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面点燃了火炉,青烟袅袅,模糊了楚照的视线。

  她顿了顿,问道:“所以一开始......你就知道我会回到主线上来吗?”

  她一定会和卫云舟产生交集,是吗?

  系统:“当然如此,因为设定上,您就是拿过了男主的剧本。毕竟这是一本大女主小说,里面的主线自然和女主角息息相关。”

  楚照明白了。

  “我试图避开她,也不行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楚照还是问了出口。

  “您可以尝试避开她——但是您会明白,什么叫做避无可避的。”机械的电子声音,如今听来冰冷而又残酷。

  避无可避。

  楚照心惊胆战,眼前袅袅青烟又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如果避不开她的话......那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

  她的手指蜷缩进衣袖里面,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我是不是就要像书中那样,去迎合她?”

  像原书中所写的那样,出淤泥而不染,在别人都曲意逢迎、趋炎附势的时候,她要作出一副高洁姿态。

  然后以此反向来得到卫云舟的注意力。

  虽然说起来有点离谱,但是在《凤归巢》里面,楚沧确实就是这么干的。

  然后,楚照听到了系统的认同:“就是如此。鉴于具体情况的不同,在某些情况下,我可以为宿主您提供应有且适当的建议。”

  楚照的脸登时一黑,频频冒出的冷汗如今也开始凝住。

  呵呵,为我提供应有且适当的建议?

  指的是在卫云舟来的时候,让我饮雪的事迹吗?

  楚照皮笑肉不笑,“我知道了。”

  虽然烦躁郁闷,但是楚照却无心和系统拌嘴。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系统这么说了,她也就这么做吧。再说了,何桓生势大,楚照如今又被他变相裹挟,他的要求和主线剧情一致,走下去也无妨。

  马车徐徐而行,因着距离较近,不多时便到了皇宫之中。

  车夫取来脚凳,将楚照迎下车的时候,小声叮嘱一句:“要是殿下以后有需要,可到摇亭湖找在下——如果您需要联系何门领的话。”

  那车夫面相看似和善,楚照惊讶点头之后,看见他撩起短打袖袍,上面露出盘根错节的一道疤痕来。

  又是.....暗卫吗?楚照凝眸。

  “知道了。”她答过之后,便同翠微一道,回到柏堂之中。

  翠微一路上十分聒噪,大抵夸了大梁如何物阜民丰、欣欣向荣之景。

  这些话说完之后,她也没有忘记楚照的花灯:“只不过,殿下,你今日实在是厉害——居然把花灯赠给了公主殿下!要知道,那可是公主殿下啊......我前几日还听传闻说,她马上就要接受封号了。”

  楚照“嗯”了一声,不露声色。

  读过原书,她当然知道卫云舟要有封号了——靖宁公主,大气的同时又富于婉约。

  “而且,”翠微看楚照不说话,便欲言又止,“何门领也说了,让您多去和公主殿下接触。”

  只不过,翠微此话说得倒不如之前,她说这话时,似乎是带着一些担忧。

  楚照心里面也没个底。

  “兄长死了,责任就落在我肩头了。”她随口一句。

  翠微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还是隐没了后面的话。

  二人回到屋中,翠微如往常一般忙碌,顺便道开:“殿下,我听说,这之后柏堂还要多来几个人帮忙,您怎么看?”

  多来几个人?女的还是男的?仙驻敷

  楚照皱眉,先不管女男,这些人来自什么地方,又是谁的手下?

  她下意识就拒绝道:“最好还是不要。你从哪里听来?”

  “就是听宫里面人说的,她们说,柏堂这边缺人手,也不知道会叫谁过来呢......”

  全是来路不明的人——不知道是太子的人,还是公主的人,抑或是......其他的,她不知道的人的势力。

  楚照知道,自己的拒绝其实没有用,如果别人非要为她“添置”几个仆人,她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如今,她只能是砧板鱼肉。

  旋即,她想到了系统和她的对话,也许只有攀附上卫云舟这一条道路可以走了。

  一想到此,她就觉得有些大窘:细细想来,她已经得罪卫云舟许多次了。

  最关键的就是,她害死了楚沧——在原书中后面倾情坦诚互见的时候,女主满怀深情说对男主是一见钟情。

  既然是一见钟情了,既然卫云舟那日也肯路过青居院了,那一定还是见过男主,而且还参与了他的一些计划吧?

