灵气蹿进她身体里。
像黑色长蛇在她身体里游走,司玉衡一口血喷了出来,手指瞬间蜷曲了。
这附近怎会有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