  还有她后面一系列莽撞冒失的举动。

  以及今日误打误撞送出去的花灯,她还故作聪明地说了一句“还您”。

  既然都说“还”了,那不便是两清的意思?不过楚照转念一想,也许这样更能贴近她的要求才是。

  思索至此,楚照却见屋外清冷月光透过回字菱花窗,碎碎点点洒在黄檀楠木长桌上。

  那公主殿下......迄今为止好像也没有什么离谱的举动——那她就正如这轮月亮一样。

  生如高天孤月,世上唯她得而不求,不曾有求之不得。

  楚照冷笑一声,心道自己的任务还真是沉重。

  时下已晚,翠微便敲门提醒楚照早点休息:“殿下,已经不早了,您要记得休息。”

  “我知道了。”楚照答应道,自从喉咙解脱之后,她说话都不像以前那么吝惜了。

  只不过,按何桓生的要求,她在人前,还是要保持那一贯的形象。

  她叹了口气,对着明亮烛火,解下衣带。

  铜镜中映出她的面容和身体。

  道道白布裹缠着她的身体,她一道一道地揭开那白布。

  这是楚照穿越过来,第一次认真地审视自己的这副身躯。

  光看这张脸,棱角分明的同时也带着柔和清透,加之男性装束,分不清性别实属正常。

  除此之外,就是原主在身上的层层保护了。

  楚照定定地看着手中的道道白布——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什么时候才能够彻底取下来?

  也不知道会付出怎么样的代价。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烛火通明燃着,楚照依然睡不安稳,一番挣扎后还是勉强进入了梦乡。

  只不过今夜无眠的另有其人。

  公主殿下微服出宫,宫中人多嘴杂,加之卫云舟并未存心遮掩,很快口口相传,便传到了东宫。

  卫洞南此时正在同一位白须老者下棋。

  彼时,他手上正执起一枚白棋,思考要从何处落下:“师傅你这一招棋,不怕走得太险了些么?”

  白须老者捋着自己胡须,正欲回答,门槛便传来咚咚几声,足音急促。

  “谁?”卫洞南放下手中白子,不耐烦地抬头看去,来者是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走上台来。

  卫洞南面色彻底肃然冷淡:“有话便好好说,这么急躁做什么?”

  那小太监哪里亲自和太子殿下说过什么话,虽然宫中有流言传太子刻毒,但是他毕竟从未亲自同他交谈,如今一见,直接是被吓得面如土色。

  “太......太子殿下,”小太监哆哆嗦嗦说话,一边忍着卫洞南凌厉的眼神,“是这样的。”

  卫洞南十分勉强,他看对面老者面露谴责不满神色,这才逐渐收敛起不屑表情。

  小太监谨慎看了四周,发现除了除了白须老头之外,别无他人。

  白须老者悠然抚着自己胡须,慢道:“这里没有别人,你且说吧。”

  “嗯,你说吧。”卫洞南语气强硬,再次重复了一遍老者的话。

  小太监这才一五一十地说了卫云舟出宫的事情。

  本来听得是卫云舟的事情,卫洞南神色顿时凛然,他忽地就将手中白子捏紧。

  然而,小太监就说到卫云舟出宫回宫,便戛然而止。

  卫洞南掀了眼皮,松开白子,径直丢入棋篓里面:“就是这些东西?她出个宫,至于你这么慌慌张张地来报?”

  棋子相碰,撞出泠然声音来。

  他颇为恼怒。他这个妹妹,一举一动似乎都牵扯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诚然,她出宫的日子很少,但是也不至于这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跑来。

  小太监又结结巴巴地解释开了:“还没有说完。”

  “那你不快点说?!”卫洞南陡然提高音量,这下更是把小太监吓得半死。

  “公主没有在外面游玩多久,回来的时候,还提了一盏花灯。”

  卫洞南索性直接往后仰去,“谁家元宵出去不看花灯?她提一盏花灯也需要你们这么来报么!下去,还有你,自己去领二十大板!”

  那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地求饶。

  卫洞南还不解气,却被白须老者劝住:“不可,不可。想他也是从未来过东宫,太子殿下,您且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经由这老者劝解,卫洞南这才缓和了神色,他“嗯”了一声,却依然不正眼看那小太监,“念在本宫师傅的份上,今天暂且饶你这一遭。”

  那小太监又感恩戴德地谢了一回,步履仓促又跑了出去。

  气氛忽然又安静下来。

  那老者移动了棋盘上一颗黑子,“太子殿下,您这个脾气,说什么也要改改。”

  “我知道。”

  “您每次都说您知道......”老者不动声色,“只是您很少做到。要我说,您既要扳倒公主,就更应该注意她才是——”

  卫洞南怔愣片刻。

  “公主想必很少微服出游,您不若去调查一下那盏花灯。比如,它从何而来?按照公主的个性,她会稀罕一只花灯么?”老者捋了捋白须,不急不慢。

  卫洞南恍然大悟,连声道谢。